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澈和仲羽到了青州，打算先找间客栈住下。青州不像御神山这种仙家之地，烟火气十足。街上人来人往，叫卖的小贩，乘坐轿子的贵族小姐，身负背篓的赶路人，听说书的街巷小儿，城边行乞的叫花子，吵吵闹闹。街道两边的茶坊、酒肆、脚店、肉铺、打铁铺子、药铺子，鳞次栉比。

        澈环看青州街景，指着一家酒楼说道：”一百年没来过青州了，很多铺子都完全变了样，只有这家百香叶烤鹿肉的酒楼还是老样子。”

        仲羽朝着澈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家馆子门口人头攒动，走近一些，一阵奇异诱人的香味飘过，问道：“二师兄对那家店很熟？”

        “我小时候和我大哥在青州住过，那时我常和他一起喝着青梅酒，去吃那家店的百香叶烤鹿肉，还一起下海去玩。”

        听澈说起小时候，仲羽十分好奇，问道：“二师兄原来家里还有大哥，我还以为。。。”仲羽想说以为他是传闻的人遗孤或者隐士之子，不过怕澈不悦，把话咽了回去。

        “你还以为什么？”

        “我只是好奇，二师兄家里都有些什人。。。”

        澈道：“家有父母，还有大哥。”

        “可是，二师兄在御神山这么多年，我怎么从没见过你父母和大哥来看过你？也不见你回家探望？”

        澈停住脚步，轻敲了一下仲羽的头：“你怎么知道没有？”

        仲羽摸了摸自己的头，小声嘀咕道：“反正我从没见过。”

        两人一路走着，沿街的铺子都渐渐掌起了灯，酒楼里传来了阵阵莺歌燕语声。两位超凡脱俗的白衣公子走在街上，引来阵阵注目。几位打扮妖娆的女子看到两位白衣公子，扭着细腰走了过来。

        “来，这位俊俏的小公子，我们歌舞坊的姐妹一定喜欢。”一位媚眼如丝的女子拉住仲羽说道。

        “这位公子气宇不凡，来我们歌舞坊找点乐子。。。”另一位女子娇滴滴地靠在澈身上。

        仲羽自小在御神山修炼，没见过这种女子，被这女子一拉，窘迫得双臂僵直不敢动。澈不动声色催动灵力，女子手臂被震得生疼，知道这两位公子并非凡人，惊叫拉着其他人着赶忙跑了。

        两人找了间客栈安顿好，下楼点了些酒菜。仲羽爱特意让伙计上了两壶清州特产青梅酒。喝了一会儿，把跑堂的伙计叫了过来。

        澈朗声问道：“听说火凤凰在青州现世，有这件事吗？”

        ”公子你们是外地来的吧？火凤凰去了青州的景天府，我们青州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伙计说道。

        “那你把当天情况说说。”

        “那天我在客栈里，倒是没看见。不过听人说，那火凤凰就像是一个大火球从天上掉了下来。身披金铠甲，头戴大金冠，威风凛凛，对了，还有一个姑娘骑着火凤凰，你们猜，那姑娘是谁？”

        澈勾了勾手指，低声问道：“是谁？”

        “西天的王母娘娘！”

        仲羽一口酒快喷了出来，说道：”我看这些街坊流言都是夸大其词，不可信。”

        伙计并不理会，继续说道：“王母娘娘骑着火凤凰现世青州，这是天降神威，天佑青州，是我们青州人的吉兆！”

        澈摇了摇头，继续吃酒菜。

        “这位公子，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伙计看两位公子都不信他，很是不服，说道，“你要是不信我，你可以去问问城东烧酒馆的掌柜。”

        “城东烧酒馆的掌柜？”

        “我曾去过他的酒馆几次，听他说，他有远亲亲眼见到过火凤凰，千真万确。”伙计说道。

        第二天一早，澈和仲羽便按照伙计说的去到了城东的烧酒馆。烧酒馆一早还没有客人，只有一个打酒的伙计在收拾柜台，原来掌柜去上街买东西去了。

        澈一示意，仲羽给了打酒的伙计一袋赏钱，打酒的伙计拿了赏钱，马上飞奔到街上去寻掌柜了。

        掌柜的一回来，看两位白衣公子衣着不俗，相貌堂堂，尤其是那位领头的公子，剑眉星目，英气勃勃，风流潇洒的气度远非一般的贵胄子弟可比，便格外地殷情。

        掌柜说：“公子，那火凤凰确有其事，不仅那天街上看灯的人瞧见了，稷山的山民，海上打鱼的渔民都曾见到过。”

