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金盏没想到卫娇这么轻易就松口，一时间傻眼，呆呆地立在原地。

        这跟她们预想的不一样！在她们的预想中，卫娇会原谅她，但不是原谅地这么爽快。

        金盏将目光投向弄梅，弄梅也怔住了。

        卫娇耐着性子，皮笑容不笑地问道：“现在你可以让开吗？我衣服湿了，要去换衣服。你挡着我路了！”

        语气轻描淡写，听着似乎是真的没将她们的举动放在心上。

        这可不想她的性子。

        金盏半信半疑地侧身，目送卫娇离开。等到卫娇进了屋子，这才相信卫娇真的原谅了她。

        她和弄梅对视了一眼，眼中划过得逞的笑意。

        然而这笑容仅维持几息，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清凉入骨，冷的她们一哆嗦。

        “卫娇，你干嘛？”尖叫的声音从弄梅喉咙里钻出，大抵是太过激动，声音尖锐刺耳如鸦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卫娇端着盆，真诚地将她们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卫娇，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弄梅扒拉着湿漉漉的头发，气得扭曲，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我真不是故意的，”卫娇好脾气地解释道：“这天儿热，屋子里的凉水不冷了，我就想换换，谁知道你们会堵在门口，真不好意思哈！”

        “我们这么大的人你都没看见，眼瞎吗？”

        “我都道歉了，你们怎么还揪着这事不放。大家都是礼乐司的宫女，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这么小气呢！”卫娇眨巴着眼睛，无辜地说道。

        “要是我真是故意的，这次就不是凉水而是开水了！”

        她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但是弄梅心里明白这不是玩笑。

        金盏没想到卫娇会来这一出，但是毕竟是自己先动手，理亏心虚，只能将目光投向出主意的弄梅。

        弄梅脸色苍白，看着卫娇脸上的笑容，又看了眼围观的人群，悄悄握紧了双手，极力压下心中疯狂蔓延的嫉妒和不甘，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既然如此，那下次可要注意了！”

        “这就对嘛！大家都是同司的，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卫娇弯着眼睛，一副为她们着想的样子，道：“你跟金盏还是先回房换身衣服吧，天气虽然热，但湿衣服穿着终究不舒服。”

        说完不等她们反应，就朝一旁围观的同司姐妹挥手，“好了好了，大伙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五脏六腑都透着阴凉。弄梅看着狼狈的自己，眼睑微垂，遮住眸子里的恨意。

        黄昏将临，金黄色的光笼在了禁龙司的外面，霞光一片。细细碎碎橘光的透过窗子撒在屋子，容九坐在雕花木椅上神色认真的擦着他的那把宝刀。

        透亮的刀刃寒意凛凛，阴冷肃杀。

        容七进来坐在他旁边，眉头紧锁，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半天，未料对方的心神一直在他的宝刀上，没分给他一丝丝眼神。

        容七不满，喝了杯茶后故意用杯子弄出大动静，“我说容九，你就天天抱着你的破刀擦擦擦，你这辈子准备跟它一起过啊！”

        “不然呢？”容九闻言，视线终于从宝刀上面转到容七身上，反问道。

        “你这蛮人，”容七看着他一脸"你明知故问"的表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眼又换上一脸愁容，叹道：“你下半辈子有你的刀陪着，有着落了。可是你想没想过咱们主子。可怜我们主子，人都二十了，身边还没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唉，可怜啊！”

        这样的事隔三差五的上演，容九已经免疫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为主子哭可怜的容七，然后在心中默念着“这是兄弟，他是为主子分忧，不能揍！”

        额头青筋暴起，容九终究还是没忍住，插嘴打断他的哭诉，“贤妃娘娘又催你给主子找女人了？”

        “娘娘哪一回没有催？”容七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润了润嗓子，又给他倒了杯茶水。

        “这倒是事实，”容九想到贤妃娘娘为主子找女人那热乎劲儿，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幸亏这事落在了容七头上，要是让他每次去娘娘拉媒保签的样子，回来一准要做噩梦。

        容九幸灾乐祸之余，对兄弟升起丝丝同情，劝道：“想开点，别太给自己压力。咱们主子不喜欢，你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那要是主子喜欢呢？”容七沉默地喝了杯茶水，看着屋子里的紫金玉兰花瓶，忽然来了句。

        “主子喜欢？就算是王母娘娘也要给他弄来。”容九回答得理所应当，在他心中，主子就是神，他喜欢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就算不是他也会拼尽一切给他弄来。

        容九放下手中的宝刀，身子前屈，明显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他八卦地问道，“主子有喜欢的女人？”

