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净搁这儿演林黛玉，你他妈演给谁看？”

        身后忽然传来粗野的怒骂声，是黄毛的声音。旁边的吴雨泽搅得黄毛心烦，黄毛恨不能冲上去抽对方几个大嘴巴子，帮他醒醒神。

        吴雨泽很不服气地扬起脸，对着黄毛叫喊道：“你以为我想哭啊，还不是因为你笨手笨脚的，把门给锁了，害得我差点死在里面。”

        黄毛一听这话怒气更盛，他大跨一步直逼到吴雨泽面前，然后一把攥住对方的衣领子提了起来：“少他娘的给老子乱扣帽子，明明是你最后一个进的屋，要锁门也只有可能是你锁门。”

        眼看事态即将升级，叶辰连忙站起身，当仁不让地大喊一声：“黄毛！你干什么？还不赶紧松手！”

        自己的命毕竟是叶辰所救，救命恩人发了话，黄毛不得不听。他回头扫了叶辰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松手的瞬间还忍不住推了吴雨泽一把。

        吴雨泽踉跄几步，险些栽倒在地上。

        叶辰连忙上前扶住他。

        吴雨泽摘下眼镜，手背胡乱抹了把眼睛，压低声音对叶辰说了声：“谢谢。”

        叶辰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雨泽边抽泣边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刚才一直在底下那层搜证，搜到杂物间的时候不知道门怎么就关上了。我刚开始以为是风吹的，就没在意，直到听见系统广播说让大家集合，准备要出去的时候，这才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了。”

        旁边的黄毛很不忿的接话道：“肯定是这家伙不小心锁上了，心里怕了，不肯认账。”

        吴雨泽扭过脸，咬着牙大声道：“我真的没有。”

        “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看是你干的才对！”

        两人一左一右打起了口水战，中间的叶辰受到他俩的左右夹攻，不胜其扰，一度被吵的快要精神错乱。忍无可忍的一闭眼，他鼓起嗓门大喝一声：“别吵了！真是有力气没处使。”说完，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苏玫与郝佳雯：“你们知不知道刚才是什么情况？”

        苏玫与郝佳雯对视一眼，忧心忡忡的开了口：“不清楚，我们虽然刚刚也下过一层，但是并没有去过杂物室，而且我和佳雯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行动过。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系统搞的鬼？”

        叶辰毫无头绪的叹了口气：“算了，先不想这事儿了，还是先开始集中讨论要紧。”

        一旁的几人陆续入座。

        吴雨泽见叶辰坐定，顺势坐在他身边。忽然余光里挤进一道人影，他抬头一瞧，见是方知浔。

        方知浔目光冰冷，正定定地凝视着吴雨泽。

        吴雨泽被他看的心里发慌，片刻后忽然领悟到他的意思，连忙挪到一旁，很自觉地将位置让了出来。

        方知浔顺势坐在叶辰与吴雨泽中间。微微侧过脸，他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叶辰。

        叶辰正襟危坐在沙发中央，两侧各围了一圈人，呈众星拱月的状态，仿佛他是受人敬爱的大家长，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他的确有笼络人心的好本事，方知浔暗暗地想，这或许不是本事，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总能吸引别人心甘情愿地簇拥在他身边。

        左右环顾了众人，叶辰开口道：“有谁记得系统给我们多久集中讨论的时间？我刚才没听仔细。”

        苏玫主动应声：“两个小时。”

        叶辰冲她轻轻一点头：“谢谢。那么我们抓紧时间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认为大家可以先聊聊自己的时间线。”

        方知浔在旁应和：“当然。”

        叶辰翘起嘴角，冲着方知浔微微一笑：“那从我先开始。我的时间线很简单，四点整的时候给死者送过一次茶水，紧接着就退了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死者，直到六点十分听见苏夫人的惊叫声，得知死者已经死亡。”

        方知浔接着他的话继续道：“我应该是紧随在他之后的人，我是四点二十进的书房，四点四十离开。”

        苏玫也跟着开口：“我当天白天出了趟门，吃过午饭后照例去睡了午觉，一直睡到下午三点钟，然后就一直待在客厅，直到六点十分要吃晚饭前，我看见死者一直没有露面，于是打算上去看看他，结果就看见他死在书房里。”

        一旁的黄毛发出“嘶”的一声，拧着眉毛探身说道：“你就这么清白，从头到尾就没接触过死者？”

        苏玫表情严肃地一点头：“对，我没有撒谎，我刚说的就是我全部的时间线。”

        黄毛重新仰靠在沙发上：“好吧，那我说说我吧。我是在五点半的时候去了书房，去打扫卫生，进门之后刚开始没注意，后来一转身发现死者趴在桌子上，我以为他在休息，所以就赶紧退出来了。”

        黄毛所说的时间线和苏玫那边对得上。叶辰点了点头，目光轻轻一扫，扫向了最边上的郝佳雯：“郝女儿呢？你的时间线是什么？”

        郝佳雯低下头，怯怯地回答道：“我是五点四十五走进的书房，当时……”她声音顿住，迟疑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当时看见死者趴在桌子上，我喊了他几声他没理我，然后我就很生气地离开了。”

        黄毛再次发声质疑：“人趴在桌子上，喊他没反应，你就没有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郝佳雯转头看向黄毛，目光里透出警惕的意味：“你不也一样吗？”

        黄毛一瞪眼：“当然不一样，我不过就是个清洁工，老板在休息，我哪里敢吱声。倒是你，你明明是他女儿，喊了他他却没回应，按理来讲你应该走过去看看才对，怎么可能直接拧屁股走人？”

