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16章

        她和贺玉关连口茶都没喝就又出去了。

        “他会去哪儿？”

        “也许……是去找简寔了？”贺玉关试探说道。

        安陈眉头紧皱：“可他怎么知道简寔住哪儿？”

        贺玉关一摊手，叹气：“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啊，我当初就是打听找过去的。”

        她吐出一口气，认命地再去找马车，贺玉关担心跟上，毕竟姜列已经算是他的人了，他缺人，万一姜列出什么事了他损失就大了。

        不过等他们刚踏出客栈的门，就看见姜列自己转着轮椅朝这里来，注意到二人的目光，他轻轻挑起眼皮看来，隔着人群颔首。

        安陈回过神来率先大踏步走过去，姜列似乎没注意到她黑下来的脸色，颇为好心情道：“你们回来了。”

        她推着轮椅，低声咬牙切齿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要出去也是等我们回来，姜列，你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姜列还没回答，就听见由远及近带着啜泣的声音：“姜兄~你怎么跑出去了，外面多危险啊~”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偏过头，躲避贺玉关地视线：“我没事，先回去吧。”

        贺玉关闻言立马从安陈手中抢过轮椅的控制权，飞快把人推进了客栈。

        房门合上的一瞬间，姜列迎着安陈的目光，轻轻笑了一声：“安陈，我不是不能自理的废物，我也永远不会因为残疾而被困在轮椅上。”

        安陈沉默下来，良久：“我知道。”她眉眼间略带躁意，“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他闻言轻勾了一下唇角。

        贺玉关看着两人，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他看着安陈，情不自禁泪流满面，这位就是为爱而铤而走险，在新帝眼皮下带着姜列远走高飞，最终遇见自己峰回路转。

        他为这场绝美爱情流泪。

        贺玉关擦干眼泪，一抬头，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他后腿了一小步。

        “你又怎么了？”安陈打量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离，莫名其妙哭出来，这人真的没问题吗？

        “咳、没事，你们说到那儿了？”

        姜列收回视线，“有你送的弩，我不会出事，另外，你们招揽简寔失败了吧？”

        贺玉关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震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曾经有一个妹妹，两人在很小的时候失去双亲，他们相依为命，后来简寔拜了一个老木匠为师，生活好了一些，等老木匠过世后他也闯出了一点名气，但祸不单行，他妹妹因为疾病不幸逝世，自那以后，他就待在临溪村再未出去过。”姜列三言两语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说出来，“也有人想请他离开，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那完了！”贺玉关长嗷一声，“他说要陪妹妹，谁知道他妹妹没了，那这人咱们是挖不走了？”

        他失落地垂下眼睛，忽而一激灵：“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妹妹的死不是意外，其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私，而简寔苦苦求冤不得，最终心灰意冷决定此生陪着妹妹在那个偏僻处？”

        “你想多了，就是单纯的意外。”姜列不冷不热道。

        安陈知道姜列既然敢开口，就不会弄错，她拍拍贺玉关的肩膀，劝道：“功夫不负有心人，你多软磨硬泡几天，说不定就能把人带走了呢？”

        “你们这话说的好像就我一人出力似的。”贺玉关说完，没听到有人说话，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试探地指着自己：“就我自己？”

        姜列偏头：“想让人为你效力，总得拿出点诚意吧？”

        “你说的没错。”贺玉关想了一下，“那我明天再去一趟！我回去想说辞去！”

        话落，人便兴冲冲离开了，屋子里安静下来后，安陈犹豫道：“你真让他自己去？”

        “不，我们也去。”

        安陈刚点头，就又听他说：“去看他妹妹的墓。”

        简寔又一次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细微地叹了口气，他走过去开门，说：“贺公子，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再一次被拒绝，哪怕是厚脸皮如贺玉关，也难得有些脸红了，见他想合上门，贺玉关“哎哎哎”了几声，连忙用手抵着，“那我、那我进去喝杯茶也不行吗？”

        见他不动容，贺玉关咬了下牙又说：“我大老远来见你，又累又渴，你不答应我也不能套麻袋带你走对不对？就喝杯茶，就一杯！”

        简寔迟疑了，就这一瞬间的时间，贺玉关泥鳅似的钻了进去，简寔手下顿时没了对抗的力，木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手掌被震麻了，呆呆转过身：“就一杯茶。”

        “就一杯茶！”