        “稷山？海上？”仲羽问道。稷山倒不难找，如果真的是海上，海岛多如牛毛，想找一个躲藏的鸟怪有如大海捞针。

        “正是。”掌柜说道，“两位公子要是想找火凤凰，可以去稷山和海上找找看。”

        澈示意，仲羽也给了掌柜一袋赏钱，掌柜的谢着拿过，又说道：“对了，我有个远亲住在洛渔村，他们村里的渔民就见过火凤凰，公子还可以去洛渔村问问。”

        “洛渔村？”

        “洛渔村，就在青州最东面的东海边上。”

        澈和仲羽从烧酒馆出来，决定分头去找。仲羽去稷山，澈去了洛渔村。

        洛渔村三面环山，一面朝海。渔村内屋子多用石头砌成，有大有小，大的自带院落，小的只有一间石屋，看上去非常朴素。澈到了渔村，一些老人和妇人正聚在村口缝补渔网，一群孩童在一旁玩泥巴，村子里面空空荡荡，原来一早出海打鱼的渔民都还没有回来。

        一位正在缝补的老太见到一位超凡出尘的白衣公子前来打听火凤凰，十分热情。

        “见过！见过！老榆头和顺子都见过，等他们打鱼回来了，你就知道了！”

        几个孩童好奇地打量着澈，围着他唱道：

        “凤凰岛上凤花香，

        凤凰台上落凤凰。

        凤凰背上骑仙娘

        仙娘腰上系铃铛。”

        澈走到哪，孩童就追到哪儿，澈听着他们的歌声，在海边等到饷午，渔民们陆续回来了。渔民们听说他在打听火凤凰，就带来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和一个黝黑壮实的青年，原来就是老榆头和顺子。

        “公子打听火凤凰做什么？”老榆头问道。

        “我是御神山弟子澈，特意奉长老之命来寻找火凤凰。”澈答道。

        老榆头紧紧地握住澈的手说道：“公子，你要是找到火凤凰，一定要替我谢谢火凤凰和凤凰仙娘，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澈请老榆头坐下，让他细细说来，老榆头说道：“那还是二十多年前，我一人出海打鱼，结果竟遇上海旋风，掀起的海浪足足有三丈高哪！那浪铺天盖，把我船打翻了，我人也掉进了海里。我想我肯定是没命了。谁知道，当我睁开眼时，海旋风已经过去，我还好好地躺在我的船上。那火凤凰，金光闪闪，就飞在上空，还有一个姑娘坐在火凤凰上。他们看到我醒了，就飞走了。我只能跪在船上拜了三拜，拜谢我的救命恩人哪！”

        “有一个姑娘？”澈问道，“什么样的姑娘？”

        “那姑娘年纪轻轻，看上去也就二八年纪。”

        “那姑娘长什么样？”

        “那姑娘有天人之姿，我从没有见过那么绝色的姑娘！”老榆头回忆道，“对了，她腰上还系着一个金铃铛。”

        澈等老榆头说完，让顺子接着说。

        顺子说道：“我见到火凤凰是在十年前，那时我才十岁。我和我爹出海打鱼，结果遇上海怪偷袭我们的船，我和我爹都掉到了海里。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漂到了一个岛上，有几头豹子正盯着我要扑过来，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就在这时，飞来一只火凤凰，凤凰上还骑着一个手拿金铃铛的姐姐。她一摇金铃铛，豹子就走开了。”

        “你说这个金铃铛能驱赶豹子？”澈问道，心想，难道这就是流落民间的驭兽金铃？

        顺子点头，说道：”豹子走后，那姐姐还问我住在哪，我告诉了她。第二天醒来，我发现我躺在了村口。”

        “你还记得你是飘到了哪个岛上？”澈问道。

        “东海的岛那么多，我那时又小，叫不上名字来。”顺子说道：“不过，我爹后来带上村里人想去找火凤凰和凤凰娘娘，可是找了好多天，再也找不到那个到岛了。”

        澈辞谢了老榆头和顺子，招来玄鸟，决定先去海上探查一番。只见沧海茫茫，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密布，一座接一座隐于飘渺的云雾之中。

