第21章 阿鸢十四岁（8）

虚无的、冰冷的，了无生气的枯寂眼瞳，仿佛连接着地狱的漆黑色彩……即便是已经熟知太宰黑泥性格的中也都被这样的眼神震了一瞬。

        ……但是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不就是相当于放弃给阿鸢复仇吗？

        放弃？怎么可能会放弃？！中也咬紧后槽牙，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简直想立马冲过去给太宰脸上一拳看看这个混蛋tm是不是真的脑子进了水！

        太宰垂眸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换了另一副表情。

        “呐，兰波先生，你是来自欧洲间谍组织的超越者对吧？”

        他脸上带着虚幻的如同梦境般的微笑，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问道：“连荒霸吐都可以抵抗，那也一定也有办法能够轻松地把我送到三途川吧？”

        兰波愣了一下：“你的无效化异能确实是个异端，哪怕是欧洲都不存在的究极反异能者……但是被我操控的异能生命体并非异能能量而是可以触碰的实物，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啊……”

        太宰声音轻得像是一触即碎的泡沫。他不退反进，就这样微笑着张开了双臂一步步向前走去，空荡荡的眼底映出燃烧着黑紫色火焰的先代首领的脸，以及他手里握着的刀刃雪亮的巨大镰刀。

        “那真是太好了啊。”他又重复了一遍。

        主动走向敌人屠刀下的黑发少年脸上甚至浮现出可以称之为期待的东西，连嘴角都微微勾了起来。

        “只要看着我就能明白我的感激之情吧？如果能明白的话那就快点挥下这把属于死神的镰刀吧……只要轻轻朝着这里划过，”他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脖子说道：“就能把我梦寐以求的东西送到我面前了。”

        就这样怀抱着爱意，在所有的感情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追随着小鸢一同死去……这种仿佛被温暖包裹的感觉，真是幸福得让人想要流泪啊……

        “拜托了，无论怎么样都好，赶快把我从这个世界带走吧——快啊、快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如此地清晰认识到，太宰是真的想要去死。

        “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鬼啊……既然这么想要下地狱那就成全你好了……”先代首领举起了手里的镰刀。

        巨大的、雪亮的镰刀朝着太宰治的脖子挥舞而下，掀起的气浪高高吹拂起太宰的刘海。他的脸上仍旧是那副安宁的笑容，注视着挥下的镰刀像是在注视一个即将到来的美梦。

        “太宰，你给我站住！”中也愤怒地想要赶过去阻止他，但是来自兰波的攻击让他无暇顾及更多。

        “哪怕你的战斗天赋很高，但是在战斗中分神可不是个什么好习惯。”侧面而来的冲击波又打中了中也。

        像是被大卡车撞飞一般，中也翻滚着摔进了远处的瓦砾废墟。他皱眉从废墟里坐起来，嘴角流下了鲜红的血。

        被黑色火焰包裹着的兰波向前踏出一步：“中也君，太宰君已经放弃了，你也该放弃了，仅凭你一个人是无法战胜我的。如果不反抗的话就不会这么痛苦，只要我还没有达成杀死你们的目的，这样的攻击就一直都不会停止。”

        因为没有质量所以中也无法防御空间波。

        因为不是异能所以太宰无法无效化镰刀。

        “可……恶……”这个垃圾青花鱼混蛋，难道今天他们全部都要挂在这里了吗？！

        然而，在锐利破空声中挥下的致命的银色闪光即将砍到太宰脖子上的那一刻，他被人猛地拉着胳膊拖开按在地面上躲开了。

        “阿治！你疯了吗？！”

        阿鸢看着被她按着肩膀压在地上、表情呆愣看着她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太宰，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后怕。

        只要再晚上那么一点儿，他的整个脑袋就直接滚在地上了！

        “太、宰、治！”阿鸢俯在他身上，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大声喊出他的全名，过于激动的情绪让她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多出几分不正常的红晕：“你这个白痴、笨蛋、傻子！你是不是疯了，你一个体术废物主动往前凑是想干什么？！”

        这大概是从小到大阿鸢骂过太宰最重的话。

        但是太宰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小鸢？”仿佛做梦般的声音，他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看着她。

        是小鸢。

        活着的、表情生动的、会和他说笑的小鸢。

        会护着他、在他做噩梦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说要把幸运送给他的小鸢。

        会亲密地喊他名字、说他像是闪亮的星星、生气的时候骂他笨蛋却又总是原谅他的小鸢。

        已经被定义为死亡……却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小鸢。

        从肩膀横贯到腰腹部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把破碎的白衬衫染成红色，太宰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只会傻愣愣地盯着阿鸢生气的脸，甚至不敢闭眼：“小鸢……你还活着、还活着……”

        几滴温热的液体忽然滴落到太宰脸上，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注意到阿鸢如今糟糕至极的状态。

