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二世（五十八）

洛季安给林西风安排的屋子南北通透，宽敞又明亮。

        御医仔仔细细帮他做了检查，已经上好了药。

        洛璃端着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西风，来。”

        洛季安亲自将他扶起来靠在柔软的靠背上。

        “阿璃，你怎么了？”

        待她端着药坐到他身旁，便一眼瞧出了她一直隐藏起来的氤氲情绪。

        药的烟子微微扑在她脸上，她似笑非笑一抬额，用勺子在碗里荡了荡：“我能怎么样，天天能吃能睡。”

        林西风细眼瞧她，耳畔的头发尽数滑落。

        “头发都乱了。”

        赵略被雪松推着也刚好进屋来，他眸色沉沉看向林西风和洛璃，眉心微微一紧，不过转瞬即逝。

        洛璃低眉道：“刚才穿过走廊，不小心被树枝刮了下。”

        她舀起一勺药，淡淡吹了吹，然后递到他唇边喂下。

        洛季安明显看出了赵略的脸色苍白，便转而对着他道：“殿下怎么也过来了？”

        “林将军从牢里出来，我自然要过来看看。”

        他离得近了些，“果然伤得不清，手都用不了了。”

        林西风看了看洛璃又递过来的勺子，就知道赵略此番话的含义了。

        “刚上了药，还真使不上力，只好麻烦阿璃来灌药了。”

        洛璃只是余光一瞥，然后视他为无物。

        “殿下肯定是担心小璃才一同出来的。”

        洛季安客气道：“要不今晚就在府里歇息？房间我已命人打扫好了。”

        赵略拱了拱手，淡淡回道：“不用了，宫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那小璃……”

        他看着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她想回来的时候随时回宫即可。”

        洛季安点头道：“嗯，恐怕要多些时日了，这丫头自幼就把西风当做亲兄长，此次也是担心了不少。”

        赵略勾了勾唇角道：“无妨，照顾兄长，自是理所应当。”

        洛璃忍不住撇过脸去冷笑，不知道刚才是谁为了此事跟发了疯似的。

        如今却变得如此仁厚、通情达理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挽留了，公事要紧，殿下有空随时回府来。”

        说完洛季安又吩咐下人去厨房取了些刚做的糕点叫他带入宫去吃。

        赵略却推辞道：“宫里什么都有，糕点什么就不用带了，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洛璃这才冷冷道：“父亲，宫内什么东西不比我们府里好，操心这些事做什么。”

        洛季安面露尴尬之色，“宫里东西虽好，但是这糕点未必我们府做的就比它差了。”

        “这可是我们丞相府一绝，哪里都吃不到的。”

        他再看向赵略道：“上次小璃回来就说你很喜欢吃，还特意叮嘱叫下次你来的时候多给你备些。”

        赵略低眸，这才面色好转了些：“的确比宫里制作的好吃，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诶……都是一家人，哪用客气之说。”

        待他言罢，赵略朝着洛季安礼貌点了点头，便叫雪松推着出了屋去。

        天色慢慢沉下来，光线微弱。

        洛季安这才对洛璃轻声道：“小璃，你和四殿下吵架了？”

        她将药碗往桌上一放，勺子磕着碗叮叮当当响了一阵儿。

        “没有。”

        他摇头，斜眼瞄她：“一看你就说的不是实话。”

        “刚才下人都跟我说了，殿下叫人进去打扫了屋子，地上有个摔碎的茶杯。”

        “说吧，因为何事啊？殿下可不是性格暴躁的人。”

        洛季安捻须若有所思再道：“四殿下是几个皇子中性情最稳的人，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他带人温和却又疏离，好像看谁都是平平淡淡的，从不放在心上。”

        “小璃啊，如果刚才他确实对你表露了某些情绪，那么这意味着他对你还真得上心了。”

        洛璃厌烦地抬了抬眼，“我不在乎这些。”

        洛季安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她从来都是嘴硬，有什么事情自己打碎了硬往肚子里咽下去。

        “你和殿下成婚已久，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事情好记恨的。”

        她微微撅着嘴，看了他一眼：“父亲，不说这个了。”

        转而看向一旁的林西风，将被褥给他挪了挪：“这个陆超然，居然敢把你伤成这样，他是料定你出不了狱了吗？”

        “还有这次是谁想要害你？”

        洛季安道：“陆超然显然是逮住把柄想把他解决掉，这样大将军之位就是他的了。”

        “只可惜，计划没跟上心思，晚了一步。”

        林西风躺下，“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是谁在刺客身上做的这些证据。”

        “西风军的标志，就是一桃木做的西风军令牌，本是我用来激励将士庇佑驱灾的。”

        “这令牌一般佩戴在右腰间三寸之地，打结使用竖结手法，颇有讲究。”