        “那倒也没有，”容七摇头，没在意容九一脸鄙视的表情，继续道：“不过我们今儿遇到一个女人，一个让主子很满意的女人。”

        “女人？活的？”容九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在哪？怎么没带回司里？”

        别看他整日里就知道擦着宝刀，似乎一点都不关心主子的大事，他那只是没表露出来。主子年少孤苦，他自然希望能有个小意温顺的女子给主子红袖添香。

        不过他跟容七不同的是，他更看重主子的想法，主子不喜欢的他提都不会提。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让主子满意的女子出现。

        容九追问道：“人呢？那女子呢？”

        容七看着情绪激动的容九，故意卖了会关子，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主子放走了。”

        “放走了？”容九一脸恨铁不成钢，喃喃道，“怎么就放走了呢？”

        不应该抓回来培养感情吗？

        容七一眼就猜出了他的意思，嘴角一抽，无语的叹了口气。

        主子就是跟他这样没情趣的莽夫待久了，所以才会不懂温柔，见面就将人家小宫女弄哭。

        “这宫女的身份有些特殊。”

        “特殊？那不正好？”容九不以为然，并没有在意他的话，“咱们主子的身份很特殊，两人特殊在一块，正好有话聊。”

        说完，还朝一旁的容七抛了个媚眼。

        容九本是个彪壮的汉子，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实在辣眼睛。容七艰难地别过眼睛，继续道：“御音阁那天晚上救主子的宫女。”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容九嘿嘿一笑，眼神暧昧，意味深长，“这不正合适嘛！那你怎的还一脸愁容的？”

        “她叫卫娇。”

        “卫娇，卫大将军之女？”容九一听这名字，神色变得凝重，不再似刚才那般开玩笑。

        “你说那晚会不会是她故意的，故意出现在主子面前？”

        “这不……”容七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是看到容九眼神中的慎重，下意识地熄了声。

        那日禹王听说禁龙司接管了卫昭的案子，想要从中得到卫昭的消息，就来司里找容晔，父子俩争执了几句，不欢而散。

        容七瞧着主子心情不愉，就提议去御音阁旁边的棠梨宫转转。棠梨宫是容晔母妃未出嫁的寝宫，每次容晔心情不好都会去里面转转。

        容七原本是为主子好，让他独自一人散散心，谁知云江那条疯狗会在棠梨宫守株待兔。

        多亏卫娇救了容晔，不然容七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现在，容九却告诉他，这场美救英雄可能是一次预谋，是一次假戏。

        容七整个人都不好了，“主子那日是临时起意的，卫娇应该不会未卜先知吧？”

        “但也不排除她跟云江一样，守株待兔。别忘了，云江是卫昭的人。”容九幽幽地说道。

        云江原本是个江湖草莽，因缘际会下被卫昭收服，成为他在江湖上的暗探。这次刺杀就是因为皇上将卫昭之事交给他们禁龙司，卫昭因为拒捕下落不明，云江听信谣言，误会是他家主子杀了卫昭，这才疯了似的想要杀主子报仇。

        容七本能觉得卫娇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事关容晔的安危，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

        夕阳的余晖将禁龙司染成血色，容七想到牢房里的云江，一双眸子阴冷透着寒意，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老五快回来了吧！”

        容九点点头，又拿起他的破刀擦，雪亮的刀刃折射在他脸上，嗜血狠厉。

        卫娇回屋喝了解暑汤，捂着薄被盖一宿，次日还是中暑了。

        四肢无力，头痛得快要裂开，让同屋的翠玉帮忙请了假，卫娇盖着被子蜷缩成一块。

        宫里的药材都是有记录的，无权无势的宫女想要药材只能花几倍的银子从太医院买。卫娇心疼银子，想着拖着拖着也许自己就痊愈了。

        然而几个时辰之后，卫娇整个人看起来更糟糕，不停地冒汗说着胡话。翠玉担心，忙将她的异样告诉黄乐师，黄乐师跟卫娇关系好，闻言立即找人从太医院买药。

        然而惠安宫早就给太医院打过招呼，最近几日不准将药材卖给礼乐司。太医院的人不敢得罪沈妃，只能抱歉地朝黄乐师摇摇头。

        黄乐师看着床上蜷缩成虾般的卫娇，着急又心疼。要是没有药，这小小的中暑真的要人命的。

        卫娇安慰地冲黄乐师笑了笑：“师父，不用担心。我一向福大命大，老天爷不会收了我的！”

        娇美红润的小脸被虚弱苍白所取代，黄乐师看着笑着安慰自己的卫娇，鼻尖一酸，差点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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