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稚始

每到周一，云周一中就要在八点整准时进行升旗仪式。

        伴随着《义勇军进行曲》，每个班的学生都下到操场上排好了队，班主任站在队伍前负责看管纪律。

        一瞬间，整个学校的教室都空了，只有高二（1）班的灯还亮着，教室里面还有人。

        李云舒因为表现良好，成绩优异，自然而然的被评选为这一期的学生发言人代表。

        她今天穿得很正式，白色衬衣，黑色短裙，脖颈上系了一条红色的领带，扎了个丸子头，用夹子把碎发全都夹在一起。

        她不着急去操场，在她之前，还有教师代表要第一个上场发言。她从抽屉拿出演讲稿，把比较容易念错的字又过了一遍。

        这份演讲稿是她自己一字一句认真写的。

        她曾经私下听说，有很多同学羡慕她成绩好，可是没有人知道，她还没有和别人拼上天赋，而是靠自己一点一滴的勤奋积累。这份名为《脚踏实地，不负时光》的演讲稿，就是她想对那些羡慕她成绩好的人所说的话。

        ——你只要能好好把握时间，也一样可以。

        很快，她就正式上场了。

        “大家好，我是高二（1）班的李云舒。”

        操场上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赵斯延懒懒散散的排在他们班队伍最末尾，整个人看上去吊儿郎当，他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和兄弟们去飙车。

        他自从说过要努力考进一班以后，已经改邪归正很久了，可是这段时间的烦心事一大堆，彻底让他又回到曾经迷失自我的感觉中。

        这阵经久不息的掌声拉回赵斯延的注意力，他好奇究竟是谁，让原本沉浸在周末疲倦期中的学生像是突然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他冷漠的抬起头，朝升旗台的方向看去。

        只见骄阳下，五星红旗在那个女生的身后热烈飘扬，她拿着手中用荧光笔标明了段落的演讲稿，用最标准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念着。

        赵斯延忍不住动了动喉咙，他发现，那女孩今天穿的不是校服，而是白衬衫黑色裙，明明很正式的一套衣服，却勾起了赵斯延那点龌龊心思。

        他不由自主的将视线往下移，只见那女孩的腿又细又长，在光线的照耀下，她的皮肤白里透红，又嫩又滑。

        他发现自己的脸莫名红了，他害怕被人发现，于是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家都在很认真的听那女生发言。

        几千人的操场，绿荫下那颗疯狂跳动的心，升旗台下那个优秀的女孩。

        赵斯延承认，当真对她心动了。

        他的心里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该死的李云舒。”

        可是他不甘心，自己喜欢的人如此优秀，长得好看，成绩又好，有爱她的父母，有远大的目标，同时据他所知，李云舒还不缺乏追求者。

        他在班里，时不时就能听到谁无意中来一句：原来你的女神是李云舒啊！

        可他自己又算什么呢？

        不幸的家庭。

        禽兽一般的父亲。

        一落千丈的成绩。

        以及，自己力不从心的未来。

        “我的讲话完毕，谢谢大家。”李云舒轻轻的弯腰鞠了个躬，然后走下了升旗台。

        操场又传来一片热情的鼓掌声。

        今天上午的四节课，一节比一节枯燥。

        下课铃打响之后，很多同学立刻就收拾好了书包，一溜烟似的冲出了教室。

        任安容无精打采的关上手持小风扇，边收拾书包，边对李云舒说：“上第三节课的时候，我的肚子就开始叫唤，终于撑到了放学。”

        李云舒笑着说：“那说明你上课的确是动了脑筋，所以才饿得快啊。”

        “不，绝对是我今天早上没吃饱，以后我要多吃一个煎饼，加一个鸡蛋！”任安容撇着嘴说道。

        李云舒和任安容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外走，不经意间，看到赵斯延和一群全身穿着名牌的男生，坐在几辆十分炫酷的摩托车上，似乎在等谁。

        李云舒上初中时，在校门口没少见这类不良少年组成的小团体，她有些害怕，因为她以前被一个也是从小团体出来的小混混追求过。

        最后面是学校的老师出来把那个学生打跑了，才再也没来骚扰过李云舒。

        她和任安容推着车出了校门口，在经过赵斯延这一伙人的时候，连一路上叽喳个不停的任安容都安静了下来，她也有些害怕。

        其实不光是她们两人，只要是从学校放学走出校门口的学生，一看赵斯延那伙人的架势，全部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名牌衣裤，一些蹲在路旁的花坛上，一些斜靠在闪着蓝光的摩托车边，还有几个手插裤兜吞云吐雾，那压迫感，让人看见说不害怕是假的。

        正当李云舒和任安容推着车从赵斯延这伙人面前经过时，赵斯延一眼就认出了她。

        因为她那双长腿。

        赵斯延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根很粗的烟，他抖了抖指腹，弹去一些烟灰渣。

        他看出李云舒路过自己身边时有些紧张，不由得发自内心一笑：“李云舒，上回老子压你那事，老子不是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吗？你怎么一见到我还是这么紧张啊？”

        李云舒知道，她说的是上次赵斯延醉酒那次。

        后来赵斯延妈妈一直拉着她的手给她道歉，给她道歉完，他妈妈又发现李逸的眼神不太对劲，又拉着李逸道歉了好久，最后赵斯延妈妈当着她们的面，狠狠掐了一把赵斯延，这事才不了了之。

        任安容像是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压什么？压什么？”她不顾身旁一堆□□大佬一样的人物，一个劲的扒拉着李云舒：“舒舒，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啊？”

