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北岗少年（六）

今天的老大华奇珩，骑着一辆像是转让过n手的山地车，从巷子口的长坡上一路溜了下来，面上带着迷之自信的表情，似乎自己□□骑的是汗血宝马。

        肖坚：“老大，这是谁的车。”

        华奇珩下巴微扬，“我的。”

        鲁路：“嗯？”

        蓝金修：“哈？”

        李栋成：“最近油价涨了？”

        华奇珩：“我用我的车和任森换的，算是以物易物。”

        四壮士：“……”

        他们心口简直就在淌血，那机车虽然是华奇珩自己买的，但改装费却是帮派里内部账划拨的，共计费用103392元。李栋成给记的账，数字他清清楚楚，那是他们营业了大半年的收入，还是运气好遇到了欧旭这样的大客户才开创的事业高峰期，因为华奇珩的生日，四个人合计得送一件像样的礼物，所以就把他最爱的机车给改得炫酷无比。

        华奇珩寿辰这一天，他在夜市摊上喝得烂醉，扑在包着金色车膜的小摩托上感动得几欲落泪，“有兄弟如此，夫复何求！”

        如今，兄弟们勒紧裤腰带送出去的礼物，居然给了任森那颗木鱼脑袋，还换回来这么一个比破铜烂铁功能强一点的东西，这难道不是在打他们的脸？

        鲁路最先站出来：“为什么？”

        华奇珩神色平静，“因为业务需要。”

        华奇珩将车往肖坚的方向倾斜，刚好落入他伸出的一双手里。

        这其实只是一个次要原因，华奇珩换车真正目的其实是“怂”，他穿越过来之前被街上的机动车吓得几乎心脏骤停，每次他一拧小摩托的手把，都感觉自己要上天。

        还是人力靠得住。

        其他几个人一听这个理由，集体犯难。业务需要？他们这种体力和速度不以人为本一切向钱看的业务，难道不是更需要跑得快溜无影的现代化小机车吗？骑单车打劫，遇见个体育生恐怕轮子还没蹬几圈就被人家给追上了吧？

        况且也不利于树立校霸的威信。

        华奇珩看出了大家的疑惑，接着问李栋成：“近半年来，我们的营业收入是多少？”

        李栋成作为组织内部的会计，对于账目还是很清晰的，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对“营业收入”这个专业名词做了思考，终于把它和校霸的日常活动联系到了一起。

        “￥33449。”

        众人陷入了沉思。

        华奇珩：“你们看，这个收入水平，连对机车的二次改造都做不到，我们必须拓展新的业务，才能够有足够的经费开展组织内部活动，将团建搞得有声有色，成为北岗中学，乃至是全市初、高中校区帮派中的典范与标杆。”

        众人眼中齐齐放光。

        鲁路最先发言，“可是老大，这新的业务，应该怎么个搞法呢？眼下东南、西南和东北区域分别都给了其他三帮，中部地区被高三（3）班的何首乌霸占已久，我们的活动范围只限西北的几条小巷子，这里除了破天荒地产过一个意外失足的欧旭，其他的都是薅不出羊毛的秃羊，新业务……有点悬。”

        他是华奇珩“五壮士”组织内部仅次于老大的重要成员，平时思维活跃，创新能力和动手能力也强，很多舞刀弄枪吓唬人的一线技术，都是他负责迭代更新的。

        华奇珩点点头。

        蓝金修也有想法：“我觉得鲁哥说的对，我们的活动范围限死在这块地区，又不能出去和其他帮派抢生意，搞新业务很难的。”

        华奇珩同意他的说法。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嘴的发表了心中想法，李栋成用他鸡爪般的字体记录下了这次会议内容，简单来说就是四个字：缺钱，没法。

        “北岗西北边的地域地广人稀资源匮乏，如果一直靠传统业务搞经营，我们不但不能滋润度日，还有可能连最基本的组织建设也开展不了，对吧？”

        大家的意见发表完毕，华奇珩开始文绉绉地做总结，其他四人虽然需要深刻会意，但是全部同意。

        “那么我们的出路，要么跳出这个圈子，要么跳出这个现状，出陈推新，否则不但收入难以果腹，‘五学士’在啃老本后的五年十年都还是‘五学士’，根本不会有新人愿意加入，我们做校霸校痞，都做得抬不起头来。”

        众人想想其他帮派的人丁兴旺，新人辈出，全都默然，羞愧地低下了头。

        华奇珩：“那么从明天开始起，我们把业务拓展到东南、西南、和东北区域，剩下的中部，暂时不要进入。”

        众人抬起头，面面相觑——这有违行规。

        华奇珩又道：“行规上写明不能跨区域展业，这里的展业指的是传统业务，我们如果有创新，在他们的地盘上扶个老奶奶过马路，帮助小孩子免受高年级学生欺负，就不算跨区域展业了吧？”

        众人：“……”

        华奇珩邪魅一笑：“说干就干！肖坚，”

        肖坚：“在。”

        华奇珩：“先把这辆车给修好，车头扭正，车胎饱满，其他花里胡哨的东西统统不要。你们把机车全都换成单车，明天下午还在这里集合，我们集体出动，赚钱去。散会。”