        贺玉关如愿捧着一杯热茶，缩在石凳上看他雕刻木偶人，一如前几日的场景，不过他还是眼尖地发现简寔手里的木偶人更加精致逼真了，他不由夸赞道：“你的手艺好像更精进了。”

        “这个木偶人，我做了很久，之前都是练手用的，自然要好些。”简寔停下来，认真回道，说着，他不知道按到那个地方，木偶人肚腹处忽然发出轻微“咔”的一声，随即便弹出来，那里是个小小的暗格，不过里面是空的。

        贺玉关左看右看，迟疑道：“有哪里精巧的地方吗？”

        “没有，木匠都会做。”简寔老实回答，他拿起木偶人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不过很精致对不对？”

        “嗯，很精致。”贺玉关不懂他花这么多功夫在外表上有什么用意，不过既是来招揽的，自然也不会在这件小事上和他唱反调。

        简寔闻言开心笑了，眼睛弯弯，他站起来道：“我要去看我妹妹，贺公子要一起吗？”

        难得简寔邀请，贺玉关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连连点头，简寔更开心了：“我妹妹一定会很开心的。”

        贺玉关嘴唇嚅动几下，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干笑了一声。

        两人沿着一条小道走，花草野蛮生长，林间满是清脆的鸟鸣声，贺玉关什么都没说，反而是简寔静静介绍：“这里清净且风景好，是我亲自挑选的地方，我妹妹肯定很喜欢，不过再好我也怕她无聊，所以时常来看她，顺便给她捎带些玩意解闷。”

        贺玉关礼貌点点头。

        另一边，安陈和姜列穿过林间，看见了一座小土包，前方立着一块墓碑，待走近了，她才看清上面的字——简清清之墓。

        “简清清？”安陈脚步顿了一瞬。

        “简寔的妹妹。”姜列低声回答。

        “那是……”安陈微微愣住，看着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墓前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她在一堆木制品里看见了一把熟悉的弩

        “是弩。”姜列嗓音清清淡淡，看起来似乎早就预料到一样。

        安陈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原来那天简寔朝她讨要弩是为了给简清清。

        “她很喜欢做东西。”

        身后传来一道口吻温柔的声音，两人转过身，是简寔和贺玉关，贺玉关看见二人时瞪大了眼睛，却也不敢在这时候说话。

        简寔手里握着一个木偶人，他笑笑，目光在扫到沉默的墓碑时，眼中带上一抹不易察觉的伤痛。

        “师父不收女弟子，我便学了偷偷教她，她天分很好，往往看过一眼就知道怎么做，就连师父看见了也夸赞她，破例让她入了师门，她很勤奋，所以很快就超过我了，只是她身体不好，要常常吃药。”简寔一直注视着冰冷的墓碑，目光中充满了怀念，他的声音很平静缓和，在他开口时，仿佛风声、树声、鸟鸣声都刻意停了下来，“生活虽然艰苦一些，却过得很开心，她说，以后想做尽天下木工，那时，我便觉得，有师父，有妹妹，有我，便知足了。”

        他沉默下来，三人也了悟，目光不禁瞥向那座低矮的坟墓，后来他的妹妹变成了一块墓碑。

        师父过世，妹妹远去，却独独把他撇下，简寔那时真觉得比失去爹娘那年还要冷。

        简寔苦笑：“是我没照顾好她。”他母亲病逝前拉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照顾好妹妹，他没做到。

        简寔摩挲手里的木偶人，轻轻把它放在墓前，“诸位请回吧，我要陪我妹妹，康颖……我是去不了了。”

        贺玉关一直跟在他身后，静静听完了这些，不知想到了什么，呼吸微乱，他垂眸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沉缓说：“你有想过，或许你妹妹不想让你此生都困在这里。”

        简寔摇头：“我无法揣测她的想法，但万一呢，万一她需要我呢，我不能这么自私离开。”

        贺玉关没说话了，嘴唇紧紧抿起。

        片刻后，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从路边仔细挑了一把野花，细心去了沾上的草屑，神情庄重认真地放在了墓前，简寔投来惊讶的目光，他笑笑说：“小姑娘应该也喜欢花吧。”

        安陈和姜列对视一眼，也有样学样。

        简寔眼中多了感激：“多谢。”

        “我尊重你的想法。”贺玉关和他并肩而立，轻声说，安陈和姜列同时望向他。

        “不过。”贺玉关偏头，“等你什么时候想来了，康颖一直为你敞开大门。”

        简寔笑眸弯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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