        他勾唇讥笑：“这个栽赃我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令牌，我仔细看过，令牌是真，但是并没有挂在腰间，更别说打结之法了，倒像是慌乱之际揉进刺客身上去的。”

        “那就是说，是有人趁慌乱之际，把字条和令牌塞进刺客体内的。”

        洛璃思索道：“那你怎么不跟皇上说出这番蹊跷？”

        林西风看向屋顶，笑了笑：“无缘无故遭遇袭击并且险些丧命，换作是你，你会就此放弃掉这唯一的证据？”

        “我现在出来了，皇上也不会追责于我，但是徐夫人可就悬了。”

        洛季安着急道：“此话何意？”

        “找不出其他线索，皇上只有将她关押，她如何抵得过这陆超然的一番严刑拷打？还能坚持多久？”

        “再者，这幕后之人要是宫里的人，那么必定会在她身上做文章，好让皇上速速了解此案，不再追查。”

        洛季安站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那她可就危险了。”

        “我得多派些眼线过去，以防万一。”

        “阿璃，这次是你救的我？出宫的时候下人已经跟我说了，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消息？”

        洛璃点头，“那也是你自己救了自己，百姓请愿也都发自肺腑，我只是牵了个头罢了。”

        “这也亏你动作迅速，尤其今日这趁着大雨逼宫一般，效果最甚。”

        “要不然，我没那么快出来。”

        “多谢阿璃了。”

        洛季安也是夸赞道：“这一招可谓是果断。”

        可是洛璃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不断回想着他刚才的分析，想着姨母危险万分，却又无能为力，心里万分着急。

        “那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姨母出来吗？”

        “只有找到新的证据，证明她是被冤枉的，否则皇上定不会放她出来。”

        洛季安叹气道：“可是那些都是死士，什么都没留下……”

        洛璃脸色沉重道：“不行，我一定要救她出来。”

        随及起身怏怏道：“我先回屋了。”

        -

        贵妃听闻林西风被释放的消息愈发坐不住了，迅速召了赵武去快快见了一面，交代了些事情。

        陆超然去慎刑司领了一百大板，是陆楚菲亲自去接他去的兴圣宫。

        看着自己哥哥被打得皮开肉绽，她一路上眼泪就没有停止过。

        “楚菲，别哭了，哭有用吗？”

        他心里本就难过，自己妹妹在一旁哭着另他更加心烦意乱。

        她红着眼：“你看，你睡觉都只能趴着，很不舒服吧。”

        “皇上为何要处罚你呢，你想要尽快找出凶手这还错了。”

        “那林西风为何就不能用刑了？”

        “好了，你别过问这些了，还有，这些埋怨的话，可不要再说了。”

        不一会儿，陆绩就已经急匆匆赶了过来。

        “超然！超然！”

        赵武领着他进了屋，见到陆超然身下还流着血，趴在那床上。

        “父亲！你可来了！”

        陆楚菲扑到他怀中哭起来：“哥哥肯定可疼了。”

        “好了……不哭了啊。”

        陆绩抱了抱她，然后吩咐下人将她带出去：“你好生回屋去歇歇，我有话要与你哥哥说。”

        “好。”

        她便也抹着眼睛速速出了去。

        陆绩这才坐到他床前，很是难受：“你呀，白白遭了这个罪，结果还没有把林西风做掉。”

        赵武则是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看着他们俩。

        “不过这些刺客也都是死士，就算林西风亲自去查，也定然毫无所获。”

        “只不过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定论的话，等皇上转过弯儿来了，恐怕对我们不利。”

        陆绩转头看向赵武道。

        赵武面色阴沉，双手抱在胸前，做思考状：“林西风这么快被放出来，是我们大意了，没有趁机除掉他。”

        “徐海棠母妃要亲自去处理，你打理得怎么样了？”

        陆超然道：“可以了，到时候只需带娘娘进去即可，除了我们自己人，其他士兵都会暂时调离出去。”

        赵武狠戾道：“越快越好，最好今晚。”

        “这天下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拖一天就给了他们想计谋的一天，就算没证据到时候也可能捏造出证据来。”

        “今晚？可是我……”

        陆绩道：“没事，到时候我亲自去部署。”

        “事已至此，都是一条线上的人，谁去都一样。”

        “我也赞同殿下的话，快刀斩乱麻才好，否则我总是不放心，生怕再出什么事来。”

        他凝眸一想：“那到底是何人留下的证据？”

        陆超然：“还不清楚，无从下手。”

        赵武却抬眼看向那窗外，乌黑一片：“应该就藏在我们之中。”

        “我们？指的是？”

        “当日在现场的人，那证据显而易见是慌乱之中塞进死士尸体内的，肯定就是在场的某个人做的。”

        陆绩道：“在场的人……可是又有谁和林西风有如此深仇大恨？”

        赵武暂时也没有头绪：“还需要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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