        华奇珩说完，把山地车留给肖坚，独自步行出了小巷。

        四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觉得高大伟岸，内心又迷惑丛生：校霸搞慈善，行得通哇？

        第二天下午，燕子塘会议中心。

        肖坚一人招呼着两辆自行车，向巷子口的斜坡处不停张望。

        鲁路也换了辆山地车，这是他连夜上自己表弟家给弄来的，舅妈刚开始是拒绝的，不过在鲁路含泪把承诺把机车送给表弟换这个时速最快30码累死人不偿命的铁家伙时，舅妈喜笑颜开的同意了。

        蓝金修搞来的是他妈的24寸女士斜杠，上车前滑两下衣裙飘飘，滑三下风姿绰约，如果再套上个头套，说不定可以迷倒几个近视眼。

        只有李栋成最正常，他骑的是和华奇珩同款的山地越野版变档换速两轮，爬个山坡淌个浅水是没有问题的，这是他考上高中之后他爸奖给他的礼物，那时举家欢庆：我儿居然能上高中啦！可惜他没骑过几次，就换了机车打算和华老大浪迹天涯。

        华奇珩从四个人前面一一走过，装备尚可，精神风貌有待加强。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了肖坚手里的山地车，右脚用力一蹬，带着他的金牌马仔们，朝西南方向快速骑去。

        北岗中学西南片区一共有街道2条，巷子5条，是资源量仅次于西北片区的地域。这一带经营的帮派是北岗青龙，同在高一年级，老大是七班的高星，人有蛮力但头脑简单，比华奇珩小两岁，但是眼睛长在天灵盖上，见到华奇珩尊称一声“华仔”。

        他们的主要活动区一般在最大的那条文明巷，其他4条小巷，都给了近一个月入帮的新人打理，一来可以熟悉片区情况，二来可以锻炼业务能力，让“后浪”们尽快成为这一带创收创利的弄潮儿。

        华奇珩瞅准其中一条薄弱区域，带着其他四个人兵分两路踩着单车静悄悄地滑进了高星的地盘。

        文明巷的中断地带，两个五大三粗的高中生正在对三个看似初中部的初一新生训话，从那两个人标准的校痞仪容仪表观来，正是高星的小弟在积极展业。

        “就那么点儿？”

        声音来自于穿牛仔夹克的那个校痞，他嫌初中生身上的钱太少。

        对面“进贡”的小弟弟涕泗横流，话也说不出，只知道点头表示：是是是，全都拿来孝敬您老了。

        旁边的校痞不满意，接着凶神恶煞道：“10块5，还不够我们买包槟榔的，给你两个选择，要不脱下裤子光屁股出去，要不凑到整数100，否则……”

        “咚！”

        一声清脆从他后脑瓜上传来，“否则让你脑袋开花！”

        校痞一惊：“居然有人敢抢老子台词？！还飞暗器！”

        他一怒回头，向后咆哮：“是谁！”

        “嗨。”

        他遇上了华奇珩笑眯眯的大爷笑，因为四目相对距离太近，他还没看清楚华奇珩的脸，就闪退了几个步子：大哥，你越过校园黑圈社交距离范围了！

        华奇珩似笑非笑，回答他刚才的那声咆哮，用眼神指着地上的大槟榔壳说：“是我扔的。”

        校痞出道没几天，一直在欺善怕恶的行为准则下作业，突然遇到个自己送死的特例，一时间忘了台词。

        “……扔得还挺准。”

        两人一懵，台词不对。

        “不对！你是不是想找死！”

        “你知道我们是哪条道上的吗？！”

        华奇珩笑得更深一些，“不知道，不过可以领教领教。”

        两人更懵，上岗培训前，大哥没有教过这类突发情况的应对策略。

        可是华奇珩已经下车，正是要他们赐教的架势，不动手，对不起他求学的积极性。

        牛仔衣拳头一挥，刚巧碰上华奇珩抬的拳头，诶呦！”

        他手腕已经脱臼。

        另一校痞见势不对，直接上腿，“啊——”

        他后腿被华奇珩猛踹，疼似骨断。

        巷子那头进来的李栋成和蓝金修闻声觉得不对，脚下立马用力，车轮子猛转几十圈，一到现场，看见一片形势大好。

        高星的手下一人捂手一个抱腿，蹲着躺着嗷嗷直叫，两个初中生眼神涣散，完全搞不清自己到底被哪一波人给劫了，只留下两道干了的泪痕和粘在人中上的清鼻涕。

        李栋成和蓝金修互换眼神，立马按照之前华奇珩安排好的剧情，开始跪下飙戏。

        “大哥饶命！我们是北岗的学生，一直被这两个校痞勒索，如果大侠心存大爱放我们过去，我们愿意以后将钱通通交给大哥！”

        蓝金修双手抱拳声泪俱下，摇得比招财猫给力。

        “大哥！我身上有80块，你全拿去吧，80块不贵80块不多，我出不了国也到不了新加坡，只

        要以后我能每天平平安安的到学校，钱不是问题！”

        李栋成直接献出了80块，准备“进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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