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返工第一日，祁桑在oa系统提交离职书，开好实习证明，然后跟保温杯李哥商定了一个周的工作交接期。

        自由在望，他看着李哥都眉清目秀了许多，可惜该做的稿子还是得做，该掉的头发一根也不能留在头上。

        少年还是如同以往，每天做好饭等他回家，陪他看会儿电影或者看他打会儿游戏，到点儿睡觉，周而复始。

        祁桑发现自己渐渐习惯了少年的存在，他不再是虚幻，而是只有他能触碰到的真实。

        一周的工作交接期过完，祁桑和办公室里相熟的同事打完招呼告完别，收拾自己的东西回家，他打算先休一个周再去许风之那儿报道，反正说好了的半个月。

        下了楼，刚出现在脑海里的人就出现在眼前，许风之的车停在路边，也不管冷风往哪儿吹，驾驶位上的玻璃窗全降着，祁桑抽出一只手向许风之挥了挥，然后走到车前喊道：“许风之！”

        “辞职这么快乐啊。”许风之看着祁桑站在阳光下朝他笑，一时有点晃神。

        “快乐啊，至少头发保住了。”祁桑朝许风之点了点下巴，“您这儿等谁呐。”

        “你说呢。”许风之转过头，不看祁桑调笑的脸。

        祁桑被阳光照的眼睛发痒，扭过头打了两个喷嚏后说：“等我呢啊。”

        许风之向他打了个手势，让他上车。

        祁桑乐颠颠的把东西放到后座上，然后闪身上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今天就开始上工？”

        “不是。”许风之沿着南沿路往西洲的反方向开。

        “去哪儿？”祁桑问。

        “我家。”

        祁桑：……

        封杨说过的话不合时宜的飘进了他脑子里，“老板潜规则你了？”

        许风之透过后视镜，瞧见他的脸色，“不是要潜规则你。”

        “你你你……你会读心术？”祁桑瞳孔霎时放大。

        许风之轻描淡写地说：“察言观色也算读心术的一种。”

        祁桑：……行吧。

        车上了绕城高速，祁桑被太阳晒得晕晕乎乎，没多久就不小心睡着了，再睁眼，车已经停在了地下停车场里。

        他揉揉眼下车，扫视周遭，感觉和家楼下的小区停车场没什么两样，然后跟着许风之进了车位旁边的电梯里。

        电梯停在三楼，门一打开，入眼的是个小客厅，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藏香味儿，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挺好闻。

        视线内，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坐在单人沙发上，皮肤不算很白，柳叶眉下一双丹凤眼，颇有点古典气质，无端让他联想起用来画工笔的宣纸。

        “九星姐。”许风之打了声招呼坐在一旁的长沙发上。

        陈九星笑着说：“不是让司机去接吗？怎么还自己去了。”

        “嗯，顺路。”许风之朝祁桑招招手，让他坐自己身边。

        待祁桑坐定，陈九星注视他道：“跨年夜那天，我在西洲见过你，开始没来得及打招呼，后来让服务生去找你，你已经走了。”

        祁桑和许风之的脸同时一红，尴尬地点了点头。

        陈九星仿佛看穿什么，转而说道：“我跟小澜，也就是你母亲，是发小。在一起的时候形影不离，还曾约定以后有了孩子，就让他们认我们对方做干妈。可惜我的孩子去世了，不过按辈分，以后小风就是你干哥哥了。”

        祁桑：？？？

        许风之：……

        “我还是和许风之一样叫您姐姐吧，”祁桑说，“看您年纪也不大。”

        “不行，”陈九星笑了笑，“我都四十多岁了。”

        “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您三十出头呢。”祁桑问道，“我妈妈是个怎样的人？她去的太早，很多记忆我都模糊了。”

        陈九星提到祁靖澜时的眼神比看任何都温柔，许风之从未见过她这种神色。

        “小澜她，”陈九星伸手拿起茶杯，再用另一只手托住杯底握紧，“我在福利院长大，小时候眼睛几乎全盲，没少受欺负，幸好有她照顾。你问她是个怎样的人？我以为落到某一个词上，应该是绝无仅有吧。”

