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叶辰的脸顿时僵住。他眼睁睁的看着方知浔做了个深呼吸,神情变得异常肃穆:“在我们踏进书房的第一刻起,我就在默默地在观察你。你发现死者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玻璃杯。”

        叶辰心里一惊。

        方知浔接着道:“你很在意它,因为你在那只杯子里下过毒,应该是红藤,对吧?毒芹汁是慢性毒药,不符合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行为逻辑。所以当你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我立刻就察觉到了你的意图。你想听到否定的答案,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排除自己的嫌疑。”话到此处,他微微偏过脑袋,脸上显出几分惆怅:“人就是这样,有些举止和反应完全是由心而生,稍不留神就会暴露心里潜藏的秘密。”

        表面上是水到渠成,实际上则是步步为营。

        “啪——”的一声,只见叶辰抬起胳膊,大巴掌用力拍在脑门上,嘴里跟着发出“哎呀——”一声长叹,是个郁闷至极、愤懑至极的模样。

        方知浔有心安慰几句,可思索半天始终是想不出什么适宜的话。也罢,自己活了三十多年终究是没能长出怜香惜玉的心,更何况眼前的人既不香,更算不得什么玉。

        重新板起一张脸,方知浔很敷衍地表达了歉意:“抱歉,我不得不这么做。”说完,仿佛是心虚似的,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然而就在转动的同时,耳畔传来“噗嗤——”一声,是叶辰在笑。

        方知浔诧异的移回目光:“你笑什么?”

        叶辰缓缓垂下手臂,俊秀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真没想到,我们两个之间居然也会有共同点。”

        “怎么说?”

        “你刚才问我用了什么方法从苏夫人那里取得了时间线,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就是用的这种方法。”

        方知浔瞬间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眉梢微微扬起,他的唇边隐约浮出一点笑意。

        原来如此。

        有意思,方知浔在心中暗叹,自己和叶辰接触的越多,越是发现对方与众不同。叶辰看似是位标准意义上的好人,待人亲切,顾全大局,与人相处时的每个细节力求做到周全妥善,然而内心深处却又藏着那么一点狡黠,如此让他的好有了不一样的颜色和温度。

        方知浔饶有兴味地开了口:“你倒是很坦然。”

        “毕竟这是个事关生死的游戏,骗人并不一定代表要去害人,只不过是一种获取信息的手段。综合我们已知的情况来看,你与苏夫人基本可以排除嫌疑,而我……”叶辰顿了顿,思索着继续说道:“死者是在四点二十喝的茶,按照目前所知的时间推论,红藤的毒发时间应该在五点五十五分。只要确定有其他人在这个时间前动了手,我就是安全的,所以我被排除的机会也很大。总而言之,虽然我骗了苏夫人,你骗了我,但我们都推动了案情的推理进度,洗脱了彼此的嫌疑,从某种层面上来看绝对算得上是成功之举,只可惜我棋差一招,没有再多防备你一点,让你赢得太容易了些。”

        “我们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何必谈什么输赢。”方知浔说着,自顾自地将手探进怀中,从衣服的暗兜里掏出一块怀表。怀表的外壳泛着古旧的黄铜色,在灯光下泛着一层盈盈微光。他低头快速扫了一眼:“我们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得尽快替你洗脱嫌疑。”

        叶辰盯着他的怀表凑上前去:“你为什么会有表?这是特殊的游戏道具吗?”

        方知浔摊开掌心,将怀表送到叶辰面前:“不清楚,大概是系统想体现医生这个角色比较有时间观念。”

        “我能看看吗?”

        方知浔把怀表递给他。

        叶辰接过怀表瞧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随即又递还了回去:“好了,我们抓紧时间吧。”

        两人照例开始分头行动。

        郝女儿的房间并不算大,但是格局方正,规划整齐——左半边摆着起居用的桌椅床铺,右半边则摆着各种绘画用具。大大小小的画板置于画架上,从前到后,从高到低依次排列在角落里,几幅已完成的画作则挂在墙上。当中大部分是风景画,偶尔也穿插着几幅动物和花鸟。

        叶辰静静地仰视着一幅幅画作,起初是满心地欣赏,后来心里却生出一股寒意。这股寒意从哪儿来,他不知道,他以为是自己的直觉在作怪。直觉这个东西他最是不屑,他从来只凭证据说话。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寒意变得越发清晰,越发觉得不对劲。

        轻手轻脚地将油画从画架上取下来,他近距离地反复端详。试探性的用指尖擦过画布表面,他意外触到了一处凸起。这处凸起并不是笔刷留下的痕迹,它源于画布的背后,教人轻易无法察觉。

