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训练

赵永啸的清静日子被他亲手打破了。

        他给小盒子戴上铃铛，本意只是担忧它再次跑丢，可谁知道，那小家伙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似的，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尤其喜欢在他埋首于公文的时候，在他书房外面蹦蹦跳跳，叮当作响。

        赵永啸并不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他气急了，真想将它扔出去眼不见为净。可是每次他怒气冲冲出现在小盒子面前时，它都似乎分外开心，蓬松的尾巴也摇摆地愈加欢畅，似乎非常期待等着他大发雷霆。

        对上它笑眯眯的胖圆脸，还有那清澈又期待的圆圆眼，赵永啸赶它出去的话就在嘴边，怒火却奇异的消失了。

        自从他偷偷跟着父兄上了战场，可爱的毛茸茸的小动物，就再也与他无缘。他那颗在战火中淬炼的坚定又强大的心脏，已不需要可爱或是柔软心肠，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小的时候，他也曾经与家里那条看门的大花狗是极好的朋友。

        那条大花狗就像是他早已远去的、无忧无虑的孩童时光的一个符号，与他此后金戈铁马、枕戈寝甲的奔波辛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永啸本对这些小宠物已毫无兴趣，也从不曾动过豢养一只逗乐的心思。可这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小狗，却似乎能够勾起他已残存不多的童年记忆，能短暂的带他重温生命中最为轻松的那段时光。

        府里多了这么一个闹闹腾腾的小东西，烦的时候烦得要死，可乖顺的时候，也还算有趣。

        □□□□就好了。

        赵永啸是个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人，既然暂时不准备将小盒子丢出去，就立刻拿出了操练新兵的架势，开始操练起这只刚刚被登记造册、正式纳入二皇子府的小狗来。

        善和的美好日子就断送在赵永啸的手中。

        赵永啸每日天还没亮就要起床练武，本来是直接到校场热身开练的，现在却特意增加了一个晨跑环节，一定要先绕远路跑去将她从香香软软的小窝里挖出来，然后强迫她跟着他一起跑圈，再强迫她站在寒风瑟瑟的校场上，看着他挥刀舞剑的矫健身形。

        说实话，他身姿修长却身形健硕，宽肩窄腰长腿，每一个动作也如行云流水般，其实是很好看的。若是平时，善和一定会看呆了眼，还会在心里偷偷给他献上无尽赞美。

        就算是被他强带了来，前几天的时候，善和也是看着这样的赵永啸很是出了会儿神，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甚至都不那么瞌睡了。

        只是每日都这般早起，还要被迫运动，善和实在是难以维持自己对他的欣赏了。

        善和其实是一个很懈怠的小姑娘，之前做人时，她能坐车绝不步行，能靠着绝不坐着。就算是现在做了狗，她最喜欢的姿势也是找个地方搭上脑袋，省的她自己撑着累脖子。

        这么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的被迫操练，实在是让她非常不开心。

        善和尝试过反抗，反抗无效。

        善和尝试过对着赵永啸挥舞四条小短腿打他，却根本追不上他，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的。

        善和也尝试过对着赵永啸一顿狂吠，可赵永啸根本听不懂她怨气满满的叫骂，直接无视掉了。

        善和最后便练出了一个绝活：她看似站着，其实早已睡着，就算身子东倒西歪、摇摇晃晃，也绝不倒下。

        赵永啸在出剑间隙扫了一眼旁边歪歪扭扭、一顿一点的胖乎乎身影，唇角几不可察的微勾一下，很快又隐没在闪烁剑影之中。

        赵永啸算是深谙“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这条准则，在强制性带着善和一起练武之后，也会与她共同分享一顿丰盛的早餐。

        因着赵永啸经常在大梁西北处作战，饮食习惯便有些受了那边的影响，早餐也一定要有肉食。而对于他的这个爱好，善和表示非常震惊。

        早餐吃肉，简直是荒诞奇怪！

        善和曾经的早餐，都是熬制的软软和和的各种粥品，还有做工精致的点心糕饼。现在跟着赵永啸一起吃饭，他竟然是少见的热心，将自己的肉食正正好好分成五份，四份是他自己的，剩下一份是她的。

        赵永啸将属于善和的那一份儿肉拨进她的小钵里，端端正正摆到她的面前，用的仍是那毫无波澜起伏的声音：“吃吧。”

        却会再特意补上一句：“吃完。”

        善和一开始是拒绝的。

        她想逃跑，赵永啸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将她制住，还能顺便捏开她的嘴巴，把肉一股脑塞进善和嘴里，语带恐吓：“吃掉。”

        赵永啸在严肃神情的时候，已经就很吓人了，若是刻意露出恐吓的表情，更是可怕。

        善和哆哆嗦嗦咽下了嘴里的肉，竟然觉得……

        还有点好吃？

        她坚定相信这是小盒子的本能，而不是她徐善和的真实感觉。

        她每日跟着赵永啸吃肉，鸡肉猪肉牛肉鱼肉甚至还有她吃不出是什么肉的肉，日子久了，善和悲伤的发现，她也被赵永啸同化了。

        坐到餐桌旁边的第一件事，就是伸出鼻子疯狂去找肉的位置，还能准确闻出今日吃的是什么肉，甚至还能闻出今日是哪个厨子做的肉。

        善和蜷缩在赵永啸袍角之下，偷偷抬眼去看正聚精会神处理公务的赵永啸，见他没有留意自己，咧出几颗小尖牙狠狠朝着赵永啸的脚面磕去，却堪堪停在他绣着暗黑色花纹的鞋面上面，对着空气撕咬良久，终于觉得出了些气，才缩回脑袋。

        赵永啸似乎决定全方位的训练她，将她培养成一条能文能武的才狗。就是每日处理公文，他也要将善和一起带进那间宽大的可怕的书房，不知道是不是想让她也受一些熏陶。

        善和是很想来他的书房的，可只是想听听外面的消息，并不想跟他一起埋首于案牍。刚开始的时候，她在书房里四处乱窜，故意将东西咬的乱七八糟，就是想重现曾经刚到二皇子府时的惨案，逼他将她放走。

        赵永啸果然被她烦的皱了眉头。

        善和心中雀跃，正准备立刻跑到外面迎接自由，却忽然被两只大手捞着腋下抱了起来，然后被放在了赵永啸椅子之下，一左一右就夹上了两只大脚，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赵永啸对上善和震惊的双眸，扯起一个蔑视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她：小样，还能跑不？

        善和挣扎半晌，只感觉自己似乎是被夹在两块巨石之间，终于悲愤了，开始疯狂的摇晃脑袋，“当啷当啷”的声音毫不间断袭击着赵永啸的耳朵。

        善和：你不放我出去，我就烦死你。

        赵永啸只用一小团棉花，就轻松解决掉了噪音问题。

        善和用爪子不断扒拉着铃铛里塞着的棉花，又左右摇晃脑袋，终于确认这铃铛是真的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善和：我还能怎么办，只能保持微笑。

        一人一狗终于找到了可以“和平共处”、“皆大欢喜”的方法，善和就这样窝在赵永啸的袍角之下，听到了许许多多的消息。

        皇宫的，建邺的，还有，边城的。

        那遥远的、她从来没有去过的、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的边城。

        承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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