        “许风之，”祁桑眼中没了笑，神色认真很多，“我有点事想单独问九星姐。”

        “好。”许风之点点头上了楼。

        “九星姐，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妈妈去世的？”

        陈九星：“小澜去了滨海之后，我们慢慢就没联系了，直到你父亲带你来西成后，我偶然在街上见过他一次，才知道小澜已经不在了。”

        祁桑相信她的话，继而问：“我身边的少年许风之，是另一个世界的您送过来的？”

        “嗯。”

        他问出了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另一个世界，我的父母好像也不在人世了，为什么您没有……”

        陈九星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是要死的，当时你那么小，你父亲死了，你怎么办。”

        所以，少年的死是巧合还是……

        陈九星也想到了这里，“那少年毕竟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是怎么死的，我也无法得知，但为了救人而杀人，和单纯的杀人比，并没什么两样。小风也是我儿子，我不可能为了一个儿子去害另一个。”

        祁桑觉得陈九星的话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可又有哪儿好像不太对。

        “嗯。”他暂时释然了，“我还是跟许风之一样叫您姐姐吧，干妈有点叫不出口。”

        “行吧，”陈九星叹了声气，“毕竟你和他……”

        “没有的事儿！”祁桑斩钉截铁。

        “欲盖弥彰。”陈九星戏谑道，“他父亲不管他，不用怕。”

        “真的什么都没有……”祁桑心想有这么明显吗？至少现在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啊。

        陈九星没接话，小口喝着杯子里的花茶。两人说了会儿日常生活的琐事，等中午吃完饭，祁桑道了别。许风之因为晚上要回西洲，也打了招呼和他一起走。

        车开出停车场，祁桑看了眼周围的景色，才发现他们在二环边上。许风之家这栋别墅是去年落成的，他自己买房时看了眼价格，单算别墅前的小花园，就比他账户里的所有存款还多。

        嚯，祁桑心想，以后绝对不会被拖欠工资了！

        一路往西洲走，但经过西洲时许风之没有停下，而是拐进了祁桑家所在的青桐小区。

        “小风哥哥，您把我放路边就行，不用送到家……”祁桑嬉皮笑脸地从后座上抱过来自己的东西。

        “注意安全，”许风之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抽手敲他脑门，“想得美，我住这儿。”

        祁桑：？？？

        这一茬少年也没跟他说过。

        许风之把车停在3号楼下，跟祁桑一起上了电梯，“这栋楼离西洲最近，我住这儿很奇怪吗？”

        “不奇怪。”祁桑晃晃脑袋，奇怪的是我一直没有见过你。

        电梯经过12层，许风之先走一步。

        祁桑心想要是早知道住的那么近，他干嘛还特意去西洲啊。

        他还喝醉了。

        他还断片了。

        他还辞职了。

        他……

        算了算了……

        祁桑进了家门，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等黑夜降临，等少年出现。

        “等我呢？”天擦黑，少年的声音准时从祁桑身后响起。

        “没。”嘴比大脑反应快。

        “不信。”少年撑着沙发靠背跳到祁桑身边。

        “我今天去见陈九星了。”祁桑伸了个懒腰，“她说她是我干妈，这个世界的你成了我干哥哥，嘿嘿，不过我觉得太诡异了，她就没坚持。”

        “兜兜转转，又变成了哥哥。”少年勾着他的下巴说，“快叫一声听听。”

        “去你的。”祁桑拍了下少年的手问，“那个世界的我，是哪天吃的药？”

        “明天，今夜。”少年脸上没了笑，“你想干什么。”

        “带我去看看，我总觉得必须得去一次。”

        “不行。”少年声音抬高。

        “怕什么。”祁桑揽着他的肩，“这个世界有你，我逃过一劫，危险已经解除了。”

        “那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看，不要管。”少年没告诉祁桑，另一个世界的他们最后都是死在那儿，但现在时间还没到，去找找线索也好。

        祁桑起身从沙发上捞起羽绒服套在身上，低头就能看到少年的发旋。他双手扶住少年的肩膀，弯腰在少年耳边说：“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但谢谢你，救了这个世界的我。”

