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十一)

沃尔虽然变成了小鸟跟在艾拉身边，但比起正常的宠物，他更喜欢在周围飞来飞去。夏洛特见到时还专门去找艾拉说要不要买个笼子给他做窝，气得沃尔“啾啾啾”地追着她啄。最后还是艾拉慌慌张张地抓了一把花生米，才把沃尔哄好。

        没错，堂堂仙子学院优秀毕业生，居然拜倒在了花生米的美味下。看在艾拉每天都给他剥花生的面子上，沃尔决定无视阴阳怪气地说他多吃点长胖了好下锅的夏洛特。

        呵，愚蠢的人类。仙子怎么可能长……

        “艾拉，你的这只宠物是不是肥了不少？我记得它之前没有这么圆啊？”

        路过的凯蒂拿手比划了一下，面露诧异。

        艾拉呆了一下，把沃尔捧在手上揉了揉：“好……好像是有点重了……沃尔以前明明艾拉一只手就能抱住的……”

        沃尔：……

        从此以后，沃尔多了一项饭后出去飞一圈的活动，风雨无阻。

        艾拉的父亲在忙完了这一段海上贸易最为频繁的时期后似乎终于闲了下来。他给家里来信通知了回来的时间，并说自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艾拉是一家人中表现的最兴奋的那个。夏洛特和凯蒂，说实话，对这个她们经常见不到面的继父只有每次回来时的一大笔零用钱一个印象。而继母也早就过了渴望爱情的年纪——她和艾拉的父亲的婚姻并不是完全出于爱情，而是结合了利益、现实与家世的产物。

        早在收到父亲的来信，也就是父亲即将回来的一个月前，艾拉就已经在准备礼物了——她天天都会不辞辛苦地跑到海边捡贝壳，有时候捡了一天又都不满意放回了海里。

        只因为有传说，由亲人亲自去挑选的海边最美的贝壳拥有特殊的能力，可以保佑出海的人一路平安。

        虽然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就知道这不过是被编出来的睡前故事，但是艾拉还是信了，并且天天迈着她的小短腿走上一个时辰去海边。她还没有和继母她们说自己天天出门的原因，还是凯蒂先发现了不对问出来的——神经大条的夏洛特还一直以为她是每天和朋友去玩了呢！

        于是后来，艾拉有了一辆每天午饭后送她到海边，晚饭前再接她回来的牛车。

        天天都勤快地来海边捡贝壳的艾拉甚至都和海港的码头工熟悉了。每当艾拉两只手捧着用来装小贝壳的空瓶子跳下马车时，码头工们就会笑着对她说：“呦，小艾拉又来啦！”

        而艾拉就会蹦起来对他们挥挥手：“叔叔！艾拉来捡贝壳啦！”

        捡了两个星期多的贝壳，艾拉总算选出了最满意的几个，自己搓了一根彩色的绳子，把贝壳串了起来。里面她最喜欢的那颗是天蓝色的，艾拉记得父亲说过，大海平静的时候就跟天空一样美，那也是他最喜欢的时候。

        因为平静，往往代表着安全。

        因为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提前回来，所以即使礼物已经做好了，艾拉也依旧照常去海边对着大海翘首以盼，希望能看到父亲的那艘商船。

        她知道父亲的商船的旗帜长什么样。因为那是妈妈还没去世前，他们一起设计的——一个大大的太阳，中间有一个字母e。

        因为爸爸说，想要把艾拉的名字的首字母画到旗帜上，这样艾拉就相当于一直陪着他了。

        码头工知道后也答应了艾拉会帮她留意有没有这样的船靠岸过，艾拉为了感谢热情的码头工，经常提着水桶摇摇晃晃地去给他们送水喝。随着天气渐冷，她被继母强制穿上了厚厚的棉衣，看上去就像一只胖乎乎的小企鹅。

        变成白色的小鸟模样的沃尔这时就会煽动着翅膀用小小的爪子抓着水桶的把手，和艾拉一起提。只是他那圆滚滚的身材，一度让码头工们怀疑他到底是在帮忙还是在给水桶增重。

        但是直到父亲信中的时限已经过了三天，艾拉都没能等来这样的一艘船。

        继母和两个姐姐早在父亲答应会回来的那天就在陪着艾拉等了。一连等了三天都没有音讯后，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码头工们安慰她们，出海的变故很大，没有按时回来是常事，才把眼睛里已经泛起水花的艾拉哄得憋回了眼泪。

        直到又过了几天，艾拉的父亲仍然没有回来，常年风和日丽的王都却突然下起了一场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大暴雨。

        有人说，这场暴雨的雨云是从海上飘过来的。也就是说，前几天的船队很可能已经遭遇过一场海上的暴风雨了。更有靠岸的船队说，有几支船在暴风雨中沉没了。他们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这个消息一出，艾拉一家都沉默了下来。

