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魅真身

次日中午，炎十扇从江宁回来，将在江宁调查的一切单独告知百里师父。

        “原来如此，唉，”百里溪听后摇头叹气，“一会儿叫大家到大厅，你将所调查的一切公布出来吧。”

        “好。”炎十扇点头，忽然微露疑惑之色，“师父，我刚才经过前院，发现杜郎君和杜娘子似乎不大对劲，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百里溪又将天仙大盗与飞花大盗一事说给炎十扇听。

        炎十扇听后沉思了片刻，豁然道：“师父，我怀疑这个飞花大盗早就潜伏在杜家。”

        “怎么说？”

        “其一，飞花大盗轻易出入杜家，却丝毫没叫你和杜娘子发现，说明此人非常熟悉杜家环境。其二，昨晚你与鬼魅纠缠之时，飞花大盗趁机作案，说明此人很可能知道杜宅鬼魅一事，伺机行动。其三，他盗窃假佛珠，次日便知真佛珠在何处。师父，您不觉得这个飞花大盗的消息太过灵通了吗？”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说不定此人我们都见过，只是我们却没怀疑到他身上。”

        “杜府的管家，奶娘，厨子，其他仆人，皆有可能。”炎十扇推测道。

        “嗯。”

        杜家正房大堂。

        当下，老方管家将大家叫到大堂来，说是炎大师从江宁带来消息。杜起生和杜梦婉坐在主位上，旁边的奶娘抱着小郎君，百里溪和炎十扇坐在左右对坐，颜儿和孙清韵顺着左右对坐。

        老方管家忙着给众人倒茶水。

        孙清韵从兜里掏出一包蜜饯放在茶几上，这是她吩咐小蓝薇一大早出去买回来的，一边吃喝茶零食一边听故事最适合不过，眼下正准备拿起一个往嘴里吃，竟吃了个空，一看手里的蜜饯不见了，转头一瞥，茶几上的整包蜜饯也消失了。她微微吃惊，心中暗想，“掉了么？”

        探头俯视，目光低调地往桌下寻了一会，突然察觉到对面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自己，稍稍坐正身子抬眼望去，百里大师正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她才悟过来，极有可能是被百里大师施法没收了，稍显不乐地嘟了一下嘴。

        突然一个猜想在百里溪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孙清韵，她会是飞花大盗吗？

        炎十扇端起茶杯一饮而下，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昨日我前往江宁直奔将军府，我见到了将军夫人。她说她是王楚凌，但是我却发现她对杜公子的态度很冷漠，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离开将军府后我收买了王家邻居，从中打探到，原来嫁给高将军的并非真正的王楚凌，而是王楚凌的妹妹王楚凤。我想当中定有隐情，我使了些手段，逼迫将军夫人说出为何冒充王楚凌······”

        孙清韵突然举手插嘴，“我好奇你使了什么手段？”

        “我······”炎十扇突然被打断，略微不满。

        “我也有点好奇。”颜儿望着对面的炎十扇，嘴角微微掀起。

        “好吧。”炎十扇无奈妥协，继续述说：“由于高将军常年在外，我施展法术偷了将军夫人的贴身衣物，放到一个仆人房间里，威胁将军夫人若是不想此事传到高将军耳里就说出为何冒充王楚凌一事。”

        “嗯，不错。”孙清韵满意地点头赞叹。

        颜儿捂嘴一笑。

        炎十扇顿了顿，又端起茶杯一饮而下，神色凝重，“真正的王楚凌被迫嫁给高将军，拜堂当晚不小心磕伤，大夫检查时发现她已怀有身孕。”

        众人无比震惊，纷纷将目光移向杜起生，杜起生震惊不已，却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捧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炎十扇继续说道：“高将军十分愤怒，当晚找王家算账，王家为了平息事件，将向来伶牙利嘴很会讨人欢心的庶女王楚凤推出来，王楚凤深得高将军欢心，还叫高将军要求王家将两个女儿换名，将错就错。此事也就此作罢。”

        “而真正的王楚凌被关在王家，王家是想着待孩子生下，将孩子送走。可王楚凌却决意离家出走到苏州寻找杜郎君。王家乃官宦世家，丢不起这个名声，屡次将离家出走的王楚凌绑回家，但谁知王楚凌以死相逼，最后他们决定放任王楚凌离去，就当没有这个女儿。至于后来王楚凌的结局如何，不得而知。我猜测，杜家一直以来纠缠不清的鬼魅，很可能就是真正的王楚凌。”

        听了王楚凌的故事，众人唏嘘不已。

        杜起生突然啜泣了起来，又猛然狠抽自己的嘴巴子，把众人吓得不行。

        杜梦婉走过去一把抱住杜郎君，杜起生便在杜娘子的怀里哭得像个娘们似的。

        百里溪等人见状识趣地默默地离开大堂，几人来到东厢房的院子。

        “啧啧啧。”孙清韵摇头叹息，“真是家门不幸啊。可怜那王姑娘了。”

