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应不识

苏慕容颔首，叫了人将粮食装车，而后便听顾少卿一声嗤笑：“我道你这厮如何怪模怪样地叫我虎威将军，原来是根本不认得我们是谁，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见了我叫我一声虎威将军呢……”

        说什么认得不认得，大乾地广人多，谁能说看见谁都能认出来，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自从这二人相见，便隐约充斥着一股火药味，说针尖对麦芒倒也谈不上，但话不投机，相处别扭是跑不了的。

        “好了，”苏慕容止住话头，“既然说这樊阳县百姓腹中空虚，怕也挤不出什么余粮来给咱们当晚饭，顾少将军且先安排此事，再着人去郑簿那里告知一声，便说这二十石的粮食我另有用处。”

        二十石的粮食，满满当当装了一辆板车。

        宋岱见粮食装好，便朝着苏慕容一拱手：“请娘娘随小臣来。”

        说罢，宋岱扫了眼顾少卿，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转身带头在前引路。

        而宋岱原本身后的衙役也跟着上前，将那一车粮食紧紧护了起来。

        自宅院偏门而出，步入小巷，踩在青石板道上左转右转，不多一会儿便绕的苏慕容彻底找不着了方向。

        路上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只有车轮压在不甚平整石道上碌碌的前行以及混着几人或轻或重交杂在一起的脚步声。

        愈发显得一行人的静谧与空气中逐渐弥漫起的紧张——或者说，是春雪一个人的紧张，她的左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剑刃在这昏暗的巷陌里幽幽闪着寒光。

        宋岱站住了脚步：“到了。”

        面前是一个略显得破败的宅门，门下台阶上绿藓已然成了褐黑色的残留，密密的覆盖在青石踏砖上，而这显得破败的宅门看上去更是弱不禁风，随着宋岱伸手推去，苏慕容便看到有些许木屑残渣自他指尖滑落，最后落在将死的苔藓上再不见踪影。

        这不是自然腐化的结果，北地天寒却并不潮湿，少有人家的院门能腐朽到这种地步——哪怕是久无人住的院子也是如此。

        苏慕容随着宋岱跨入这荒败的小院，角落里枯藤败叶、乱砖破瓦，角落里破烂的牛马棚上铺盖的稻草也凌乱的寥寥无几，一旁巨大的石磨突兀地立在院子里，经受风雨磋磨。

        再往侧里瞧去，更有一块扁平大石压在井口，哪怕是冬日，上头也有斑驳带着些许丝绒感的苔藓在上头附着着，看样子还活的挺好——

        总之，这不像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然而，一直暗自戒备的春雪却将卡在剑柄与剑鞘间的左手缓缓放了下来，甚至于眉间隐约的警惕也消失了。

        宋岱挥了下手：“开石。”

        两个衙役上前，将井上压着的石头挪开，露出底下的水井来。

        宋岱引着苏慕容上前，只见井底一片黑暗，连这是口枯井还是水井都教人分不清楚。

        有衙役吹亮了火折子，将角落里油布缠裹的火把点亮，递给宋岱。

        而宋岱则是接过火把直接翻身跳下去了。

        虽然已经猜到这水井里另有玄机，但见这么一个人直接往井里跳还是有些超出苏慕容所知的常理，下意识便跟着往井边走了走，却见宋岱一手持着火折子，一手竟是探入井壁之内，在半空中停住了身形。

        而此时，借着宋岱手里的火把，苏慕容也看到了井底被宋岱动静而扰乱的、映着火把衬得星光点点的水面，这竟不是一口枯井！

        井壁上有向内凹进的凹槽，宋岱右手抓住内里镶嵌的手柄，左右扭动身体将自己的脚踩进凹槽里，使整个人都紧贴在井壁上，这才将手柄下方的绳索给拽了出来。

        将绳索上的绳结卡在火把末端，宋岱手臂用力往上一抡，便见那火把连带着绳索被抛起，如同一支火箭一般直冲苏慕容而来。

        春雪探手拉过苏慕容，将火把接在手里，而后取下让衙役将绳索拴在了一侧的巨大石磨上，也从井口跳了下去。

        她手里不曾拿火把照明，却仿佛天生便知道哪里能下脚，哪里能搭手一般，直接沿着宋岱的足迹一路到了暗门处，在一片漆黑中与宋岱对上了眼。

        习武之人，六感灵敏，有些时候，他们的直觉是可以救命的。

        而此时，这地道里明明看不清什么东西，他二人却对那种探问的视线极为敏锐。

        春雪笑了一笑，与宋岱擦肩而过，凭着直觉与记忆，在熟悉的地方摸到了火折子与油灯。

        这年头的蜡烛还是有钱人家能使的奢侈品，像一些平民家中，用的最多的还是油灯

        春雪将油灯点亮，翻手间亮了一块牌子在宋岱面前：“你是钦州监察司下辖哪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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