        叶辰当机立断将整幅画翻倒过来,接着又从桌上取来一把银质的拆信刀,将画框上的图钉一颗颗撬下来。伸手扯开画布,眼前的一幕令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在这春暖花开的景色背后,藏的是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暗黑场景。

        那是一幅极其扭曲的画作,画面上只有红与黑两种颜色,所有的事物都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状态,整幅画没有任何一条直线。

        叶辰仔细地分辨画作上想表达的内容,却始终毫无头绪。

        这时,方知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拿反了。”

        叶辰回过头,看见方知浔缓步走近,接着伸出手握住画板的边框,轻轻地往右一转。

        刹那间,双眼与大脑相互印证,叶辰终于顿悟到画作中的内容——当中的背景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昏暗隧道,一道人影孤独地行走其间,所过之处皆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暗红色痕迹,仿佛是在流血。

        叶辰低声叹道:“郝女儿不简单呐。”

        两人对视一眼,七手八脚的将所有画作全部撬开,果然发现每一张画布底下都藏着另一幅风格迥异的画作。

        叶辰蹲在地上,对着满地的画作直摇头:“她该不会是受什么虐待了吧?”

        “比单纯的虐待更糟。”方知浔站起身,走到后方的衣橱前,拉开其中一层抽屉:“你看。”

        叶辰走上前,一眼便看见了里面各种不堪入目的□□道具。他立刻明白了其中深意,倏地一拧眉毛:“卧槽!威尔森这个老变态,对自己的正经老婆视而不见,却对养女下毒手,死得好啊!”

        方知浔又接着打开侧面的柜门,从中取出一件白色的蕾丝上衣:“我看见它的时候,它被揉成一团塞在衣柜的最里面。”

        叶辰接过上衣,仔细摊开来,发现袖口沾着一圈血迹。他若有所得的低声道:“死者身上的刀伤……该不会是出自郝女儿之手吧。”

        方知浔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弯下腰,又从地上提起了郝女儿的一双高跟鞋,然后将鞋底翻上来:“鞋底也有血迹。”

        叶辰顺势打量过去:“只有鞋底和袖口有血迹,瞧这样子,郝女儿下手的时候死者多半已经死了。”

        方知浔将鞋放回原地:“苏玫说郝女儿是五点四十五分进的书房,进去之后应该看见死者一动不动的倒在那里,这种情况下,她如果有杀人的心思,会趁这个机会立刻动手,不会无缘无故的耽误时间,由此可见,你应该是清白的。”

        叶辰愣了一下,心里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说多了显得矫情,不说又显得别扭,末了只得用“谢谢”两个字涵盖了一切:“其实系统并没有骗我们,这个案子的确不复杂,只要明确了时间线,很多人在初期就可以被排除嫌疑。”

        方知浔轻轻一点头:“的确如此,但是我们目前仅仅排除了四个人的嫌疑,对黄清洁、吴秘书还有那位倒霉的朋友依旧是一无所知,尤其是那位朋友。”说到这里,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的缺失,给凶手创造了极大的发挥空间。”

        “叮咚——”

        系统语音突然在这时响起。

        “四个小时的搜证时间已经结束,下一阶段将开启集中讨论环节,请各位玩家立刻回到大客厅集合,集合时限为十分钟。十分钟后,所有房间的门将会自动关闭,若有玩家未能及时离开,系统将判定该玩家游戏失败,立刻接受死亡惩罚。请大家抓紧时间。”

        叶辰郁闷的一晃脑袋:“妈的,动不动就拿死亡惩罚吓唬人,真可恨。”

        方知浔侧头看他:“且走且看,总能找到破局的办法。”

        两人肩并着肩下到二层客厅。

        叶辰转过拐角放眼望去,看见苏玫与郝佳雯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唯独不见黄毛和吴雨泽的身影。

        四下里张望一番,叶辰冲着沙发上的两人一抬下巴:“黄毛他们呢?”

        苏玫应声道:“不知道,我们也一直没有看见他们。”

        叶辰迟疑了一下:“可能是又发现了什么重要证据,耽搁了,再等他们一会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滴答——滴答——

        期待的脚步声迟迟没有传来,叶辰越发觉得不安。他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方知浔:“还有多久?”

        方知浔掏出怀表:“不到五分钟。”

        双手交握在身前不断地揉搓,叶辰心里纷乱如麻,末了终究是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我去找他们。”

        方知浔一把扯住他的手腕:“来不及了,四分多钟够你去哪里?”

        “难不成真要坐视不理?万一他们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怎么办?”说着,他甩开方知浔的手:“我就去看一眼,不要紧的。”

        方知浔豁然起身:“叶辰!你冷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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