        澈骑着玄鸟在东海上飞了几天，回到了客栈。

        仲羽也是前脚刚到。他在稷山探查了几天，一无所获。稷山山势并不险峻，几十处洞涯飞瀑仲羽都一一进去探过了，没有鸟怪的痕迹。

        “稷山的山民你打听过了吗？”澈问道。

        “有几位山民说晚上见到过火鸟，这几十年也就看到过两三次。”仲羽说道，“稷山位于青州城郊，又树木苍翠，九头鸟怪偶尔来稷山落脚倒是有可能。”

        澈认可了他的判断，在仲羽出发前，他就想到了这一点，说道：“九头鸟一定躲藏在东海，而不是稷山，我们继续去东海找。”

        大半年很快过去了，澈和仲羽除了在东海上的岛屿探查，也在青州城的街头巷尾打听，去城外的村落走访，完全找不到任何九头鸟妖的气息。两人推断，九头鸟怪藏匿的岛，必定设有迷障，才能够掩盖住鸟怪的气息。只要他不主动出来，怕是三年五载也找不到了，还不如去东海的海上等着，说不定能碰上九头鸟怪出岛。

        夕阳熠熠。一轮红日仿佛吸天地之灵气，在海天一色的湛蓝中由橙红渐渐演变成金红。一条带帆渔船，悠悠徐徐地在夕阳下浮动。一个老伯正摇着渔船，海浪轻轻地拍着船头和船舷，船身略侧，向前滑去时轻盈得如同一只掠水的小燕儿。老伯穿着渔民的粗布马褂，脸上挂着几道深深的岁月沟壑，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花白的头发露在帽沿外边。

        “谢谢老伯搭我们一程。”仲羽说道。

        仲羽在船上收拢渔网，澈坐在船头，拿着酒壶，张望着海面。

        “两位公子从哪里来？”老伯问道。

        “我们从御神山来。”仲羽答道。

        “原来如此，我看两位公子已经在海上多天了，你们是在找人吗？”

        “我们找的是火凤凰。”仲羽一边收拉渔网，一边答道，“老伯，我知道你是神族，你在海上见过火凤凰吗？”

        “火凤凰？”老伯问道，“我没有见过，我倒是见过九头鸟怪。”

        “老伯见过九头鸟怪？”澈转过身来。

        “我活的年岁长，六臂海妖、九头蛇妖、鲛人、水麒麟，什么妖魔鬼怪我都见过。”老伯一边摇着船浆，一边说道。

        老伯话音刚落，只听到水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澈腾地站起身来，仲羽扔下了渔网，老者眼神矍铄紧盯着海面,收起了手里的船浆，手里出现了一柄流星锤。

        “是鱼怪！”老伯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扬起了手中的流星锤。只见两只兽脸鱼身的怪物一左一右从水里飞窜了出来，渔船瞬间被巨大的水浪激荡得摇摇晃晃。

        老伯流星捶一挥，飞出一个大锤击中一个鱼怪，鱼怪立马潜入了海里。仲羽挥掌，一个火球旋转着飞速飞出，另一个鱼怪也“扑通”一声潜入了海里。

        不一会儿，水底的异响更大了，随着水花翻飞，只见七八个鱼怪从左右同时跃出，将渔船包绕，朝他们猛扑了过来。

        “不好！”老者喝道，大力挥出流星锤。

        澈一跃而起，手中金剑飞出，金光乍起，矫若飞龙，刹那间，水波荡漾，剑影翻飞翱翔，鱼怪一个个消失得不见踪影。

        这一回，海面渐渐恢复了平静。老伯目瞪口呆，问道：“难道这位公子就是御神山的公孙澈？”

        澈道：“我是澈，老伯是？”

        “我年轻时曾是黄帝手下的水兵，现在老了，靠在海上打渔为生。”老伯眼窝深陷，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公孙澈。

        澈和仲羽都对老伯肃然起敬，澈用酒壶给老伯倒了一杯酒，老伯接过，一饮而尽。连饮几杯后，澈说道：“其实我们就是在找九头鸟怪，还请老伯说说情况。”

        老伯坐下，想了想，说道：“一百年前我见过一只大火鸟，长得像火凤凰，却并不是火凤凰，应该就是九头鸟怪。”

        “一百年前？”澈问道。

        “那一次，海上刮起了海旋风，那海旋风就像蛟龙出海，把整个东海搅得翻天覆地！我看到那九头鸟怪正好飞过，被卷进了海旋风里。”