        百里溪看了一眼孙清韵，一时分不清她是惋惜还是幸灾乐祸，总觉得她也藏了什么秘密似的。

        炎十扇若有所思，“王楚凌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那女鬼真是王楚凌，兴许我们可以试着跟她交流交流。”

        百里溪点了点头，赞赏地看了一眼炎十扇，前年因孙清韵的缘故不得已收炎十扇为徒，后来觉得倒是自己赚了。

        “百里叔叔，那飞花大盗的事情我们不管了吗？”水颜儿突然开口。

        “哦，忘了这事。飞花大盗的事情，交给你来处理吧。”百里溪嘱咐炎十扇。

        “好。”炎十扇点头回应。

        “你负责保护杜家小孩。”百里溪吩咐孙清韵。

        孙清韵点头，“没问题。”

        “百里叔叔，那我呢？”颜儿懵懵地问。

        “你跟我一起等人。”百里溪语气温柔地说。

        “嗯？”颜儿十分不解地侧歪着头。

        夜晚，杜宅。

        百里溪和颜儿守在正方屋顶，一览四周。

        孙清韵和小蓝薇以及两个奶娘一起陪着杜家小郎君，偶尔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杜家夫妇的争吵声，见炎十扇一会儿进来勘察一番，又问了奶娘一些问题，什么家里是什么人，做了多久奶娘之类的话，一会儿又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跑了出去。除此之外，今夜甚是太平。

        又过了一日，夜半。

        孙清韵同昨天一样守着杜家小郎君，眼下小郎君正在酣睡，她百无聊赖，正在找东西吃，这时杜娘子和杜家郎君走进来，两人看起来似乎已经和好如初，跟没事似的。孙清韵顿了顿，嗯，可以理解，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再者，半斤八两。

        奶娘多嘴替孙清韵开口，“娘子，孙娘子方才说饿了，想吃馓子。”

        孙清韵老脸一红，呵呵一笑，“我刚刚就随口一说。”

        杜梦婉嫣然一笑，“没关系，这几日孙姑娘辛苦了，我去厨房给大家做些吃的。”

        “我和你一起。”杜起生搀着杜梦婉离去。

        百里溪和颜儿仍旧守在正方屋顶，突然，百里溪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异气息朝杜宅飞来，他神情略显不安，“好大的怨气。”

        无数只只怨灵从四面八方迅速窜进杜宅各院。

        百里溪掏出一沓黄符，往空中一抛，两只手做着一连串动作，口中念诀，紧接着黄符变成白色纸片小人儿朝那些怨灵飞去。

        几十只怨灵被许多白色纸片小人儿阻挡去路，十分生气，与纸片小人儿纠缠起来。

        长廊里，炎十扇正在询问管家关于飞花大盗的问题，突然看到五六只怨灵飞去厨房方向，迅速追了过去。

        孙清韵正趴在桌上打盹，突然敏锐地察觉到房外异样，房外突然几声猛烈的撞击声，孙清韵知道是那鬼魅撞击结界的声音。

        “百里的结界应该没那么容易撞坏。”她伸了伸懒腰，唤了两声，“小蓝薇，小蓝薇。”

        小蓝薇从孙清韵的牡丹花宝袋飞出来，化作人形，打着哈欠。“主人，什么事？”

        “鬼魅来了，守在小孩身边。”孙清韵倒了一杯茶喝。

        胆小的小蓝薇也立即紧张起来，“好可怕，好多好多的怨灵。”

        房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大，仿佛外面有十几个怨灵在撞击着结界。

        “那么多吗？”孙清韵立即警惕起来，变出金色线拐，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

        两个奶娘惊醒，听到房门外的怨灵声，瑟瑟发抖，又着急地哭起来。

        “你们两个过来，坐到床上。”孙清韵招呼奶娘，“坐进去一点，对对，就这样。”接着拿出一个竹筒朝二人脸上晃一晃，二人满脸疑惑地看着她，突然眼皮一合，往后一趟昏睡了过去。

        “睡得真沉。”小蓝薇看着杜家小郎君轻声说道，下一刻，小郎君被声音惊醒，开始哇哇大哭，小蓝薇一慌，立即抱起来学着奶娘有模有样地哄着，小孩子果然不哭了。

        此时，结界被冲破，两只幸存的怨灵飞进来，其他的则与结界同归于尽化为虚无。

        孙清韵立即挡在前面，两只怨灵朝她扑来，孙清韵手中的红色麻花鞭顿时化作一把大扇子，用力一扇，将两只幽灵吹出去。

        幽灵再次穿墙而进，倏忽一下躲过红扇子朝小蓝薇扑去，孙清韵迅速转身，手腕轻轻一挥，金色圆拐分化为两条缠住了两只幽灵，两只幽灵使劲地挣脱红线，孙清韵手中一挥，将两只幽灵甩出窗户外。

