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北岗少年（二十四）

一桌人围着热气腾腾的鸳鸯锅增进革命友谊。袁暖暖想能和华奇珩紧挨着吃火锅真是温馨，李栋成觉得“鸳鸯锅”这个名字真是十分讨喜，要是能换成鸳鸯浴那就是喜上加喜。袁永贵在雾气后面眯着眼睛，一丝不苟地观察华奇珩旁边的任森。

        他们到达万达之后，任森立刻跳车逃窜进了商场，因为几个人都是成对出发，如果不坐袁永贵的单车，他就得和梅天美共滑一个滑板，冒着发生车祸被泰山压死的风险拒绝自行车是非常幼稚的选择，他才不会这么不明智。所以之前他果断上了车，和袁永贵开始摇啊摇啊。

        于是他吃饭的时候也同样果断地坐在了华奇珩旁边，再用另一边的梅天美阻隔了他和袁永贵的亲密接触，毕竟距离能够产生美，只有距离才能让自己永直不弯。

        他以为他成功了，其实只是更成功地吸引了永贵同学的注意力——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袁永贵往锅里丢了一颗面筋团，溅起一阵小水花，任森的身体里锅子最近，被半边麻辣锅的高汤纹出了北斗七星图，疼得起跳嗷嗷叫。

        “都别动让我来！”我的猎物必须由我来支配。

        袁永贵很快稳住了局面，拉起任森就去了厕所的方向。他先把任森手臂上的油点去掉，打开水龙头之后端着任森一直小臂在水下仔细清洗降温，摩挲……摩挲……

        “得用冷水多浇一会儿，不然等下非红肿掉皮不可。”依旧摩挲……摩挲……

        任森一张无奈脸：“可我被烫的是小臂。”越摸越上是几个意思？

        袁永贵贼心暴露，以由衷的称赞来转移任森的注意力：“居然没有手毛。”

        任森的手臂光滑白净，一根毛不长，越摸越顺滑。

        任森打了个冷颤，惊慌地收回地手臂，横冲直撞地回到座位上，呆若木鸡地坐着——他居然又被调戏了！

        华奇珩觉得他不对劲，“怎么了？”

        任森眼神空洞，木讷的摇头，他居然已经不再清白了。

        “他说他被烫伤了，身体不太舒服，想要早一点回家。”

        袁永贵从洗手间撤回来，刚巧赶上了华奇珩的提问环节。

        华奇珩有点紧张，任森是他任务的中心人物，不能出现什么差池，再来他要是病了，补习小组就没什么可拿来宣传的了，总不能对外宣称校霸圆你清华北大梦吧。

        任森眼神空洞，内心充满了对未知剧情的恐惧。

        袁永贵也表示关心，他还抢先了一步，“不如我送他先回家。”自己的对象当然自己来守护你们谁也不准跟我抢。

        任森瞬时惊醒，“我不回家，我要吃火锅，我要吃火锅！”好几个“永远都在笑”服务员冲他伸出大拇指比赞。

        华奇珩受到了惊吓，在这种大热天还有如此强烈的欲望吃火锅的人都是狠人，人生大约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他往任森碗里夹了一片嫩滑的牛肉，对面的袁永贵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不小心掰断了手里的一根筷子。

        善于观察又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服务员立马送来了一根新的，她永远都在笑。

        袁永贵让她开了啤酒，举杯对酒邀同仁：“来，为了我们的进步，干一杯！”

        华奇珩忙着咀嚼袁暖暖塞在他嘴巴里的各种食物，心里吐槽你才来了2天进步了什么你就知道跟着你妹妹瞎起哄。

        众人一起干酒，梅天美一个口干了一听。

        她用手一摸被胖脸颊挤兑到无处安放的小嘴，大呼一声友谊万岁，拿起筷子开始干饭。

        她一口可以包下两个面筋球，嚼得津津有味。

        袁暖暖看着她不停地咽口水：要是我也能有这种埋头苦干的魄力别说本科，985、211也不在话下的！

        所有人都在认真观察梅天美，她嗦啰嗦啰的声音实在瞩目，大家还来不及叹为观止她就已经把煮熟的东西全吃了，连一瓣大蒜也绝不漏掉，一顿革命聚餐吃出了上路饭的感觉。

        只有华奇珩在定睛看着袁永贵，他似乎闻到了不一般的暧昧气息。

        “这钱还你！”老实猫在华奇珩旁边的任森忽然变得气呼呼的。

        他越想越气，20块被撩手背200块就摸上了手臂，我去你大爷的！

        袁永贵仰头灌一口酒，“嫌少？”

        任森怒目相向，“你说什么？”

        袁永贵眼神慵懒：“明天会加价的。”

