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迟到

赵斐是诚心传媒旗下的艺人，走唱跳路线。前年薛姐把他送进选秀综艺，因为亮眼的外貌和创作才能一炮而红，算是公司比较赚钱的艺人，要么也不至于惊动高层。

        程真心对待事业虽不上心，但也懂得其中的利害，挂断电话后赶紧往节目组所在地——临市赶。

        等驱车千里迢迢到达目的的时候，薛姐和赵斐正站在后台会客室里，和另外两个人对峙。

        “怎么回事？”程真心问。

        “小程总！”薛姐见他到了，连忙跑过来汇报情况。

        事情很简单，今天她带赵斐过来录节目，碰到了之前那档选秀综艺另一位选手陆荣。两人有点过节，具体不赘述，大概就是赵斐在选秀期间抢过人家女朋友。

        事情本来已经过去了，两人在公共场合遇见还能装成表面兄弟。但主持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非让他们回忆当初封闭训练时候的趣事。这可算捅着马蜂窝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呛火药味越浓，一个没注意就打了起来。

        听到原因，程真心相当无语。他看看赵斐，脸是肿的，眼眶青了一大片。再看看陆荣，也很狼狈，不过比赵斐强很多。

        “谁先动的手？”程真心问。

        薛姐：“陆荣。”

        “好。”

        扔下一个字，程真心走向对面。

        对面也是经纪人加艺人的配置，见人过来，以为他要谈判，赶紧端起姿态：“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公司的经理和律师还没到，现在不能接受任何形式……”

        “的和解”三个字，没说完，经纪人脸侧忽然扫过一阵风，吓的他硬生生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程真心提起拳头，狠狠砸在了陆荣脸上！

        陆荣被打蒙了，在他看来，赵斐抢了他女朋友，愧疚的应该是对方才对，怎么倒成他挨打？

        这时经纪人也反应过来了，赶紧把陆荣拽到自己身后：“你也是诚意的艺人？挑事是不是？”

        “第一个问题，我不是艺人，你口中的经理应该知道我是谁，”程真心逐项回答，“第二个问题，我没那么多时间挑事，动手是因为想给我的人出出气。”

        听到“我的人”，经纪人终于猜出程真心的身份。他怔了几秒，完全没想到诚意传媒的老板居然这么年轻、这么好看，甚至比很多明星都好看。

        当然，更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敢随便动手。

        好歹是个老板啊！

        在行里混了这么多年，经纪人也不是泥捏的，当下便阴阳怪气道：“原来是诚意的总裁，幸会幸会。您刚才说的对，您有能力为自己的艺人出气，但这是公共场合，处处都有摄像头，我们同样也有义务为自己的艺人讨个说法。既然是您主动动的手，那就别怪我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

        程真心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可以，快报警。”

        要把打架闹大，无非是走法律途径。而想诉讼得先报警，去医院验伤收集证据。

        两方都是艺人，打架的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更何况打架的原因并不光彩，这也是他们宁可惊动公司高层，也不愿意去公安局解决的原因。

        经纪人狠狠噎了下，被说的哑口无言。

        他算是懂了，诚心这位老板一副太子爷做派，和他硬刚绝对讨不到好处，只能另寻出路，比如说找营销号爆料赵斐谈恋爱、泼赵斐脏水。

        “你也别琢磨玩阴的，”程真心却像能看透他的想法，挑明道，“毕竟赵斐女朋友是从陆荣那儿抢的，半斤对八两。要真打起舆论战，被绿的那个应该更丢人，对吧？”

        经纪人：“……”

        经纪人深吸口气，拉住气的双眼通红的陆荣：“既然您不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我只好委托律师来处理此事。小陆，走，跟我去化妆间补妆。”

        说完，经纪人迅速带陆荣离开会客室。

        屋里瞬间只剩下诚意传媒这边三个人。

        刚才打架的时候赵斐理亏，没先下手，被陆荣占到先机狠狠揍了一顿。

        本来他心里又急又怒，看到程真心那拳瞬间扬眉吐气，腰也直了、下巴也扬起来了，在陆荣走的时候还叼着打火机，极其嚣张地比了个拱火的手势。

        一顿操作后，他看着走过来的程真心，准备道句谢。平时没什么机会见老板，正好可以趁机套套近乎。

        结果没等他张开嘴，又是“嘭”地一声。

        跟刚才打陆荣一样，程真心拳头落到了他的脸上！

        赵斐：“？”

        赵斐比刚才的陆荣还懵，薛姐也懵，几秒后才想明白，其实老板刚才并不是单纯的护犊子。

        打狗需要看主人，自己的艺人被打成那副德行，程真心面儿上过不去，当然得为赵斐讨回几分。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生赵斐的气，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赵斐老实本分，怎么可能闹出今天这档子事？

        薛姐心惊胆战，但不敢明目张胆维护赵斐，柔着声音劝道：“小程总，您消消气，别跟赵斐一般见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他一会儿还得录节目，脸打坏了就麻烦了。等录完节目，我把他带到您面前好好认错，您看行不行？”

        赵斐已经破相了，肯定不能继续录节目，这只是薛姐的说辞。实际上她找程真心求助也是因为这个，演出合同上有标注，如果出于艺人自身原因毁约的话，乙方公司必须拿出双方满意的解决方案。节目组是无辜的，不该由他们承担损失。

