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重新开始

既然已经想清楚要把夏扬习追回来，易如倒也没再多耽搁。打算明天放学后把夏扬习约到家里，把该说得明白，也正式的向他道个歉。

        但真等到第二天，易如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夏扬习在哪儿？”

        薛小美举着手机，走到教室外面。对易如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表示不解，“咋啦？”

        “我想放学和他见一面，但短信、电话都没反应。”语气放软，“你能让他接电话吗？”

        “这个……”薛小美有些为难，“不是我不帮你，他之前还在，但刚才有个男生把他叫走了。”

        易如：“男生？什么样的男生？”

        薛小美：“嗯……挺普通的吧，但应该不是咱们学校的人，年纪看上去比咱们大一点。那男生本来是要找你，你没在嘛，小习就跟着他走了。”

        易如：“你确定不是咱们学校的？”

        薛小美：“对呀，虽然我不敢说咱们学校的人都认识，但我这么八卦，只要是咱们学校的，我起码该是眼熟的。是你的什么朋友吗？”

        易如：“……”

        薛小美以为那人和肖默一样，是易如外校的朋友。但易如却知道，他的那些朋友除了肖默，一般是不会找他，而且就算找他也应该是通过手机，而非直接去学校。

        “喂？易如？”听到电话那边半天没了声响，薛小美问道，“你还在吗？”

        “我这就去学校，你打听一下他们可能去哪儿了。”易如突然变得很严肃，低声道，“夏扬习可能要出事。”

        不多时，易如赶到了学校。薛小美和他说明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现在是上课时间，教室、操场和体育馆都有人，夏扬习他们应该不会去这些地方。

        “我想来想去唯一有可能，就是楼后面那个器材仓库了！”

        “仓库？”易如皱起眉头，转头对女生说，“你先回去吧，谢谢。”

        因为刚才那通电话，使薛小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张了好久。见到易如的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安心了不少。她也很担心夏扬习，很想跟过去，但她清楚自己过去只能是添乱，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砰——”

        随着一声巨响，器材仓库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这间仓库原本是r中的体育馆，但后来建了更新、更好的，也就渐渐闲置了，平时堆放一些体育器材和没用的课桌、椅子。而此刻，仓库的地面上散落着各种东西，篮球、垫子、横杆、栏架，隐约中还有着斑驳的血迹。

        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混乱的打斗。

        易如的目光迅速扫过地上的狼藉，看到正对面墙角的男生。

        男生一腿屈膝，一腿伸直的坐在地上，头垂得很低很低。

        见此情景，易如骤然瞳孔一缩，冲到男生跟前单膝跪下。看着对方身上血迹，急切地问道：“哪受伤了？！”

        夏扬习听到动静，悠悠的睁开眼，瞥了一眼来人，冷笑一声：“折了条腿，死不了。”

        易如盯着他宽大的校服上，左一块右一块的血迹，“那你这身上……”

        “别人的。”

        听到这句话，易如的心才稍稍放下。其实是他关心则乱，仔细看的话，那些血都是从外沾上去的，而非从里面渗出来的。

        但在夏扬习的事上，他总是不敢掉以轻心。

        他拉起男生的手臂，想将他扶起来，“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用不着！”夏扬习猛地一挥，甩开易如的手，抬起头冲他吼道，“我是死是活不劳烦您操心！我可是有‘病’的人，小心被传染了！”

        看到男生还有力气这么大声说话，易如终于相信他应该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轻声道：

        “夏扬习。”

        男生又低下头，没有理他。

        “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也有很多不满，可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是来……来道歉的。”易如顿了顿，“对不起。为了我在夜城的态度和行为，以及一直以来回避你的问题。我犯过很多错误，但是……这么说也许很过分，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夏扬习闷闷地哼了一声。

        “夏扬习。”易如再一次念着他的名字。

        这回男生的头下意识的抬了抬。

        借此机会，易如低下头，偏过脸，做了一件在他生日那天就想做的事情。

        他在夏扬习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轻到夏扬习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易如贴在男生脸侧，用他最最温柔的声音轻声说道：

        “如果可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夏扬习的眼睛暮然睁大，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易如郑重的说：“这一次我会正视自己的感情，不会再回避你的问题。虽然，我还不完全清楚这种感情，但我愿意去尝试，愿意慢慢去学，为了你。”

