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叶辰起初是一脸诧异，但他是个脑子活络的，很快明白这背后一定藏着重要的隐情。

        直视着方知浔的眼睛，叶辰正色道：“什么意思？你讲清楚，你既然是皇帝，为什么要搞一个替身？那那个什么灵云仙君呢？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方知浔自顾自的站起身，然后扶着叶辰的手臂，把他也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人走到窗下的一张小茶桌旁，面对面地落了座。落座时，方知浔随手一掸衣袍下摆，坐出了一派宗师式的风范：“你不是燕朝人，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吴王爷提起过，说皇帝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这件事的确是确有其事。我原本是晋王的次子，全因为有苏将军的扶持才能当上皇帝。但是苏将军扶持我并不全是为了大局考虑。”他微微一侧身，将一侧胳膊扶在茶桌边缘：“我们晋王府在所有王爷里是最不起眼的，我父亲早在我八岁那年因病去世，如今的晋王是我大哥。我大哥的性情比较闲散，从不过问政事，所以苏将军选择我继位，多半是看中我在朝中没有根基，没有靠山，相对比较好控制。”

        叶辰恍然大悟的一点头：“那然后呢？”

        方知浔目光斜斜地移向桌上的一支梅瓶：“然后在我登基后不久，朝堂上不出预料地出现了外戚专权的情况，紧接着苏皇后就进了宫，这件事情虽然是我的终身大事，但是我根本没有话语权，我的每个决策和举动全部受到了苏将军的挟制，处境非常被动。”

        叶辰低声问道：“所以你打算反抗。”

        方知浔一点头：“是，我无法容忍这种局面继续持续下去，因此想到了灵云宗。其实灵云宗并不是普通的一个宗教教派，它实际上是专属于皇家的情报组织。”

        叶辰讶然的一抬眉毛。

        方知浔盯着他的眼睛解释道：“是的，你没有听错。灵云宗是燕朝境内的第一大教派，门下信徒无数，三教九流什么样儿的人都有，王公贵族们自然也不例外。有人信，自然会有人对心里敬仰的那位神有所企求。灵云宗有个规矩，就是信徒们要将所求之事写在一张素笺上，然后投进神殿内的一支铜炉里。铜炉里烧着火，素笺表面上看起来是被火烧了，实际上会滑进铜炉里的一个暗道里，被保存下来，事后会有专门的人负责收拢和审阅。当中无关紧要的会直接扔掉，而重要的则会被整理成密信，递到皇帝的手中。”

        叶辰听到这里，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妙啊。”

        方知浔目光柔和下来：“的确很妙，谁能想到表面上脱俗的灵云宗，背地里居然做着这么俗气的事情。”

        叶辰接着问道：“所以灵云宗的宗主，向来是由历代皇帝担任的吗？”

        方知浔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苏将军安插了耳目在我身边，搞得我的行动很受限制，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在必要的时候让身边的小太监扮成我的样子，做我的替身，而我金蝉脱壳，去做这个灵云宗的宗主。有了这层身份做掩护，我的行动会自由很多。”

        故事听到这里，叶辰已经对全局有了全新的了解。他暗暗在心里将其中的细节回顾一遍，末了眉心一沉：“照你这么说，你根本没有杀人动机啊，难道你从始至终从没有下过手？”

        方知浔垂下眼帘，略显犹豫的开了口：“不是，我下过手，但不是对着当时的假皇帝。”

        “那是对谁？”

        “对苏皇后。”

        叶辰忽然觉得十分茫然：“苏皇后？苏皇后她怎么惹着你了？”

        方知浔重新抬眼看向他：“她没有惹着我，我这也是无奈之举。生辰宴开始的前几天，我收到灵云宗传来的消息，说吴王爷会在宴会上趁机行刺我。”

        叶辰抬手一比，截住了他的话：“不是，你等等，怎么这事儿还跟吴王爷有关系？”

        方知浔脸色凝重：“当然和他有关，原因没别的，他想当皇帝。当初他曾是众位朝臣们极力推举的未来皇帝人选，可是吴王府向来跟苏将军关系不和，苏将军就以他的一己之力，硬是把我推上了皇位。所以吴王爷心里一直不忿，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要把我从皇位上拉下来。”

        叶辰吸了口气，嘴里发出“嘶”的一声：“按照常理来讲，他这属于乱臣贼子的做法，就算真把你杀了，也不能名正言顺地上位啊，反而会被群起而攻之。难道是系统又不严谨了？乱编故事？”