        说完往他后脑勺弹了个脑瓜崩，大笑着跑出门钻进电梯里。

        少年一愣，飞速追上他，预备还回去，祁桑赶紧指着电梯门，一本正经道：“电梯内禁止打闹。”

        话一出口，电梯在十二楼停下，许风之上来了。

        少年：……

        祁桑：……

        “看见我怎么是这个表情？我让你受惊了？”许风之不解。

        祁桑：？？？

        许风之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

        “住口，”祁桑举起双臂，眼神凶狠的比划了个‘x’，“惊讶不是受惊！”一大一小几乎一摸一样的两个人站在面前，能不惊讶吗。

        许风之问：“惊讶什么？”

        祁桑编了个理由，“以前没在这见过你，知道你住这儿之后，第一次坐电梯就见到了。”

        许风之笑了声没接话。

        少年冷哼一声，抓住了祁桑的手。

        祁桑：“我……”

        “怎么了？”许风之问。

        祁桑：“没事儿。”

        少年瞥了眼许风之说：“傻不拉几的。”

        祁桑：……

        下了电梯，少年还是没松开祁桑的手。

        “你要去哪？”走在祁桑左侧的许风之说。

        “大尾巴狼。”走在祁桑右侧的少年说。

        “西洲附近的一栋拆迁楼。”夹在中间的祁桑忽然有点头疼。

        许风之：“从后巷出来拐两个弯那里？”

        “嗯。”祁桑没问过具体在哪，但看少年的眼神，应该就是这里。

        少年与许风之齐声说：“你去干什么？”

        祁桑脸上憋了笑，“没事，电影学院的朋友要拍恐怖片，我去帮他们看场地。”

        少年与许风之又齐声说：“那边好像没路灯，确实挺吓人的，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祁桑：……

        “你看我说的吧，傻不拉几的大尾巴狼。”少年翻了个白眼，“让他一起去。”陈九星说过的有得有失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他想万一有什么危险，自己无计可施，但这个许风之不会。

        祁桑捏了捏少年的手，“你不去西洲吗？现在西洲应该挺忙的吧。”

        “没事，小流在。”

        “好。”

        三个人穿过西洲进了后巷，少年感觉自己的喉管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想把喉管里那股不适感压下去，徒劳的折腾了半天，弄的眼角发红也没消除那种痛苦。

        祁桑发现了少年的异样，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少年摆摆手没说话。

        ptsd，祁桑用口型对着少年说：别怕。

        少年深吸了两口气，点了点头，像是恢复了正常。

        许风之不知道此刻发生在他身边的暗涌，用手机打着光照亮前路，头顶的天空上有颗寂寞的星星，是他们抬头就能看见的唯一。

        “你看那边有颗星星。”许风之指了指星星的方向。

        “说明今天天气不错。”祁桑顺着许风之手的方向看过去，“你有没有觉得，盯着星星看，过一会儿会有一种它朝你飞过来的感觉。”

        三人一起站在原地，眯着眼抬头盯着那颗星星，过了会儿，许风之有些惊喜的笑着说：“真的。”

        祁桑也笑了笑，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到了目的地。

        楼门口有个红色的拆字，从外往里看，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许风之感觉一阵阴风吹过，四周温度都降低不少，便感叹：“确实挺适合拍恐怖片的。”

        忽然，祁桑后背绷紧，伸出食指嘘了声。

        少年和许风之同时看向他，一个眼里是惊慌，一个眼里是疑惑。

        祁桑挣开少年的手，往楼道里走过去，许风之跟在他身后，与少年一起，寸步不离。

        楼道口的拐角处，许风之手里的光源照过去，有双眼睛在黑暗里发光，少年叫了一声，祁桑听见少年的叫声，连带着也叫了出来。

        许风之头皮发麻，慌张的问：“怎么回事，看见什么了？”

        “没事，”祁桑揉揉眉心，“那有只黑猫。”

        “你怕猫？”

        “不怕。”祁桑的手放在额头上搓了两下，“刚才光看见一双眼睛悬着空，以为撞鬼了。”他走上前，抱起拐角处的黑猫，举起来给他看。

        许风之摸了摸猫头，“挺乖的。”

        这是什么缘分啊，少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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