        脸色和嘴唇苍白如纸，额头上挂着细微的冷汗，脖颈间胡乱缠绕的布条正在不断渗出殷红的血。

        刚刚滴落在他脸上的血滴正是由此而来。

        混乱的大脑像是休眠的机器被忽然间唤醒一样重新开始运作，太宰治陡然间不知所措起来，慌忙伸出手想帮她捂住伤口止血。

        “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发出疑问的是兰波。

        “我当然还活着……”阿鸢松开太宰有些摇晃地站起来，顺带用空间刃把想要偷袭的港黑先代首领的身体穿透钉在地面上。“我还想亲自杀掉你这家伙，怎么可能会死。”

        被钉在地面上先代的身体像是受到刺激的脊蛙般不停抽搐着：“小鬼，我要杀了你……杀掉、杀掉、统统杀掉……”然后被阿鸢砍下了脑袋。

        断裂的地方喷出黑色的火焰。

        “已经死了的人，拜托请安静一点不要再发出噪音了。”

        虽说是异能生命体本就已经是死去不会再有第二次死亡，但是如果头被砍下来的话就没办法继续进行操控了。兰波看了眼已经彻底失去作用的先代尸体就移开了目光。

        比起已经无用的异能生命体，他更关心阿鸢究竟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来的：“你是怎么到达这片空间的？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进来才对，而且还让人丝毫没有察觉……”

        和中也的松了一口气以及太宰仿佛重新活了过来的样子不同，兰波更多的是惊讶和困惑：“难道是荒霸吐的力量吗？”

        “这就是来自超越者的傲慢吗？”阿鸢嗤笑一声。她用异能重新按压住伤口附近止血然后一步步向着兰波走过去：“既然知道我们都是空间系的异能，那就不要太小看人了。”

        “本来好不容易用异能伪装出动脉出血的样子，想要在你靠近过来的时候让你也感受一下被割破血管放血到底是什么感觉……为此我可是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才逃脱了空间束缚啊。”

        阿鸢挡在了太宰和中也身前。

        兰波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左手以明显不正常的畸形姿态肿胀着——就是像是从窄口瓶里无法抽出超过瓶口直径的物体，但是只要弄碎其中一只手的骨头就可以另一只手也抽出来了。而这种断骨之痛，他记得她当时可是全程笑着表情没有任何破绽。

        ……为了守护同伴吗？真是令人震撼的决心和毅力。

        “至于为什么能够在你无法察觉到的情况进入到这里……”哪怕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失血过多的状态让她浑身冰凉呼吸急促，阿鸢的眼睛依旧像是燃烧着什么东西般明亮：“你既然能够操控尸体，那我的异能也有别的用处啊。”

        以阿鸢为中心，像是连绵不绝的巨大海浪一样的银色光波几乎是瞬间就扩散到整个空间，然后，在兰波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周围的所有深红色空间壁像是被沸水浇融的冰雪一样化作了烟雾。

        被摧毁的亚空间化作庞大能量将周围的物体全部吹飞，强烈的光照让人无法睁开眼睛。

        湮灭。

        比起控制和创造空间，她果然还是更加喜欢彻彻底底的毁灭啊。

        现在，异能封锁的情况被彻底反转了。

        刺目的光芒中，兰波被巨大的镰刀贯穿了胸膛。

        握着镰刀柄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兰堂身后的中也。

        兰堂睁大了眼睛，声音断断续续：“明明……亚空间防御……怎么会被吞噬掉……”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太宰捂着胸前的伤口站了起来，手里握着长长的绷带的一端，绷带的另一头正系在中也身上。

        “是什么时候……”

        “在小鸢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制定好计划了。”

        只要消除掉周围的所有空间波阻碍，通过绷带把人间失格传递过去消除掉兰堂的最后防御，然后让中也用无法被无效化的镰刀穿透兰波的胸膛。

        这可是我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无言的默契啊。

        贯穿致命伤的镰刀被中也抽了出来，兰波仰面倒在身下的血泊当中。

        “大叔，你输了。”

        兰波躺在地面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身体变得僵硬。

        这就是死亡吗？那么当时……保尔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咳咳、咳……中也君、鸢君……还有太宰君……有件事情还是想和你们说啊……”

        “很抱歉对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请求你们的原谅……但是……活下去……不论是否作为人类，都要活下去……”

        三个人立在旁边沉默着听着他说话。

        “你就是你自己……因为人类……说到底，也不过都是血肉和大脑组成的样子啊……”

        阿鸢闭了闭眼，然后慢慢睁开：“……你说的那个保尔……魏尔伦，他应该还活着。”

        “之前昏迷的时候看到了一些过去的回忆，”她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他没有被你杀死，而是在军队的包围之下逃出去了。”

        “是吗？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兰波微笑了起来：“真好啊，我竟然感觉不到冷了……”

        躺在地面上的异国男人慢慢闭上了眼，然后彻底失去了呼吸。

        蓝色的天空和温暖的阳光重新笼罩在这片地方。

        紧绷的精神陡然放松，失血过多的症状便在这个时候显现了出来。眼前阵阵发黑，阿鸢再也撑不住，身形晃了晃然后向前倒了下去。

        “阿鸢！”

        在又一次失去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她感觉到自己跌入了一个充满花香的温暖怀抱。

        耳边传来一道优雅的女声。

        “哦呀，看来妾身来得还算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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