        两只幽灵又立即飞进来，孙清韵大拇指拨动线轴，又分出一条红线，红线直接将小蓝薇连同小孩子一同裹在红色球体里面，两只幽灵试图钻进球体，却发现钻不进去。

        孙清韵分出另一条红线又将两只幽灵甩了出去。

        百里溪和颜儿此时在屋顶尽可能地消灭飞进来的幽灵数量。

        厨房内，杜少娘子发现幽灵，立即停下手上的工作，与幽灵打斗起来，杜少娘子虽然是天仙大盗，但终究是凡人，自然打不过这些怨灵。幸好此时炎十扇赶来，拿出如龙宝剑消灭幽灵，只是这幽灵没完没了，倒是很烦人。

        “我的孩子，快带我去见我孩子。”杜娘子着急呐喊。

        “放心，孙清韵会保护你儿子。”炎十扇一边消灭幽灵一边回应。

        杜娘子非常不放心，哀求着炎十扇。

        西厢房院子又飞来许多只幽灵。炎十扇一边消灭幽灵，一边护着杜娘子杜郎君进来。

        “我的孩子呢？”杜娘子大喊。

        “放心吧，好着呢。”孙清韵看向红色球体。

        “这······不会把孩子闷死吧？”杜郎君一脸担忧。

        “那些怨灵会钻进去吗？”杜娘子连忙询问。

        “放心吧，这是仙绳，不是普通的红线，那些幽灵钻不进去的，不然你以为百里大师为什么派我保护你家小孩？”孙清韵回答。

        屋顶上，百里溪看差不多了，便设下巨大结界护住了整个杜宅。

        接着百里溪和颜儿顺着怨气最重的气息来到耳房走廊，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阴暗的走廊里。

        “你是不是王楚凌？”百里溪慢慢靠近，轻声问。

        女人点了点头。

        百里溪又上前了几步，语气温和，“我感觉到你很伤心。”

        王楚凌啜泣。

        “你离开家里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孩子呢？”

        王楚凌缓缓转过身来，走廊里的灯突然亮起来，女人恐怖的面容慢慢清晰。

        “孩子死了。”王楚凌一边用手绢擦拭着眼泪一边说。

        “为什么死了？”百里溪和颜儿渐渐靠近，来到女人身旁。

        王楚凌看了一眼二人，感觉二人非常平和，并无半分侵略之意，她神情落寞，好奇问：“她是你的女儿吗？”

        “颜儿是我故友之女，我待她如女儿一般疼爱。”百里溪眼神温柔看了一眼颜儿。

        王楚凌点点头，“她很幸运，我的若儿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又用手绢擦拭了一下眼泪，继续说道：“当年我怀着若儿离家出走，准备到苏州来寻找杜起生，途中生了一场大病，被乡下一个农户人家收养，在那里修养了大半年，生下孩子，取名若儿，杜若儿。可是不到一个月，那农户却把我孩子抱走卖给他人。我哭诉无门，想着肚子来找杜起生，却发现他已另娶他人，我想见他一面，却被杜家老爷驱赶走，叫我莫要纠缠他们，打扰他们的生活，他们扔给了我一些钱，我拿着钱去找农户要回了孩子，可是孩子生病了，我打算带着孩子再去找杜家帮忙。那天，很晚了，我带着孩子住在破庙，因为天冷，我少了些柴火，谁知半夜竟然着火了，我们母女一起死在大火之中。”说着王楚凌又哭泣了起来。

        百里溪叹气一声，“原来如此。当初杜起生以为你嫁与高将军，不曾想到你竟遭受如此委屈。你当初死去的那家破庙在何处？”

        “苏州东北郊外，不过那庙早已化为灰烬了。”王楚凌啜泣道。

        “你想不想见杜起生？”百里溪问。

        “我不知道，我不敢让他看到我的模样。”王楚凌摇摇头，“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平？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妻子是个江湖大盗，我本是官家小姐，却落得如此下场。她与杜郎相亲相爱，生下一个儿子，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

        突然，王楚凌僵硬了一下，双眼直直地看着天空，似乎受到什么刺激，瞬间消失了。

        “百里叔叔，她去哪儿了？”颜儿忙问。

        百里溪闭眼感应一番，平静地说，“西厢房有人在召唤她。”

        话说另一边西厢房内，怨灵持续地攻击炎十扇孙清韵等人。

        杜郎君认为幽灵便是王楚凌，高喊道：“楚凌，我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你现身吧，我有话跟你说。你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梦婉和孩子是无辜的。楚凌，我想见你······”

        果然那些幽灵突然汇聚起来，变成王楚凌，杜起生一见她的面容，却猛地惊叫一声，“啊！”吓得连连后退。

        百里溪带着颜儿闪现在西厢房内，却看见王楚凌神情哀伤，泪流满面，转身走向院子，发出绝望的怒吼。

        “啊······”

        一时震耳欲聋，穿云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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