        谁也不清楚，沉没的商船会不会是艾拉的父亲的那艘。

        艾拉望着窗户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和细密的雨帘发起了呆。

        下了大暴雨后，她就不能去港口看船只了。

        贝壳手链还被她紧紧地抓在手里，天蓝色的贝壳似乎都被这阴暗的光线染得不那么鲜艳了。

        艾拉心想：不平静的大海是和现在的天空一样的颜色吗？

        她决定讨厌乌云的颜色。

        银白色毛发的小鸟飞到她的肩膀上，蹭了蹭艾拉的脸颊。

        “沃尔，爸爸怎么还没回家啊……”艾拉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喃喃地问道。

        沃尔顿了顿，比起人形时更为稚嫩一些的声音轻轻在艾拉的耳边响起：“我不知道。”

        仙子不是万能的。

        艾拉的表情一下子就黯淡了。

        沃尔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不太好受。

        他悄悄陪伴了艾拉那么多年，只见过一次她的这个表情。

        ……在艾拉的母亲去世的时候。

        他还记得，比现在还小一圈的奶团子，要哭不哭地拉着母亲的手，明明眼睛里的眼泪都要溢出来了，还咬着嘴唇，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艾拉不哭”。

        因为她答应了母亲，不会哭的。

        “……你的爸爸，应该只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沃尔别扭地安慰道，“说不定，是为了给你挑礼物，所以停留了好几天都没出发。”

        沃尔第一次编造善意的谎言，编得连他自己都不信。但是艾拉还是相信了。她吸了吸鼻子，抱着沃尔一起躺到床上睡觉：“嗯，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沃尔不舒服地动了动翅膀，静静地看着艾拉的眼角悄悄流下的一滴晶莹。

        大暴雨在下了三天三夜后终于有了变小的迹象。但是艾拉家的气氛却更加沉闷了。

        以前吃饭的时候，艾拉是最好的气氛调节员——只有她敢于在继母“食不言寝不语”的死亡视线中一边把嘴巴塞的鼓鼓的一边给妈妈姐姐夹菜，还要顺便讲讲自己今天遇到了什么趣事。

        现在她不讲了，继母反而不习惯了。

        父亲的离开，最受影响的一定不是她，也不是她的两个女儿，而是艾拉。

        晚餐很安静，安静地连夏洛特都食不知味，一边吃一边偷瞥艾拉。

        直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艾拉几乎是跳着去开的门。继母皱着眉，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焦急地跑向门口。

        这孩子，要是外面的是坏人怎么办？

        来者还没被看清面容，就先被听到了声音：“哦，这该死的大雨……我的鞋里一定湿透了……”

        艾拉呆呆地看着他摘下雨披的帽子，圆润的大眼睛渐渐变扁，最后像是克制不住了一般大哭出声，朝着男子扑了过去：“爸爸——哇——”

        “嘿，艾拉，等等——噢！”男子无奈地抱住了弹跳力增幅两倍的奶团子，“我身上可还是湿的呢……”

        继母和两个姐姐也一脸惊愕，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们都几乎放弃希望了，只是一直不敢在艾拉面前说而已。

        父亲把大哭不止的艾拉哄去换了衣服，才坐在火炉边讲述了他的经历。

        原来，他的商船在倒数第二个港口时，船员突然一下病倒了好几个。他当时吓坏了，还以为是船上出了瘟疫。结果一检查才发现只是普通的感冒。治了没两天，港口刮起了大风，商船的桅杆居然硬生生被吹断了！

        出海的人大多都有点忌讳，一连出了这两件事，父亲和船员都不敢坐船了，最后把货物运到了车上，走陆路回来了。至于船只则支付了一笔钱请人托运回来。

        这才耽搁了这么久才到家。

        继母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啧啧称奇：“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要是那些人没生病，你说不定就和暴风雨正好撞上了……”

        父亲也觉得巧合的不可思议。他戴上艾拉给他编的贝壳手链，笑着亲了亲艾拉的鼻子：“说不定是艾拉带给我的好运呢，是不是，小艾拉~”

        艾拉好几天都没睡安稳了，听完父亲的故事更是困得不行，脑袋迷迷糊糊着还要扒住父亲的手臂，生怕他跑了似的，逗得父亲憋笑不已。

        沃尔吃着细心的凯蒂准备的花生米，一直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过艾拉的父亲遇到的事情，真的是因为巧合吗？还是传说中贝壳手链的魔力？

        不……或许，是大海也无法拒绝，一个纯真的孩子的那颗，温柔又真挚的心。

        他注视着艾拉即使睡着了还带着甜甜的笑意的脸庞，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和遥远的、跨越了无数个位面的话语重合。

        你会得到幸福……我保证。


　　https://www.biqugeg.net/44582_44582211/8474438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biqugeg.net　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g.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