        澈心里一惊，原来百年前遇上海旋风落水，九头鸟怪竟然正好逃到了东海！

        “后来九头鸟怪呢？”澈问道。

        “海旋风过后，他又飞了出来，只不过，那九头鸟怪飞起来快如闪电，我什么也看不清。不过，据说那回，当今陛下的两个皇子落水了，陛下派了许多船队寻找，那晚东海到处都是找人的船，幸好后来两个皇子被找了回来。”

        “我也听说过！据说大皇子和二皇子遇上海旋风落水，当今陛下为了找人，差点把东海都翻过来了！”仲羽说道。

        听着老伯和仲羽的话，澈的思绪也回到了百年前。那天遭遇了那场海旋风，他被滔天的巨浪卷入了海中，又陷入了海漩涡里，即使他灵力不低，也很快在海里昏迷了过去。当后来在岛上醒过来，被少女用船送出岛后，才看到东海上铺天盖地都是来找他的船。

        老伯继续说道：“说来也巧，当今陛下还有一次在海上找人，也被我遇上了。”

        “还有一次？”澈问道，“除了百年前两个皇子落水，当今陛下还来东海找过人？”

        老伯看着澈说道：“那是两百多年前了！他和你一样，也穿着白衣，坐在我的船头，后来，来了许多官船把我的船围了起来，我才知道，原来那白衣公子就是当今陛下！”

        “两百多年前，陛下在找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他找什么人。陛下应该在海里面游了几天，直到游不动了，飘在海面上，被我的渔船捞了上来。”老者回忆起两百多年前的情景，神情怅然，“他上了我的渔船，望海发呆，失魂落魄，整整一天滴水未进，我看他心如死灰，还以为是来海上殉情的人。”

        老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那时不知道他是当今陛下，心想他必定是遇上了想不开的事，或者有放不下的人。我劝慰他，我妻儿都葬身海怪之口，我也曾想在海里自尽，一了百了，直到有一天遇见一位海上仙人，他跟我说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他听完后，喝了几口水。”

        “后来几艘官船找到了我的渔船，本来他还不愿意下我的渔船，不过听官船里的人禀报说，王姬还活着，被九头蛇妖救起了，他整个人也活过来了，立马跟着来找他的船队回去了。”

        “这么说，陛下是在找一个王姬？”仲羽难以置信地叹道，“当今焱帝叱咤风云，威震天下，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差点殉情？”

        老伯泰然说道：“男女之间生死相许，不外乎一个情字。陛下当年，看上去跟你们差不多，也是一位翩翩公子，必定是遇上了“情”字一关。”

        “老伯，你这话可不对！当今陛下的皇后是神农氏，宠妃是青阳氏，却没有听说过帝丘嫔妃中有一个王姬。”仲羽还是觉得匪夷所思，“陛下如果对那王姬有情，难道以陛下九五之尊，还不能把她娶回去？”

        老伯摇了摇头，也不跟仲羽争辩，悠然唱起了渔歌：

        “我所思兮貌何美,

        梦寐辗转不可忘。

        我今深海去捕鱼，

        心旌飘摇独傍徨。

        只好捕鱼归来日,

        与卿相馈共举觞。

        长相思兮长相忆，

        短相思兮无穷极。”

        澈心中震惊，一直默不作声。听着老伯的歌声，静静地忘着海面。伴着夕阳渐渐西沉，紫红色的霞光映红了海面。

        一只青鸟翩然飞了过来，轻盈地停在了澈的身边。

        澈抓过青鸟，取下青鸟爪上系着的传书，一边看传书，一边说道：“我们先回御神山去。”

        “是长老要我们回去吗？”仲羽垂头丧气地说道，“我们连根鸟毛都没找到，回去怎么跟长老交代？”

        澈把手里的传书递给仲羽，仲羽一边看一边嘀咕道：“御神山马上要重开山门了，长老让我们先回去，可是，这九头鸟怪怎么办？”

        “我们可以想个办法，让他自己回御神山。”澈凝望着海面，说道。

        “他都逃了一百年了，怎么会自己回去？”仲羽不解地看着澈。

        “雪罂草。”

        “雪罂草？”

        澈沉吟道：“长老说九头鸟妖化百年后化为人形，必遭熨灵丹反噬，想来也快了。”

        “二师兄你是说，我们用雪罂草引诱他，让他自投罗网！”仲羽差点跳了起来，兴奋地说道，“到时候我们就在御神山等他，来个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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