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蜗居（四）

天光大亮的时候，阴沉了两日的天空终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一切的灾厄和不幸仿佛都被深深埋在了积雪之下，阳光照耀下的白雪晶莹且绚烂，美好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吃过早饭，肖灾就开始打电话询问高速路的情况，下了两夜一天的大雪才刚停，高速显然是不能通车，但是不走高速，其他的路城市里的还好说，积雪的清理一天左右差不多就能畅通无阻，而城市以外的道路可没人管，这么大的雪什么车出去估计都得抛锚，乌云舒要是今天想走的话怕是要失望了。

        “高速不通，今天还不能送你回去。”肖灾小心翼翼的透露着信息，刚刚经历过绑架这样的可怕事情，他有点担心这个公子哥精神上会受到刺激，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待得久了，也许会让他产生逆反心理。

        “哦，雪这么大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还得打扰你和姥姥，有点过意不去。”乌云舒异常平静的回应了肖灾，一字一句说的谦逊有礼，一点儿也不像心理上有什么障碍，肖灾稍感意外的看了看那张白瓷一样的脸庞，心想，是他想多了。

        大雪封路，乌云舒的身份又特殊，即便是在富甲一方的边境上，他也不能轻易地露面，庄家找他的人几乎遍地都是，谁也不敢保证就不会来甲子巷，所以他只能窝在这个小平房里，等待着回去的时机。

        等待必须抱持着一种滴水穿石的心态，但乌云舒显然是无法做到的，没有手机，没有电视，除了看看屋外的雪景他只能干巴巴的待着，而和不熟悉的人在一个面积只有十几坪的空间里干巴巴的待着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煎熬！

        这场等待俨然成了乌云舒有生以来最尴尬、最烦躁、最无奈的一次境遇。

        肖灾姥姥收拾完屋子和乌云舒闲聊了两句，老太太看出来这孩子似乎不太想说家里的事儿，也就没再问什么，一个老太太也就能闲话个家常，小年轻的那些事情她也不懂，既然没啥好唠的，老太太也不矫情，从西屋给他俩拿过来一些小零食就笑呵呵的去邻居家玩扑克去了。

        肖女士走了之后，屋子里暂时的又静了下来，乌云舒看了看肖灾，肖灾瞅了瞅乌云舒，两人大凤眼瞪着大欧式眼的也不知道能聊些什么，就在气氛尴尬到极点的时候，肖灾的电话响了，肖灾急忙接了起来。

        “福子，啊，不在家这天气能上哪儿去？草！跟我扯屁呐是吧，我什么时候没第一时间接你电话了？滚！你现在就算给我整个西施出来我也去不上啊！不跟你扯淡了，说正事啊……”

        这个电话，肖灾和那个叫福子的说了得有二十分钟，听肖灾说话的语气应该是他非常熟悉的朋友，紧接着肖灾又打了几个朋友的电话，闲聊的同时都侧面的打听了一下庄家人的行动，情况果然和他预料的差不多，他们还在继续寻找乌云舒，显然是知道他并没有离开富甲一方。

        这场雪下的，既有它的好处，更有它的坏处，肖灾不禁有些担心。庄家人的搜索范围会越来越小，而且通过监控也不难查出他们昨晚的去向，好在甲子巷这边监控少，他又特意让司机多绕了几圈，要查到这里也得费些时间，但他们一直滞留在这里不动，查到这儿也是早晚的事儿，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他想了又想，还是联系了白恒。

        “白会长，是我，肖灾，放心！目前他还是安全的，但也只是暂时的而已，今天肯定动不了，庄家人做事的规矩你也应该知道一点儿，行，这样最好，好，再见。”

        这个电话打完，肖灾略有波澜的心境总算是稍微平静了一点，剩下的二百万还在路上，他可不希望出什么差错。

        肖灾想着他的二百万，一时间他也沉默了下来，屋子里再一次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有墙上挂着的老式钟表在咔哒咔哒机械式的运行着，算是给这透明的空气注入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乌云舒坐在炕头靠墙的位置，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他像个雕塑一样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可是除了看雪景他是真的无事可干啊，肖灾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也用余光瞄了他好几次，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干坐着也确实难为这孩子了。

        肖灾稍一思忖转身去了西屋，不一会儿拿了一个手机过来，递到了乌云舒面前，“前几个月刚被我淘汰的，性能什么的还都行，就是外表狼狈了点儿，你要不嫌弃就先用着吧。”

        乌云舒把手机接了过来，前后翻看了一眼，是个品牌机，应该是前年的流行款，后壳磨损有点严重，手机屏已经有点儿花了，左下角还有两道裂痕，看起来确实挺狼狈的，不过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强，“谢谢。”

        “里边有卡。”肖灾又补充了一句。

        “哦。”乌云舒找到开机键摁了几秒，开机速度还可以，运行应该也没问题。

        “白会长那边也在想办法，他说会尽快派人过来。”肖灾说。

        “嗯。”听到这个消息，乌云舒却并没怎么高兴。

        看着乌云舒兴趣缺缺的样子，肖灾也没再继续说话，想着两人毕竟不熟，也没什么话题好聊的，都说三岁一个代沟，他俩之间估计得差两个代沟，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孩儿，又经历了一场惊险的绑架事件，也许此刻他更想和他的家人或者是朋友倾诉。

        想到此处，肖灾决定把房间让出来，他这个外人在场，有些话总是不方便说的，他还是去外边溜达溜达吧，“我出去一下。”他打开柜子拿了个枕头扔在了炕上，又从另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件棉衣穿上，“你要是困了的话就睡一觉。”说完，便出了屋。

        乌云舒看着肖灾从窗前经过然后拐去了后院，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直到此刻总算是舒缓了一些。

        他拿着手机翻看了好几遍，想了半天拨了那个他最熟悉的号码。

        “永恒，是我。”

        “云舒？你在哪儿？”

        “我在一个朋友家里。”

        “朋友？”邬永恒马上想到了什么，便没再追问，“你还好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听着邬永恒熟悉且温暖的声音，乌云舒心里莫名的舒心，这个给了他最多帮助的好朋友对他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柔以待，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乌云舒才能感觉到安心与自在。

        和邬永恒通完电话之后，乌云舒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心里的浮躁也去了大半，看看时间，两个人居然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手机的电量已经在宣告不足，乌云舒在屋子里逡巡了一圈也没看到充电器，在别人家他也不好意思乱翻，便把手机放在了一边，想等肖灾回来再说。

        也不知道这个肖灾上哪儿去了，这么半天没回来，没有了手机的年轻人又开始枯燥无味了，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那件肖灾昨天脱给他穿的棉衣，他决定去外面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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