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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百姓苦


圣上将要不行,不仅是朝中诸公的心思大了许多,便是这犄角旮旯里的地方小官的胆子也跟着肥了起来。

        只是有些时候,不讲规矩能撑死胆大的,说不得也能教人跟着不讲武德——趁着你没消化,一拳捣在胃上,不等胆大的先撑死,便要先将吃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一个弄不好还要落得一身伤。

        朱五与赵二所写的几封信草草封了外封,被手底下人分头扔去了几家门房手里。

        朱赵二族在留笃互相别苗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哪怕是被留笃的秦捕头给押进牢房,只要他们将该赔偿的银子给赔了,没惹出人命,那就都是小事——有高县令在,他们进出牢房那就是走个流程,就连那伤人打杂的银子,还是当初秦捕头硬生生顶着县令与县尉的压力,锁了牢门不放人才给的,如此几次三番下来,竟也成了留笃的一种规矩。

        朱赵二人被衙役带走时,跟在身旁的家人也都没多大反应,支使了人回府里报信就算完,哪能想到这一次人竟然能叫歹人给绑了去,一时间收到信的各府夫人媳妇们人仰马翻,连带着县令后院里当家夫人和县尊捧在手心里的宠妾也都齐聚一堂,这方装扮大气举止带着火爆气息的夫人跟高盛拍桌子,那厢挺着肚子小家碧玉般的宠妾捧着帕子泪眼汪汪地盯着高盛,一来二去的高盛头也跟着大了一圈。

        好在整个留笃县衙还有个能靠得住的,四方摸排之下,秦捕头腰间挎了腰刀过来请见,说是二人失踪一事有些眉目了。

        高夫人一拍桌子:“好呀,他姓秦的还敢往我跟前凑!”

        “大人,此番若不是秦捕头,霖儿如何又会被歹人掳了去,”捧着帕子抹眼泪的宠妾道,“待霖儿寻回来……”

        “好了,好了,”高盛赶紧起身,安抚道,“将功补过,将功补过,秦捕头一家在留笃已是传了数代,他们做捕快乃是家学渊源,此番势必能将他们好生带回,我且先去看看……”

        说着,高盛足下生风,抹着一头冷汗朝外快步离去。

        堂中,一明朗一婉约的女子对视一眼,复又移开了去。

        “走走走,今儿个的帐才查了一半,回去接着看……”

        “走吧,今儿个这事实在是太吓人了,受了惊又哭了一场,让厨房熬一碗安胎的汤药来……”

        说着,堂屋里便空了下来,再无人声。

        另一厢,松了口气的高盛让人请了秦捕头到书房里说话。

        秦捕头倒是开门见山:“掳了两位公子的是今日里来留笃的外地人,为首乃是一女子,如今就住在西大街的来福客栈,包了个院子……但人,可能是那位,提过去的。”

        高盛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位……是哪位?”

        秦捕头咳了声:“镇抚使的女婿,掌管咱们留笃的监察使,蔡琉。”

        高盛脸上的面色缓缓变了:“他呀,他不是吃着咱们的孝敬,对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么,如今是怎么,是要跟我高某人翻脸?”

        “大人息怒,这事……怕还没那么简单,”秦捕头犹豫道,“能叫蔡监察使亲自上门,还提了两位公子过去,这女人的来历怕是不寻常,咱们最近能惹上女人的事儿……眼下里不就有一桩么。”

        高盛在椅子上缓缓坐下,神情若有所思:“这是说,苏太师的那位四小姐,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到留笃来跟我高某人要账来了?——这可不合规矩,一个是太子妃嫔,论数后宫,我这虽为地方,却也到底归属朝政,朝廷管得,她这太子妃可管不得,名不正,言不顺啊……”

        秦捕头道:“正是因着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有了这递到大人还有两位姻亲府上的一纸书信,让大人无法避而不见。”

        “说的也是,但能让蔡琉这么个贪心不足的滑头临阵倒戈……”高盛指尖敲了敲桌子,露出个无奈地笑来,“只怕咱们这回是做了笔赔本儿的买卖,就是不知道蔡琉到底往外吐了多少。”

        “不管吐了多少,蔡大人跟咱们有牵扯是事实,那他肚子里的泥沙就吐不干净,”秦捕头道,“钱银没了,咱们只要守着商道就能守着聚宝盆,人没了,还是两家老太太捧在手心儿里宠的小儿子、大孙子没了……这可就伤了情分。”

        伤了情分,他这县令想在留笃过些好日子,可就难了。

        高盛想了想:“也罢,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是有个能来钱的女婿,也未必能抵得过小儿子、大孙子——这是要动了老人家的命根子啊。既然她来信要见本尊,那就跟她见上一面又如何?”