        程真心知道薛姐在替赵斐说话，没理她，伸手扯下赵斐口中打火机：“记得公司规定么。”

        “……嗯。”

        “"嗯"是什么意思？”

        赵斐脸色极其难看：“记得。”

        “记得就好，”程真心说：“公司花钱培养你，不是让你谈恋爱、抽烟、在公共场合随便打架的。念在初犯，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回家好好反省半个月，反省好了去找运营总监。”

        闻言，赵斐满脸不服。诚意传媒成立时间短，旗下艺人比较少，以他的知名度，绝对可以称为元老级别的人物。

        而且他天□□玩，禁闭半个月不跟要他命一样嘛！

        “小程总，我自认这两年没少给公司做贡献。你这么对我，真的让我觉得很寒心！”

        这话有点威胁的意思在里面，程真心笑了笑：“如果你了解公司，应该知道它只是我开来玩玩的。资源呢，也是我想给就给，不想给随便扔了的东西。”

        赵斐：“可……可……”

        “好了，不说了，”见他“可”半天也没“可”出个所以然，程真心兴致阑珊，“薛姐，你先带他回滨城，这边我来处理。如果他实在想不通，就让他直接换份工作吧。”

        目送那两人离开，程真心先去找制片人表达了歉意，然后叫诚意另一名咖位更高的艺人过来救场，片酬不变。节目组当然乐意，事情算是得到了比较完美的解决。

        此外，节目录制前需要对台本，那位艺人赶过来至少要一个多小时之后。自己这边是过错方，程真心不能扔着不管，于是又亲自上阵，和主持人认真对台本。

        对到唱歌环节的时候，程真心象征性哼了几句，主持人一愣：“你也是歌手？”

        “不是，”程真心说，“以前胡乱玩过几年。”

        “真好听，比那些你懂的，流量歌手，唱的好多了。”

        程真心回忆了一下，上次登台唱歌好像是六年还是七年前，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

        主持人的语气不似作伪，他也真诚地感激道：“谢谢夸奖。”

        等好不容易对完台本、处理完所有后续，程真心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七点半了，距离跟沈昼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

        他赶紧给刘薇薇打电话：“薇薇姐，订的花能取了吧？”

        刘薇薇一愣：“雨那么大，你还要约会啊。”

        什么，下雨了？为了防止偷拍，演播厅后台没安窗户，程真心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天气情况。他举着手机跑出大门抬头一看，果然，天跟被捅漏了似的，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夹杂着轰隆隆的雷暴。

        电话那边说了句什么，雨声雷声太大程真心没听清。他喊道：“薇薇姐，你大点声！”

        “我说，”刘薇薇喊，“餐厅和花倒是都好了，如果你约会没取消，我现在去给你取！”

        程真心哪好意思让女孩冒着这么大的雨帮他办事：“地址发给我，我自己取就行。你到家了没？”

        “到了。你不用担心我，路上慢点开，现在能见度很低，新闻一直在报路况信息。”

        “好。”

        程真心挂断电话，这才发现通知栏挂着好几条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都是刘薇薇的，估计想问他需不需要取消订单，但他忙着没看见。

        这么大的雨，沈昼很有可能也被拦在公司，他可以顺便提出改天再约。抱着侥幸的心态，程真心打算问问对方，结果下一秒就蹦出来一条新微信：

        【有点堵车，大概二十分钟后到】

        程真心：“”

        程真心咬咬牙，双手抱头，冒着雨跑进了车里。

        如刘薇薇所说，因为雨太大，路上能见度低到发指，导致高速上大家都不敢走太快，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收费站。

        这还不算过分的，等好不容易进入滨城市区，他又连续遇见好几起交通肇事，各大主干道堵得水泄不通，车子不能叫开了，只能叫挪，目测比他妈轮椅速度都慢。

        期间程真心想给沈昼打个电话，让沈昼打包点菜回家吃，别等他了。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往车里跑的时候淋过雨，手机居然死成了一块砖，任他如何操作都给不出任何反应。

        他急中生智，把车停在路边，进便利店找店员借手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解释终于借到手机之后，他看着拨号界面沉默片刻，又把手机还给了对方。

        沈昼电话号码是多少？

        13……没记住。

        操……

        垂头丧气地回到车里，程真心锤了几下方向盘。现在他只希望沈昼能一气之下自己跑回家，别傻傻的等着，要么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了。

        等好不容易挪到花店取完抱抱桶、再好不容易挪到餐厅，天空已经黑的像被绒布盖住。他顾不上停车，捧着抱抱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大堂。

        环顾四周，除了服务生外没看到其他食客，程真心稍稍松了口气。结果视线无意中扫过唯一亮灯的包厢时，刚松的气又成倍灌了回来。

        ——那个他希望跑回家的人正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两套精美的餐具、冷烛台和一杯满满的白水。

        应该也有被雨淋过，又干了，他头发不像平时打理的那么得体，刘海微微垂下来贴着额头。西装肩膀处洇着几块深色水渍，把挺括的版型变得软软塌塌。

        而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对方也看了过来。

        脸色冷、沉，夹杂着微不可察的……惶恐。

        有那么一瞬间，程真心觉得他特别像那种被主人遗弃的大狗狗，迷茫、可怜、无枝可依、无家可归。

        他看着程真心，像是想说什么，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百转千回，最后只剩下三个字：“……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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