        黄毛的怀疑不无道理，可是叶辰与方知浔心里都清楚郝女儿究竟做过什么，依照推论可以证明凶手不是她。但是知道归知道，现在并不是坦承一切的时候。

        于是趁着郝佳雯开口争辩前，叶辰先一步抢声说道：“吴秘书还没说，我们先等吴秘书讲完再聊。”

        吴雨泽看着叶辰朗声道：“我当天请假回家了，六点十分后才回到古堡，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而且我和威尔森先生一直相处的不错，没有理由杀他。”

        黄毛很不屑的轻嗤一声。他仿佛是有心针对吴雨泽，任凭对方说什么都要出来呛声：“现在就开始撇清干系了，这反倒显得你很可疑。”

        吴雨泽瞪了黄毛一眼。

        黄毛不服气，猛地抬高了调门：“咋着，不服啊，看我拿出证据打你的脸。”说着，顺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本笔记本，大剌剌地扔在茶几上。

        吴雨泽顺势望过去，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这……你从哪儿弄到的？”

        黄毛冷笑：“这你别管，你先把这东西解释清楚再说。”

        叶辰伸手拿过笔记本一瞧。发现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老照片，当中有一家四口的合照，也有一位小女孩的单人照。将照片放在一旁，叶辰又接着往后翻，随即看见了笔记本主人亲手写的日记。

        【五月二十号，天气晴。今天我终于来到了a城，a城真大啊，我该从哪里找起呢？】

        【七月一号，天气晴。我从教堂打听到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但是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许多细节已经没人能说得清楚，看来我还需要再努力努力才行。】

        【十月十一号，天气阴。今天我按照指引来到了一个叫做凛冬庄园的地方，正如这个地方的名字，这里的空气总透着一股寒意，即便坐在壁炉旁边，身体也依旧暖和不起来。我真希望能快点找到她。】

        【十二月三十一号，暴风雪。天哪！为什么现实这样残酷？这究竟是为什么？我该怎么办？】

        叶辰将笔记本放在茶几上，接着回头看向吴雨泽。对方大约是太过于紧张的缘故，一张脸惨白如纸，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攥握成拳，紧紧地抵在膝盖上。

        为了缓解他的情绪，叶辰朝他露出笑容：“别紧张，你有什么就说什么，根据我刚才的观察，你似乎是来这里找人的，对吧？你想找的人是谁？”

        吴雨泽很心虚地垂下头，瓮声瓮气地开了口：“来找我妹妹。”

        叶辰一皱眉：“你妹妹？”

        吴雨泽点了点头：“对，我出生在富商家庭，小时候家庭条件很好，家里还有个妹妹。后来我父亲在一次远航途中意外身亡，家里一下子就断了经济来源。我母亲靠着变卖家产苦苦支撑了一阵子，后来实在是撑不下去，于是把妹妹送去了修道院寄养。妹妹走后没多久，母亲也因疾病去世了。我当时想把妹妹找回来，但是去了修道院，院长说妹妹已经被一户人家领养走了。”

        叶辰追问道：“所以你就一路寻到了这里？”

        “对，但一开始我并不确定我妹妹是不是在这里，所以我就先以威尔森秘书的身份留了下来。”

        “后来有结果吗？”

        “有。”

        “是谁？”

        吴雨泽目光幽幽的看向郝佳雯：“是郝女儿。”

        郝佳雯瞪大双眼。

        叶辰又接着问道：“你怎么确定是她？”

        眼看避无可避，吴雨泽索性将情况全部交代出来：“我妹妹的后脖颈上有一枚钱币大小的粉红色胎记。”

        紧挨着郝佳雯的苏玫听了这话，立刻动手去扒郝佳雯的衣领，果然看见了一枚胎记：“有，她真的有胎记！”

        叶辰将目光挪回到吴雨泽身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有胎记的？”

        “两个月以前，我受威尔森先生之托来给她量尺寸，预备给她做新的冬装。”

        “那你在发现之后，有没有什么计划？”

        “我原本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我妹妹相认，但是……”吴雨泽仿佛是有苦难言，迟疑许久才接着说道：“但是有一回，我在替威尔森整理文件的时候偶然翻到他的一篇日记，日记上写了他当年是如何推我父亲跌入海里，又是如何的愧疚，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父亲的死不是意外，威尔森居然是我的杀父仇人。”

        叶辰下巴微抬：“看来这就是你的杀人动机，你打算怎么动手？”

        吴雨泽实在是被逼问得没办法了，说话时的语气越发变得颓唐起来：“我给威尔森先生下了一种慢性毒药，就在他案头的墨水瓶里，会通过空气挥发让人中毒。”

        “毒药的名字叫‘毒芹汁’，对吧？”

        吴雨泽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叶辰环视四周，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来毒药宝典。这是他刚回客厅时顺手放在这里的。拿着书坐回原位，他顺手翻了几页，轻轻推到吴雨泽面前：“我不仅知道它叫毒芹汁，我还知道它的起效时间是一个月。”

        此刻的情况对吴雨泽十分不利，他心烦意乱地瞥了一眼那本书，并没有心思去仔细阅读：“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可藏的了。老实讲，我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凶手，因为我没有办法确定我们此刻的时间。我是在一月十五号下的毒，如果我们现在比二月十五号晚，那我很有可能是凶手，但如果比这个时间早，那凶手就一定不是我。”

        叶辰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心里反复推敲吴雨泽话里的细节。

        难道系统这么不严谨吗？居然会遇见无法确定时间的窘境。

        短暂的静默过后，叶辰忽然听见鲜少开口的郝佳雯出声道：“我想……我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时间，是……”她察言观色瞥了吴雨泽一眼，重新将头埋下去：“是二月十六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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