        方知浔思索着摇了摇头：“我想应该不是。皇帝的生辰宴，皇亲贵族和朝臣百官全部要到场，他当时只需要提前布局，将皇宫内外的人马全部换成自己的亲信，到时候刀尖抵在各位权贵的脖子上，不怕他们不肯服软拥护自己。毕竟有句老话叫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能赢，粉饰太平的手段实在太多太多，不怕想不出办法来。”

        “这样说倒也很有道理，不过……”叶辰欲言又止地盯住方知浔的眼睛：“差点被你把话题岔偏了，你继续讲，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方知浔浅浅的瞪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说明明是你在乱打岔。他快速整理了一下思绪，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原本想趁着吴王作乱，将计就计浑水摸鱼，暗地里趁机刺杀苏皇后。这样苏将军就会以为苏皇后是死于吴王之手，他们双方必定会展开争斗。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削弱他们的势力，不怕日后镇压不住他们。”

        叶辰摩挲着下巴：“但是苏皇后似乎并没有受伤。”

        方知浔思索着一点头：“我当时躲在角落里，趁乱朝她射过三支□□，但是都被她躲过去了。”

        “三支！行啊你，真是够狠的！”叶辰一翘唇角：“不过说起来你作为皇帝，自己身边的事儿都还搞不定呢，还敢来派兵攻打我们摩尼国，胃口也太大了吧，不怕咽不下去被噎死啊。”

        方知浔一皱眉：“不是你们摩尼国看我新皇登基，朝局不稳，趁机过来挑衅吗？”

        叶辰瞪大了双眼：“胡说！是你们燕朝主动出兵，抢了我们五座城，当时我……”话到嘴边及时转了弯，他差一点就要把自己上过战场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我们为了反击，可是付出了不少代价，最后还搭进去一位公主，你说这该找谁说理去？”

        方知浔若有所思的看向一旁：“这件事估计另有隐情，但是我向你保证，派兵攻打摩尼国绝对不是我的授意。”

        叶辰抿着唇点了点头：“行吧，你不保证我也信你，我们待会儿不是还要替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选择结局吗？到时候我就选择回到摩尼国，替你把这件事儿跟国王解释清楚，让我们两国重修旧好，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冲方知浔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阳光从他的斜前方映照过来，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他的眼里流光溢彩，灿若云霞。

        他是真好看，扮男扮女都好看。男的俊，女的美，五官里面单挑出哪个来都经得起推敲。

        方知浔定定的望着他，一颗心仿佛是受到某种蛊惑，不受控制的开始心荡神驰。正是奔驰到虚空之际，他听见了自己呓语般的声音：“你既然已经嫁到了燕朝，就是我的人了，回不去了。”

        叶辰笑容加深，只把这话当作是借角色之口的玩笑，很有兴致地把话继续往下接：“你真要留下我啊，我这样儿的又不能替你生孩子，你留也是白留。”

        方知浔声音轻而硬：“我不要孩子，我就要你。”

        叶辰一歪脑袋：“你满宫里漂亮的大美女不要，要我干嘛？”

        方知浔低下头。不能再往下说了，真的不能再说了，再说他真的要控制不住了。

        然而就在方知浔全神贯注拼力自控的同时，叶辰爽朗的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方知浔茫茫然的抬起头：“你笑什么？”

        叶辰眯着眼睛打量着他：“苏皇后和郝昭仪都说跟你感情一般，你这个皇帝该不会是不喜欢女孩子吧？”

        方知浔坐在那里不言不动。

        叶辰瞧着气氛不对，随即蓦地敛去笑容：“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

        方知浔静默了片刻，不带感情地问道：“你和女孩子谈过恋爱吗？”

        叶辰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好像谈过，但不怎么成功，印象里有一次约会，我好像是说错了什么话，把人家姑娘惹生气了，然后就被当面泼了饮料。”说到这里，他自嘲式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地面出了神。

        “叶辰？”

        叶辰抬起头，然后重新别开脸，嘴里低低的骂了一句：“靠！真他妈见鬼，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当时到底说了什么，才让那个女孩那么生气。我怎么把什么事儿都忘了，没了记忆，我还算是我吗？”

        “算啊。”方知浔语气郑重：“你就是你，记忆没了，可灵魂还在。”

        叶辰回过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方。仿佛是被对方的话所震慑，目光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变得有些迟钝：“方知浔……”他眨巴了几下眼睛：“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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