        夏扬习一直知道，易如虽是个冷漠的人，却从不是个冷血的人。他的温柔，只给予身边的少数人，而夏扬习有幸感受过。只是眼前这般深情的易如，却是他不曾见过的。

        一瞬间，很多回忆浮现在脑海，太多情绪涌上心头。

        他鼻子一酸，眼前升起了水雾，嘴一撇，破口大骂：“你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呀！！”

        明明是句气势汹汹的话，可话音刚落，夏扬习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像决堤的江水，不受控制的哗啦啦往下流。

        他一边哭，嘴上还不忘一边骂着，“易如你他妈就是个混蛋！把我丢在夜城的是你，现在说要重新开始的也是你！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你呀！凭什么……我喜欢个人我容易嘛……我□□大爷的！你丫……”

        最开始夏扬习骂得还是一句一句的，有逻辑的。到后面，就变成了在哭的间隙，插着骂两下，甩两个词。

        夏扬习的心里，一面盛满了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把直男掰弯的动容与喜悦；一面又充斥着，因为回想起自己单恋的纠结与不易，而泛起的酸楚。

        就像当一个人没有别人关心关注时，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都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坚强面对；但只要有人对他表示了关心，那么再小的委屈都是不能承受的，都是能换取关注的武器，都能拿来哭一哭。

        小时候，他是老师嘴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家长眼里孝顺懂事的乖孩子，哭，和他不搭调；长大些，他是兄弟们眼中，独当一面、流血不流泪的“扬习哥”，哭，和他没关系；再之后，他身边连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几个了。

        而此刻，夏扬习找到了一双愿意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让他终于可以像撒娇一般，将积压在心中的委屈哭诉出来。

        夏扬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哭又骂，鬼哭狼嚎一般。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哭，丝毫没有梨花带雨的美感。

        易如就这么单膝跪着，一句话也没说，默默的听夏扬习骂自己，骂了七八分钟。直到夏扬习似乎有点累，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才开口道：“骂够了？”

        “呸！”夏扬习啐了易如一脸，“不够！就你他妈那点烂事我一辈子也骂不够！”

        易如笑了笑，撑着有些发抖的膝盖站了起来。

        夏扬习以为他要走，忙拽住他的袖子，怒道：“你想走？我都这样了你他妈居然想走？！你他妈对我负责！！”

        “负责负责。”易如转过身，背对着男生，声音里带着笑意，“但能不能让我先把你送到医院，你再接着骂？”

        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子，示意对方上来。

        夏扬习摸了两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的伤总还是要看的。于是他扶着墙，晃晃悠悠的单腿站了起来。刚要趴易如到背上，突然想到什么，又站直了身子。

        “呵，还是算了吧。”他带着哭腔讥讽道，“我这儿本来没多大事，回头您再给我来给过肩摔，恐怕我下辈子都要瘫床上了。”

        “我发誓，”易如回过头，竖着三根手指，“我绝对不会把你摔下去，绝对。”

        夏扬习噘着嘴，不情不愿的趴到易如背上。他小心翼翼的待着，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有点动作不得劲又被甩下去。直到易如走了几步，他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才放松了一点。

        却还是立着脑袋，小声地接着骂道：“易如你个混帐、王八蛋、变态、臭流氓、无赖、智障、白痴、傻逼……”

        几乎是把他毕生知道的，能拿来骂人的词汇都说了一遍。

        骂着骂着，夏扬习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也有点无聊。他咽了咽口水，总算是闭上嘴，消停了。

        但实际上，他的心里仍憋着一口闷气，撒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此刻的易如虽然是被骂得无怨无悔，可一点儿反应都不给，也着实让骂人的人很没成就感。

        夏扬习鼻子抽了两下，抬眼间忽然看到易如裸露在外的脖颈，他二话不说一口就咬了上去。将心中所有的不满、愤怒、委屈都付诸在这一咬上，用尽全身的力气。

        易如猛地一颤，双手抓住夏扬习的手臂，臀部下意识的向后一顶。夏扬习似乎都能预见到，自己下一秒躺在地上的样子。

        然而，在动作就要行云流水的进行下去的时候，易如堪堪收住势头。他整个人登时僵硬得像块石板，仿佛丧失了作为一个人的运动本能，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动作十几秒，终究没有让夏扬习再次体验过肩摔的滋味。

        他慢慢直起腰，将背上的人向上颠了颠，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再次迈步向前。

        直到嘴里尝到一丝丝的血腥味，夏扬习这才缓缓松开嘴。他将头枕在易如的颈窝，双手轻轻揽过他的脖子，斜眼看着自己咬的，还在往外冒血珠的牙印子。

        抿了抿嘴，终于露出了笑意。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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