        打字完毕继续喝酒，一口接一口地仿佛一个失恋了的醉汉。

        华奇珩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价钱没谈好，好险好险。

        海底捞营业以来少有醉汉出门，就算有小酌怡情的团建聚餐，大家也是开开心心地来，欢欢喜喜地走。

        任森流着泪离开时，“永远都在笑”员工们笑得很尴尬，你哭我笑怎么看都是幸灾乐祸的非优质服务，可是，可是服务要求它就是这么规定的。

        老大华奇珩宣布本次聚餐结束，大家各自回家。吃饱喝足的男男女女鼓掌对老大表示了无暇的感激。

        袁永贵：难道不是我买的单？

        华奇珩从一行喜庆的面孔里挑出来那个在流泪的，打算送他回家。

        袁永贵推出去袁暖暖，“11点15了，她再不回家我爸怕是要拉警报了。

        袁暖暖莫名其妙：“哪来的警报？再说他这会儿肯定也不在家。”

        袁永贵横了妹妹一眼。

        袁暖暖猛然醒悟，这么晚还在外头游荡的女孩一定不是好女孩，家里11点还不设宵禁的家庭

        一定不是五好家庭，她父母虽然离异，但是绝不能让人认为她是单亲家庭中放浪自由的小太妹。

        “我再不回家我爸非得全程悬赏见过我的人，我不想一悬成名。”哀怜地望向华奇珩。

        李栋成从后冒出头来：“悬赏他出多少钱？”

        “你把她送回家，我送他回家。”

        袁永贵分别指向袁暖暖和任森，资源分配相当合理。

        “不行！”

        华奇珩斩钉截铁。袁暖暖只是个辅助npc，任森才是终极任务，他何等重要。

        袁永贵面上闪现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又恢复平静。

        “不如我们一起先送暖暖，再送任森。”是个雨露均沾的好提议。

        袁永贵叫了辆滴滴，宝马五系三分钟后抵达万达停车场出口。

        司机一看是4个未成年，失望表情跃然脸上。这个破软件的乘车人条件筛选功能一点都不完善，自从他做滴滴司机以来一次也没有搭讪过白富美，他要退出滴滴平台！

        唯一的女生不够成熟，又想用满身名牌堆砌起盼望长大的愿望，两个长相还不错的男生不知道为什么关注力完全不在女生身上只关心一个四眼田鸡的一举一动，而那个四眼田鸡，居然像个傻子一样边哭边笑，一会儿倒向旁边的男生，一会儿又伸手来抓前排的男生。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失足少年？

        他越想越不解，为国家未来的现代化建设人才紧缺忧心忡忡，在到达目的地时心不在焉，重重踩了一脚油门。

        任森飞了出去，头撞上了中控台，眼镜片从镜框里分离出来，碎成两半。

        他现在彻底清醒了，他妈给他付钱配眼镜的时候花了血本，因为镜片用了高科技的护眼材料，特别贵，但他妈一想到这镜片能保护儿子的眼睛祝他顺利考上一流大学，她觉得一副眼镜1200块简直太便宜了。

        眼镜片都是妈妈的爱。任森辜负了妈妈的爱。他哭得更难过了。

        财产受损，被同性调戏，这是他人生最有苦难言的一天，简直是凄惨。

        “如果实在很痛，我们现在就去上医院。”

        华奇珩不明白他今天怎么了，但是还是得先保证人身安全。

        “我会给你买一副新的眼镜。”永贵从来不差钱。

        任森被cue到了重点，停止了哭泣，扭头一看要给他买眼镜的是袁永贵，又开始嚎。

        一车人开始前赴后继安慰任森，宝马司机意识到今天是他申请跑滴滴以来最悲催的一天，你们赶紧付钱下车！

        他们就下了一个，袁暖暖依依不舍地和华奇珩作别，华奇珩非常敷衍地用“多喝热水、早点睡觉”这种不合格男友的关心语打发了她，目光继续回到任森身上。

        “你们，不下车吗？”宝马五系有不详的预感。

        “目的地砂地经济适用房小区，距离你0米。”平台提醒接单。

        宝马五系毫不犹豫地点了手机，“同学你们看我还有别的单子要跑，养这车太贵了，生活所迫，所以你们能不能快点儿下车？”滴滴司机真是太难了。

        袁永贵把手机翻个面，“你刚才抢了我的单，目的地砂地经济适用房小区。”

        司机：“……”

        滴滴司机是当今社会最难的工作没有之一，他们要面对车上形形色色的乘客，要忍受他们在车上狂哭狂笑或狂吐，要把他们送到不知安全与否的城乡结合部目的地，整个服务过程中不仅要顶住乘客逃单的风险，还必须关注他们的经济能力和人格健全程度，一个意外轻则可能收不上打车钱，重则可能被杀人狂临时起意碎尸郊外。

        宝马五系行车过程中脑补了不下十个剧本，本本都是刑侦悬疑，终于在左拐右拐之间到了小区门前。

        华奇珩带人迅速下了车，甩开了还在和司机交涉的袁永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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