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探花楼

“现在的问题是，这满城的匪盗要如何处理，”顾少卿低声道，“兹事体大，还需请那位来定夺。”

        那位，说的便是太子了。

        苏慕容道：“走吧。”

        苏慕容看向盛意：“你且放心在这范园住下，缺什么东西暂且不提，但至少吃的和碳火这两日不会短缺，有诸位将军们在，这范园恐怕是这魏县第二安全的地方了。”

        至于第一安全的，自然是太子所在了。

        盛意定定瞧着她半晌，低声道：“你们……小心些，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带兵过来探问，但是……那些人，都死在这县城里了，再接下去，我也没有在这城中见到更大的动静。”

        苏慕容一顿，回头看着那八九岁的小童：“你确定？”

        “我确定，我盛意固然是在这魏县里苟且偷生，但也不是没想过一个人逃出去……”盛意咬了咬嘴，迎着她那充满审视的目光重重颔首，“但是，逃不出去的，这魏县的夜里，比白日里还要可怕，我亲眼见过一个商队带着二百余的护卫在东大街上一夜厮杀，妄图突袭，但最后……”

        他摇了摇头。

        光天白日，这一城的匪盗靠城吃城，还要吸引外地羊羔，自然有所顾忌。

        一旦入夜，便该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时候了。

        顾少卿也将目光定了过来：“这么大的动静，死了这么多人，外边的便再没有来问一个明白，讨一个公道的么？”

        盛意摇头：“每每有人入城，我便要试着接近……但最后，没有人能活着出去，也没有人再带着兵马前来试探。”

        这里面的水，越来越深了。

        苏慕容点头：“好，我明白了。”

        苏慕容带着春雪离去，而带她进来的清漪早已不知何时便消失不见了。

        她与春雪先行，只听得背后顾少卿与副官交代了些许简短的、诸如安排守卫，错班巡查，加强警戒之类的话，便也带着他一贯带着的随从跟了上来。

        “小师妹，”顾少卿叫道，“我们去哪里？”

        苏慕容道：“出了范园沿着东大街往西走到头，再往南拐过两条街。”

        这路线听着着实耳熟，顾少卿一怔：“妓馆？”

        “是与不是，总不能尽他说罢，”苏慕容看着街上的人们，笑了笑，“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本就是一种荒谬……我想，至少他说的那个妓馆，跟他多少也有些关系。”

        至少，也是暗中有联系的。

        “顾少将军，你我换一换得来的线索吧，”苏慕容轻声道，“你说盛意在范园里有‘家里人’？”

        顾少卿看了眼路上的不时探过来的视线，低声道：“你确定要在街上说这个？”

        “怕什么，从我们一进城，这魏县里的人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苏慕容与街角卖糖葫芦的老汉对视了一眼，只见对方龇了一口黄牙，对她漏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来，“今夜一过，不是我们带着这些东西消弭于世间，便是他们尽数死于我等手中。”

        “按盛意所说，这范园，乃是他母亲陪嫁的园子，所以这一个时辰里，你既然能将他躲藏在密道里的‘家里人’给揪出来，说不得也拿到了口供，”苏慕容笑了一笑，“两相对照，可有什么纰漏之处？”

        顾少卿看了眼这街上的人，手渐渐按在刀鞘上，只是眯眼笑道：“没有什么纰漏。说来也巧，我这边刚审完那一群灰老鼠，那边厢一个脏兮兮的孩子便扒着墙翻了进来……还有小师妹从天而降。”

        “他在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苏慕容笑了一笑，“从县衙出来，便不时出现在我们眼前晃上一晃，每次出现都躲在各个犄角旮旯里。”

        春雪在一旁低声补充了一句：“那小孩儿，是练过内家功夫的，那么高的墙说上便上，便是奴婢在措不及防时，也险些追丢——不是城里这些寻常匹夫能教养出来的。”

        “他倒是个做斥候的好苗子，如今才八岁，便有如此爆发力……可惜了，”顾少卿叹了一声，“园子里的人我也审过了，除了少部分是范园的仆从之外，里面还收拢了一些不大的孩子，都是盛意摸黑从家里藏身的地方找出来的，最大的如今已有十三岁，最小的也不过两岁余。”

        匪盗屠城乃是两年前的事，两岁多的孩子，那时怕也不过是堪堪出生而已。

        “那他们的食物从哪里来？”

        顾少卿道：“偷，抢，盛意在这城中是已经挂上号的人，但因为他往往抢了就跑，这些人追不上，这才一直没出事。听说最凶险的一次，是他肩上插着一把匕首翻回范园，那匕首齐根没入肩颈之间，糊了满身血，险些没了性命。”

        “那之后他肩上便落下了伤。方才我看春雪姑娘按住他时，他面上确实带有痛楚之色，想来是还没好全。我也让人带了他去见他那些家里人，这个‘盛意’如有不对……便当场拿下。”

        说话间，已经径直到了东大街的尽头，再往前去便是县城的城墙了，于是众人拐过弯，依旧朝着既定的位置而去。

        那妓馆的位置异常显眼，在这县城中虽不是太好的位置，却也因为着营生特殊而装点的花红柳绿，隔着老远的两条街都还能看见。

        顾少卿的脚步一顿：“等会儿你也要进么？”

        苏慕容看着那二层小楼装点得一片艳俗的模样，点了点头：“来都来了。”

        一旁跟着的长林不由咧嘴，一脸的不忍直视。

        两对男女，男未婚，女未嫁，如今却要结伴逛花楼。

        这是个什么奇葩诡异的组合……

        莫说是长林在心里呜呼哀哉，那楼里的老鸨是个半老徐娘，一身艳色小袄，并着水红色的裙子，手里甩着帕子迎了上来，一见这场面也是一怔：“咱几位这是……要莺花相陪，还是要水杨相伴啊……”

        一时间，场面似乎僵住了。

        苏慕容能隐约听懂这“莺花”是什么意思，可这“水杨”又是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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