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冷宫，时值半夜，又是个下雨天。

        屋外雨声噼里啪啦，雨水顺着屋檐砸落，水帘一般，在地面溅起一圈圈的涟漪。

        雨势愈来愈大，倏的，有雨水吹进了窗户，打湿了窗棂，一双纤白的小手伸了出来，急急关上窗，将喧哗的大雨关在窗外，屋内安静了起来。

        关窗人回转了身子，殿内烛火摇曳，照亮她身上半新不旧的蓝色长锦裙，深蓝色腰带将腰身勒的不盈一握，一袭清秀又温柔的装束。

        她墨发束起，肌肤胜雪，蛾眉却是微蹙，整个人透出淡淡的忧伤，脆柔的就似露珠，轻轻一碰就冰消玉散了一般。

        这人正是鱼小瑜。

        殿内犹如一个黑漆漆的盒子，正中间摆放着陈旧的四方桌，四边各有一个破旧的条凳，鱼小瑜坐到一个条凳上，光源只有她身前四方桌上的一根蜡烛，火苗幽幽跳动，在大殿内，形成了一团小小的光团，将浓浓夜色隔开。

        一道闪电划过，紧跟而来的是一阵震天雷鸣。

        鱼小瑜被骇了一跳，抱住自己，蜷缩的更紧。

        她在等待萧霁铎的到来，原来高万山确认萧霁铎会来，是预见了一场暴雨，萧霁铎那怪异的心症会在雷电中发作，肯定他要来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今晚高万山特别叮嘱鱼小瑜要小心，因为萧霁铎中了蛊，发病会更加神志不清，叮嘱完就把鱼小瑜置于危境之中了，说若有危险，影卫也会出现。

        经他这么一说，鱼小瑜更加担心了，上一次萧霁铎发作就白白葬送一条人命，这次发病更加严重？鱼小瑜感觉凶多吉少。

        时间慢慢流逝，鱼小瑜有些惶恐。

        “吱呀。”

        沉重的院门被推开了，鱼小瑜漂亮的眼睛圆睁，吓得立马紧张起来。

        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向内殿，越靠越近！

        鱼小瑜呼吸的小心翼翼，心脏随着脚步声，“噗通”鼓动，整个殿内好似就只剩下她的心跳。

        脚步声来到殿门前，鱼小瑜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哐啷。”殿门被推开。

        门口出现一个很高的身影，来人全身都湿透了，衣服紧贴，健美的线条若隐若现，一张脸在幽深的黑暗中，难以看清。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地间一片苍白，映亮了来人，萧霁铎脸色苍白，双眼腥红，眼中是阴暗又嗜血的疯狂，整个人像来自阴间的恶鬼。

        鱼小瑜吓得站了起身，眼睛圆睁，身上的汗毛倒竖。

        萧霁铎红着眼，看向鱼小瑜这一身蓝色的锦裙，脸上流露出一阵茫然。

        殿内空气好似凝滞了一般，鱼小瑜拼命忍住惊悸，双手背在身后，抓紧了九叶一枝花。

        轰隆隆的雷声到了，萧霁铎身子一僵，溢出了杀气，又化身一只嗜血凶兽，迈步入殿，一步一步走向鱼小瑜。

        鱼小瑜吓得退了几步，“陛下，陛下。”声音颤抖，带出一丝哭腔。

        萧霁铎眼中浓稠了阴鸷的、恐怖的、血腥的寒凉。

        鱼小瑜的背抵到了坚硬的墙壁，她已经避无可避。

        危险的气息弥漫，鱼小瑜浑身颤抖，急忙一挥手，使劲掐了自己一下，疼痛感升起，鱼小瑜纤长双睫被泪水浸染，黏的一簇一簇的，泪珠不听使唤的往下落。

        萧霁铎瞧见她的泪珠，陡然一顿，一时间，凶兽的眼神恍惚了起来。

        “陛下，臣妾是鱼小瑜。”鱼小瑜抽泣着，声音无比脆弱。

        “啊～”萧霁铎呻吟出声，痛苦的捂住了头，像凶兽发出绝望的呜咽。

        见到他的举动，鱼小瑜轻轻说：“陛下，臣妾能治您的痛。”走近一步，举起九叶一枝花，递向萧霁铎嘴里。

        萧霁铎陡然抬眼，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手一抬，打翻了鱼小瑜的手，九叶一枝花被抛在远处。

        鱼小瑜一惊，急忙搜寻掉落的药，忽然脖颈一痛，竟被紧紧掐住，她的背狠狠撞到了墙面。

        她使劲挣扎，却挣扎不开，萧霁铎眼中带上了嗜血，鱼小瑜感觉到心脏急速跳动，两耳嗡嗡。

        单薄的身躯被压制，头发却散开了，秀发温柔垂到萧霁铎手上。

        萧霁铎神色恍然，脸庞靠近，从手中人的脸看到装束，手劲陡然一松，“母亲”一声依恋的呢喃响起。

        鱼小瑜像个脱线公仔，一下子瘫软倒地。

        空气重新冲入肺腑，一时间，鱼小瑜被刺激的咳嗽不止，眼泪不停的溢出。

        顾不了其他，鱼小瑜手脚并用，努力爬到一边，捡起了药，看着眼前茫然的萧霁铎，自怀中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是她早早藏在身上做防身之用的。