        终究是一届妇人,莫说如今还未过门,就算他日她过了门,地方朝廷隔着一道,前朝后宫又隔着一道,他这里多是些军户,想要给他找麻烦,地方文武官员又是一道,留笃更是他早就盘熟了的地儿,他还真就不怕她什么。

        “走吧,”高盛抖擞了下身上的衣服,起身道,“咱们去会会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娘娘。”

        苏慕容手下的人一直盯紧了留笃县衙,是以高盛一出门,这边便有人回来报信。

        脱去司马营所穿的甲胄与外袍,换了一身青衣外袍的军汉此时露出真容来,却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甚至二十出头的少年郎,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姿,浑身上下犹如初经风雨的坚韧树苗,自有一股蓬勃向上的朝气与沉稳,此时朝着苏慕容恭敬地一拱手:“回禀四小姐,留笃县令高盛着人去怡新街采买了贽礼,正朝着西大街而来,约么着要不了半盏茶的时间就能到。”

        贽礼,一种礼节往来而置办的礼物,多由低位者进献于上位者,如弟子执贽献于老师,下官执贽献于上官等,多随初见而进献。

        而以留笃县令与她之间的关系……苏慕容眉心微蹙。

        正说着,有小二在院门外见礼,道是县尊登门拜访。

        “请进来吧,”苏慕容道,“后院的那两个,都把嘴赌严实了。”

        春雪应是。

        不多时,春雪便引着高盛进来,又奉了茶汤。

        苏慕容则打量着这应邀上门的留笃县令,四十上下的年纪,眼窝微陷,眼角带着褶子,脸颊上皮肉微鼓,显得略宽的鼻子底下是修得齐整的胡子,不大显老,却能给人一种雍容富态之感。

        ——送出去的那几封信,并未写明地址,毕竟是被人塞在马车里带来的,但留笃县令作为当地的地头蛇,能找到这里来,倒也不算出人意料。

        见了苏慕容,高盛不慌不忙,在堂中微微俯身,双手一搭:“某高盛,留笃县令,见过……苏四小姐。”

        这人看似有礼,实则却是当仁不让,仅是这一个照面,便要用身份来压她一头——偏巧,苏慕容不吃这一套,她坐在椅子里动也不动,只是噙着抹笑意看高盛在她面前做了个不甚恭敬的礼节,看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恼怒,这才端起茶碗道:“高县令实在是多礼。”

        没有受宠若惊,没有虚扶,更没有等来一声端起架子的免礼,苏慕容坐在椅子上坦然相受,末了还要不冷不热地刺上一句,高盛多少也能探出来这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嘛——倒也算是意料之中。

        高盛不紧不慢地将手收回来,整个人站直了:“礼多人不怪嘛。”

        “那高县令未免太过热情好客,”苏慕容道,“被县令请到县衙大牢里住了这么久的郑簿,高县令是不是得让他带着救命的粮食药材回钦州了?”

        “这个嘛……”高盛扫了一圈,看着一旁桌上的茶碗,知道是给他备下的茶水,也不用苏慕容招待,施施然抻了抻外袍,在椅子上落座,“原来那是四小姐的人呐,本官还道是草原人派来的细作,挥金撒银直欲掏空我青州数县百姓家中的粮食。城中百姓许多人家未有田亩,就指着米粮铺子里的粮食过活,这郑簿一来,莫说留笃,便是留笃周边数个县乡之中,粮价疯涨……眼看着,咱们留笃县城里的百姓,就要断粮了。”

        “四小姐,”高盛双手一摊,“您看,某是留笃县令,再如何不能叫咱们留笃的百姓丰年吃不上粮食罢?”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苏慕容冷笑,这一番鬼话她信了才怪,一日的时间,除去借着那滑不留手的蔡琉查了些东西之外,她手底下的这几个也在留笃打听了不少东西。

        留笃多为军户,崇尚武风,若是当真惹急了当地的百姓,他们是真敢冲上县衙绑了县令一路送到州城去喊冤——上一任的县令就是这么没的——所以高盛不敢对百姓伸手,但跟着当地大族勾结在一起,坑害过往行商却不是一次两次,反正官司告不赢,苦主无处伸张,大多也都是在留笃跌了跟头,折了筋骨,回乡时背了一身的债务,却是连本儿都赔了个七七八八。

        此次对于郑簿来说,也依旧是这么个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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