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莉莉丝跟着以利来到他的办公室。

        这一路上虽然有不少人频频向莉莉丝行注目礼，实在是因为她的打扮与这所学院格格不入。

        但因为莉莉丝是由以利领着的，那些人又不好说些什么了。他们只能用八卦的目光在那两人之间穿梭，试图挖掘出个大新闻。

        年纪轻轻便掌握了大半数魔法，轻易的达成了一般人花数十年数百年都难以达成的成就。同时又被皇室看好，奉国王之命在这所皇家学院担任讲师。

        以利大法师属实是“年少有为”，不知道被多少皇亲国戚看好。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就不曾有人听过和以利有关的任何花边新闻。……大概是因为不论有多少妹子前仆后继，都能被他的臭脾气给熏回去。

        如今，可算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他们竟然看见以利大法师堪称和蔼的和一个女人走在一起，且全不复以往那般寡言少语……他们甚至发现以利在主动找话题！

        无数双八卦的眼睛亮起，但再仔细看看那小姐的容貌打扮……

        平平无奇的长相，基本上是一张叫人看过就忘的脸（说来奇怪，就算看了她好几眼，也无人能回忆起她究竟长什么样）；破旧的皮甲武器、还有挂在胸前的最低级的勇者徽章。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与以利是什么关系，但想来应当不是什么密切的深交。如果是以利的什么亲戚朋友，以利应当不至于让他们过得太难堪才是。

        她这样普普通通的身份……

        实在是与以利门不当、户不对。以利大法师也应该不会看上这样的女人才是。

        想到这一层，大部分人便散了八卦的心，只当是以利在哪儿又捡了个平民却有天赋的弟子，所以才对她和颜悦色罢了。

        而以利与莉莉丝都是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就这样顶着各色视线，两人到了学院讲师专用豪华单间。

        这里有着相当大的空间，又分隔出几个小隔间，浴室、厕所、厨房、寝室等等一应俱全。以利基本只把这里当做办公室，房间里的设备基本就没怎么动用过。

        两人走进办公室，莉莉丝一眼就看见他乱糟糟的桌子，上面的文件堆成了山。以利这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径自走到办公桌前，迅速的开始收拾东西。

        房间的主人沉迷收拾东西，完全忘了招呼客人的模样。莉莉丝似习以为常，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她颇为懒散的翘起腿，眯着眼，半是笑着看以利：“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挺爱收拾的。”

        “是吗？”以利回头看了眼她。

        莉莉丝努努嘴，示意他正在收拾的桌子。以利“哦”了一声，莫名理直气壮的答：“事情太多，不知不觉就堆成了这样子。”

        不知为何，魔王又笑了起来。以利抬头望她，她却擅自开启了新的话题：“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当讲师？”

        “……”

        以利没有立刻回答，莉莉丝便问：“国王任命的？”

        以利点头。莉莉丝又问：“如果是他任命的，你还能想走就走？”

        倒并非不想回答，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以利干脆停了手头动作，整理了一下思绪，看向莉莉丝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因为我……”

        以利显得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把手摆到哪里。酝酿一阵后终于能够开口，他的眉头也皱得更紧，手指无意识的握成了拳。

        “因为是你，向国王引荐的我。国王认为我是与你一派的。……虽然我确实是。”

        莉莉丝注视着以利，而以利就像做错事般低垂了头：“他一直对我有所戒备，但又不想放弃一位好用的魔法师。这次我主动提出想要前往‘讨伐魔王’，他立刻欣然同意了。”

        以利隐隐叹了口气：“贝阿特莉切，我……”

        莉莉丝只是安静的注视他。

        以利面对魔王的视线，心虚一般移开了目光：“我本想为你报仇。”

        “报仇？”反而是魔王显得有些惊讶：“什么仇？”

        “我后来查到，你的死——「圣骑士贝阿特莉切」的死，是一个阴谋。”

        莉莉丝的惊讶里隐约透着一分笑意，她点点头：“你先说说。”

        “是王国内部有人勾结了上级魔物，国王故意给了你假情报让你误以为敌人很少，所以你才……”

        莉莉丝的本意是听个笑话。但没听到一半，莉莉丝已经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从这个笑声中察觉到另一种可能性，以利惊愕的望向她：“你……”