        银刀闪闪，落到了萧霁铎眼中，将他刺激醒来，萧霁铎狞笑了出来，笑容带着狂烈的味道，他忽然靠近。

        鱼小瑜吓得浑身一颤，却看到萧霁铎将脖子凑到了刀锋边，眼中腥红一片。

        他这是要做什么？

        鱼小瑜看着刀边的脖颈，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即手中刀光闪动，刀锋划破了她的掌心，血液顿时汩汩冒了出来。

        闻到血腥味，萧霁铎眼睛更红，浑身颤抖不止。

        鱼小瑜把刀远远丢开，一边抹着忍不住的眼泪，一边将冒着血液的手心，递了过去。

        “知道你恨，吸把。”声音脆弱柔絮，却带着诱惑。

        萧霁铎气喘吁吁，终于受不住煎熬，抓住她的手就此吸住，鱼小瑜咬住嘴唇，泪水簌簌往下掉，趁机把手上的药给推到萧霁铎嘴里。

        感受到手心疼痛，粘糯的吮吸感受，甚至还有野兽般的撕咬，鱼小瑜怕得颤抖，抽泣着，手倒是没有退缩。

        殿内安安静静的，空有外面哗哗雨声，萧霁铎脸上坚硬的线条柔和了起来。

        鱼小瑜带血的手，被萧霁铎握住，又轻轻抚上了他的脸，温热的掌心覆盖了冰冷的脸庞。

        “鱼小瑜？”萧霁铎双眼抬起，瞳孔黑漆漆，恢复了清明。

        “陛下，您没事了吧？”鱼小瑜都要吓的撑不住了。

        萧霁铎直直凝视着她，仿佛全世界都不存在，“方才你一刀划落，你就安全了。”

        鱼小瑜固执的摇摇头。

        萧霁铎勾了勾嘴角，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晃，顿时倒地。

        “陛下？”鱼小瑜吃惊不已。

        难道九叶一枝花不是破除蛊的关键？难道她判断错了？难道萧霁铎要被她害死了？

        “陛下～”高万山叫喊着，急匆匆自门外赶了进来。

        萧霁铎一倒，他就出现，刚才萧霁铎掐着鱼小瑜，他倒是能沉得住气。

        “高总管，快看看陛下。”鱼小瑜来不及埋怨。

        老太监急忙翻开萧霁铎的眼皮，眼皮上有一层诡异的黑气，高万山慌了神：“糟了，是双重蛊。”

        双重蛊，破了一重，还有一重，甚至是一重压制一重，破了上面的，下面的毒就压不住，爆发出来了，卫鸣珂好阴毒的心。

        “那该怎么办？”鱼小瑜慌了。

        高万山老迈的脸上却很冷静，“用那个珠子，喂给他。”。

        珠子？！

        对了，还有颗珠子，鱼小瑜急忙从怀中掏出解毒珠，扳开萧霁铎的嘴，将珠子喂了进去。

        “咽不下去。”鱼小瑜着急了，“是不是要水？”

        “不必，陛下将它含在口中即可。”高万山仔细端详着萧霁铎，脸色却怪异起来。

        萧霁铎面色越来越白，倾身就是一阵呕吐，吐出淋淋鲜血，也将珠子吐了出来。

        珠子带着血，咕溜溜，滚到了一边。

        “吐出来了？”鱼小瑜更茫然了，“高总管，要再喂吗？”

        “不必，看着陛下。”高万山轻轻走远，捡起了珠子。

        鱼小瑜看到萧霁铎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似没有了知觉。

        “陛下。”鱼小瑜有些六神无主。

        慢慢的，萧霁铎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鱼小瑜心头大石落地，人却差点哭了，“陛下，您没事了吧？”

        萧霁铎一言不发，坐了起身，双眸暗沉，转头看向身后的老太监。

        高万山此刻上半身靠着桌脚，坐在地上。

        跳动着的烛火，明明灭灭打在他的脸上，映照出蜡黄的一张脸，他好似快没了生气，有血丝自他嘴角溢出。

        鱼小瑜吓了一跳，“高总管？”急忙过去，抓住了高万山的手，入手却感觉到一阵冰凉，鱼小瑜的心也堕入冰冷中。

        萧霁铎爬了起来，蹲到高万山身边，眸色幽深似水：“老东西，你是昏了头了，找个死囚即可的事。”

        高万山呛了一口血，咳嗽了一阵，鲜血喷洒到了他的胸口，浑浊的眼睛却有了光彩，“陛下，老奴是自愿的，老奴活够了，想早点去见她，去给她捎句话，说您现在很好，能够独当一面了。”

        “到底怎么回事？”鱼小瑜惊吓到了。

        萧霁铎冷冷道：“他吞吃了转蛊珠，把蛊转了过去，他的身体是遭不住的。”

        什么？不是解毒珠？是转蛊珠？

        原来一开始，高万山就打着把君王中的蛊转走的主意，连鱼雅载也疑惑过的解毒珠，鱼小瑜居然没有一探究竟，就这么直接使用了。

        鱼小瑜怔住了，愣愣看向高万山，高万山嘴角带着笑，看着鱼小瑜这一身蓝裙，眸中闪光：“我见到她了，我要去找她了。”

        好似在他目光中，有一副画面，月色纱一般倾泻在天地间，美丽的女子笑盈盈坐在海边，轻启朱唇，唱出优美的歌声，歌声飘荡在波光粼粼的海面，美丽女子目光穿过一片云雾，伸出了手。

        在这场凄美梦境中，高万山嘴角带笑，也伸出了手，随即他眼中的光芒慢慢渐灭。

        鱼小瑜悲从心来，哭泣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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