        李云舒正想开口解释，谁知赵斯延说话了，脸上带着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意：“就是我用身体，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里里外外的压着她啊。”

        说完，赵斯延又对任安容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朋友前边发育得不太好，nobig！”

        李云舒气得当场就把自行车摔在地上，上去给赵斯延两个拳头：“赵斯延，我好心帮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放学的时候，校门口人来人往，李云舒的脸皮薄，她气得委屈起来。

        任安容一看李云舒眼睛都红了，恨不能把赵斯延狠狠按在地上踢几脚给她泄愤。

        和赵斯延一块的这些人也是云周一中的学生，他们也听过李云舒这个大学霸的名头，眼见赵斯延就快把人惹急眼了，一旁的余永乐轻声道：“延哥，别太过分了。”

        李云舒不想再和他说话，拉上任安容就想离开。

        她刚抬起自行车，忍着眼泪，想快点骑上车回家，谁知车的坐垫就被人抢先坐了上去。

        “赵斯延，你给我滚下来，这是我的车！”

        李云舒不顾形象的把赵斯延从自己坐垫上拉下来，可是赵斯延个头高，她有点爱莫能助。

        赵斯延已经稳稳当当的坐上李云舒的自行车，一只脚已经踩在脚踏上。他回过头，目光幽然，声音富有磁性喑哑：“上后座，老子带你去兜风。”

        他冷冷的说道：“不然你的自行车就别想要了。”

        “老大，你等会儿不和我们去飙车啦？”潘凌大声的问。

        刘越泽怒其不争的扇了他一脑壳，咬牙切齿的说：“飙车重要还是把妹重要？”

        潘凌眨了眨眼，恍然大悟，语气抑扬顿挫：“把妹！”

        刘越泽看他那呆样，真想把他脑壳拍扁。

        许久之后，李云舒不情不愿的坐上自行车后座，她也不知道赵斯延要去哪里。

        任安容远远的望着他们的背影，在心里幻想了一幅霸道总裁骑着小破车接他的傲娇小女友放学的美景图，心里忍不住一阵悸动。

        只不过，好像自家舒舒不喜欢他，她顿时反应过来，隔着老远，追上去大喊：“放我舒舒下来！”

        赵斯延搭着李云舒到了中央公园一带。

        这边的路很顺畅，地面没有坑坑洼洼，也没有太多大型车辆来往，而且今天的天气不错，风和日丽，赵斯延感觉，这是他第一次骑自行车骑得如此快活。

        他刚想和李云舒说话，谁知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又一阵抽泣的声音。

        他好像成功把李云舒气哭了。

        赵斯延乐了。

        他骑到一个美食店门口把车停下，他离开一会后，怕李云舒不老实，背着他带车逃跑，又倒回来在车轮上扣了把锁。

        很快，他就带着一份章鱼小丸子回来。

        “吃吧，你可能饿了。”赵斯延不尴不尬的递给李云舒。

        章鱼小丸子很久都没有被接过去，赵斯延装作不经意间朝李云舒看过去。

        只见李云舒低着头，抑制不住的发抖，满脸通红，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绯红，她水灵灵的眼睛里冒出好多红血丝，还不停往外掉眼泪，小嘴倔强的嘟着。

        赵斯延噗嗤一声笑了，痞痞的勾了勾她的鼻尖：“哎哟，这就哭了？”

        李云舒泪流不止，委屈巴巴道：“我是清白的，你把我说的不清不楚，以后再也不帮你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李云舒的语调抬高了一些，明显有些赌气的意味。

        赵斯延一脸坏笑：“把你说的不清不楚？怎么个不清不楚法？我压你吗？”

        他说完后，不由得笑出了声。

        李云舒的耳根一阵发烫，一怒之下，她转头就跑。

        摊上这样的流氓，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李云舒不管不顾的跑了起来。

        风把她的丸子头吹得有些凌乱，她的眼睛和鼻子都红彤彤的，看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她跑到河滩旁，突然感觉左肩膀被人拍了拍，她不由自主的回头，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视野能望得更远了。

        ——赵斯延把她整个人背了起来。

        赵斯延背着她，不忘把手上的章鱼小丸子递给她：“我新买了一份，刚刚那份凉了，赶紧吃。”

        李云舒大叫：“快放老娘下来！”

        她气到罕见的飚了句脏话。

        李云舒拍他，打他，又捏他，赵斯延这个无赖好像穿戴了黄金甲似的，怎么“折磨”都没有半点反应，还是不愿意把李云舒放下来。

        半晌后，李云舒的眼泪流干了，也认命了，她把赵斯延的脑袋当成小桌子，在上面打开盒子，立马就传来一阵香气。

        李云舒拿起小签子，一口一个章鱼小丸子，把脸蛋撑得鼓鼓的，在赵斯延头上吃得满足了起来。

        半晌后，赵斯延听到自己头上传来一句：“我要喝奶茶。”

        赵斯延在心里喊了句：遵命。

        李云舒看他半天没反应，以为他累着了，于是拿起另一根签子戳了个章鱼小丸子伸到他嘴边：“呐。”

        赵斯延伸头过去一口咬住，他的唇边沾了些调味酱，他轻声说：“帮老子擦擦。”

        李云舒不情不愿的从口袋掏出手帕纸，弯腰给他去擦，赵斯延配合的把脑袋往李云舒的方向转了过来。

        他们挨得很近，鼻尖快要贴在一起，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赵斯延静静的看着她，目光中全是她的身影。

        李云舒给他擦掉唇边的甜味酱时，赵斯延一口咬上她的手腕。

        “别停，继续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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