        莉莉丝满眼的笑意：“你觉得我会屈服于人类的权威？”

        “……”

        “你觉得身为魔王的我，会不知道魔物们的动向，被自己的部下给坑上一道，凄惨的死于魔物脚下？”

        关心则乱的以利还是有些疑虑：“可是，我听说国王和几个高级魔物相勾结……真的不是你的属下背叛了你？”

        “哦，是我让他们去玩的无间道。”

        以利：“……”

        “正好我也有点腻了圣骑士这个身份。”

        “……”

        “正好国王也对我越来越忌惮。”

        “……”

        “他以为是靠他的金钱财宝人格魅力策反了几只高级魔物让它们杀死了我，实际上是我让国王以为他有人格魅力能够策反我的属下。”

        “他以为是他杀死了我，实际上是我让他以为他杀死了我。”

        莉莉丝骄傲的抬起头：“他以为他想到了第五层，实际上他在第一层，我在第九十九层。”

        以利：“……”

        松了口气的同时，以利不禁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愤慨。小瞧谁都不应该小瞧她啊——这是以利自遇到她后不知第多少次的感慨。但刚这样感慨完一句，仿佛找到一丝久违，怀念之余，以利脸上忍不住浮现几分笑容。

        虽没正眼瞧着以利，但魔王大人向来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她余光瞟见以利脸上的笑，打了个寒噤。

        魔王就不懂人类的那些伤春悲秋了，她对以利直言道：“你笑得真恶心。”以利便立刻没了笑容，又变回了面无表情。

        接着说回正题。

        “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去哪儿？”一边收拾东西，以利一边问。

        “不是去讨伐魔王吗？”莉莉丝漫不经心的答。

        “讨伐魔王？你认真的？”

        “不然呢？”

        “……且不论你该如何讨伐魔王（你自己），那这一路你该有什么打算呢？队友呢？装备呢？该走哪条路？路上的盘缠从哪来？我们几时出发？”

        以利向来是个认真而又严谨周密的人。虽然莉莉丝可能把“讨伐魔王”这件事当做一件仅仅的玩笑，但以利既然答应了，他便会好好规划。

        “啊、说到队友呢——”勇者姿态下总让人感觉不着四六的莉莉丝仿佛才想起来般：

        “又有一个新成员加入了我们小队哦。是个弓箭手，当然是通过职业考核的那种啦。等级是d级。”

        莉莉丝不迭的摇着头，嘲讽的向以利望去：“比无等级的某人可是强上不少呢。”

        以利丝毫不将莉莉丝的嘲讽放在心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安静收拾着东西。

        莉莉丝继续道：“名字是……哎呀、名字想不起来了。”

        这似曾相识的台词突然让以利找回几分原来的感觉，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毕竟某人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了呢，有些痴呆了也正常。”说完以利自己都有些愣了。

        莉莉丝却不觉有异，就像以前无数次拌嘴那样答道：“小屁孩儿懂个屁。”

        见到她时没动容、得知可以重新伴在她身边时没动容，在此时，仅仅是寻回了过去熙闹的一瞬间时，以利却有种想哭的冲动。男人赶紧低了头背身过去，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免得又被她笑话。

        莉莉丝心思没在以利身上，倒也没发觉他的异样，只继续说道：“我们明天就出发，所以你今天得收拾好东西。”

        以利点头：“我知道了。”

        “明天大概中午吧，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我们在南城门会和。没问题吧？”

        以利一愣：“你不和我一起回家？”

        “回家？”莉莉丝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是你家，抑或是已死去的贝阿特莉切家。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以利实在不知如何应答，只好沉默以对。莉莉丝摆了摆手：“那我先去和弓箭手小姑娘会和了。”

        以利点头，莉莉丝正打算离开，以利突然想起来：“等等。”

        “还有什么事？”

        以利一脸严肃：“我早就不是小屁孩了。你现在不应该这么称呼我。”

        莉莉丝愣了半天：“你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魔王迅速的翻了个白眼：“在我这个老太婆看来你永远都是个小屁孩。”

        仿佛不解气似的，莉莉丝恶狠狠地又说了一遍：“呸，小屁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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