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嗯哼

虞绘护着程玦将他带离拥挤的人群，他们一路都没说话，直到虞绘带他走到四合院二楼的空房内。

        这是一个休息室，有时候她想睡个午觉就会到上面来，这里是玩家禁止入内的，所以没人会再来打扰程玦。

        “好了，这里没人了。”虞绘松开程玦，程玦缓缓直起身，虞绘凑过去，看清他的神情。

        这会儿的他已经恢复如初，仿佛刚才那个凶恶如狼的他只是虞绘的幻觉。

        虞绘仍有些担心，她问：“你还好吗？”

        程玦眼睫微抬，嗓音沙哑：“没事。”

        看见他这样，虞绘内心就有没由来的难受与愧疚，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宁愿自己被欺负也不愿意身边的人被欺负的人，特别是当这些欺负是和自己有关系时，她就会产生很深的内疚，舞蹈队的事也好，程玦的事也好，她始终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大家。

        “抱歉。”虞绘低下头，“我不知道这些人会这样，我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给你带来的困扰和不舒服的地方，我和你道歉。”

        程玦终于抬起眼，看向她。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虞绘咬了下唇，她深呼出一口气，“毕竟是我把你留下来的，而且让你演囍葬的男主也是我同意的，说实话做这些决定我确实是有私心，但我没想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之后我会给你换一个角色，或者你想离开的话……也可以。”

        这样的事情一发生，程玦不想做了都是正常的，虞绘能理解，虽然她会舍不得，但她也不想强留着程玦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会儿，虞绘看着窗外，视线无处着落，而她身旁的程玦也一直缄默无言。

        虞绘的心下沉了几分，她想，程玦怕是连她都要开始讨厌了。

        “不是你的错。”

        良久，程玦终于开口。

        听到这句话，虞绘有些惊讶。

        她仰起头，朝程玦看去。

        阳光之下，他仿佛就是一个从暗处漫步而出的幽魂，这样怪异的妆容在他的脸上却是恰到好处的惊艳，甚至有一种变态的美感。

        程玦低眼。

        “留在在这里兼职是我的决定，选择出演这个角色也是我同意的，你没有逼我做过什么，所以你不需要把别人的过错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程玦第一次说的这么多话。

        虞绘的眸光一掠，眼底有些意外。

        一直以来，她在任何地方都像是一个领导者的角色，这种角色不仅仅是领头羊，也是大家的庇护伞，所以很多时候，一些负面的压力都会扛在她一个人身上。

        比如小时候做班长，明明是男孩子们捣乱弄坏了窗户，老师却会说是她这个班长没有管理好班级。

        也比如小组调研做组长，明明是队友背着她抄袭了别组的作业，老师却会说是她这个队长失职，要带头进行处罚。

        所以久而久之，她就有了这样一种下意识的习惯，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她造成的，只要和她有关，只要归她管，如果出了事她都会主动承担责任。

        渐渐的，她都不觉得这是一种不公平的现象了。

        “我之前答应了你会至少做到开学，我不会食言。”程玦说，“只是这个角色我可能确实胜任不了，你给我安排其他的……不露脸的角色就行。”

        虞绘一喜，她立刻：“好，那我到时候看看别的主题的有没有什么空的位置，但是如果不是主角的话，薪酬会低一些。”

        “没事。”程玦对薪酬不太在意。

        虞绘本来都做好了程玦要走的准备，但是没想到峰回路转，程玦居然继续留了下来。

        怎么给程玦安排角色还得慎重考虑，虞绘问了小柯楼下的状况，小柯说那些人都已经走了，但走的时候情绪都没怎么好，嘴上骂着脏话，不太满意的样子。

        虞绘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满意。

        现在的人都觉得顾客就是上帝，他们花了钱而来，自然把自己摆在了至高的位置，任何服务都需要满足他们的要求，哪怕是玩密室逃脱，在混乱中误抱了npc并不算什么大事，出来后和npc合照也不会让人少一块肉，他们开心了还可以上网宣传一波，让商家多赚点钱，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所以当他们被拒绝了这些要求后，他们会觉得不爽，嘴上嘟囔着这么个破店，以后再也不来了。

        虞绘轻扯了下唇角。

        能够在老商业街买下一户四合院装修成密室的商家，大概也不差这点钱。

        但这毕竟是虞执的店，虞绘还是和虞执说了下今天发生的事，虞执很快回消息过来，说这事他刚听小柯说了，但他觉得虞绘的处理没什么问题，虽然他们是服务于玩家，但是npc扮演者们也是需要被保护好的。

        虞绘这下终于放心了。

        处理好这些事情，她转过身对程玦说：“好了，人都走了，你是想在上面再待一会儿，还是下去？”

        程玦说：“下去吧。”

        虞绘点点头，带着他下楼。

        两人从后门绕回化妆室，虞绘让他把妆卸了换回自己的衣服，等会儿晚上要搞个团建，到时候一起出去吃饭。

        “虞绘。”

        临走前，程玦忽然叫住了她。

        程玦好像从来不像别人那样称呼她，店里的人都是叫绘绘姐或者绘绘，也有人叫小姐姐，但只有程玦，不是叫她老板，就是像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一点都不把她当做姐姐看待。

        虞绘停下脚步，“怎么了？”

        程玦看着她，唇抿了抿，然后对她说：“谢谢。”

        虞绘一愣。

        “今天谢谢你。”程玦说。

        傍晚胡同里的风大了起来，一阵清风卷着燥热的气息拂过，像是羽毛在虞绘心头上扫了扫。

        她心中堆积的沉重的不安在这一刻随着这一声谢谢消散。

        虞绘弯了弯唇，“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

        虞执忙着泡妞，所以现在虞绘几乎都要成为了店里的大老板，大家也不在乎虞执出不出现，反正钱给到位就行。

        晚上大家去吃的是一家火锅店，这家店刚开，前段时间给他们发了几张优惠券，邀请他们去店里就餐。

        他们一行十个人坐了两桌，程玦胡舜舟和虞绘坐一桌，同桌的还有小柯和一个女孩子。

        下午程玦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虽然才相处几天，但是大家对程玦还是比较好的，知道这事儿后都来安慰他，告诉他现在这社会上什么人都有，他们还在密室里被玩家打过，让程玦不要放在心上。

        被玩家打这事虞绘之前还真不知道，她抓着这事细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这种事在密室里是常态。

        像这种恐怖本的密室，失控打npc的玩家很多，有些人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被突然冲出的npc给吓到了，这才动手打了人，这种时候扮演npc的人有苦也说不出，毕竟人家是被自己吓到了，也不是故意的。

        但是虞绘觉得这也不能用不是故意的当做借口，万一下次有玩家没控制好力度把人打伤了呢。

        她想了想，打算回去补充一下密室游玩规则，特别是在密室里对npc拳打脚踢动手动脚这一项，一定要有相应的管控措施。

        坐在对面的程玦把虞绘思考的样子看在眼里，隐隐约约的，他内心某些对虞绘的固有看法发生了一些改观。

        这一餐大家吃吃喝喝玩得十分尽兴，同桌的女孩子去上厕所了，虞绘注意到她好一会儿没回来，于是给她发了个信息。

        不过那女生并没有回复，虞绘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她干脆起身去厕所寻找。

        结果走到一半，她看见了被一男人拉扯着的女孩。

        “喂，你干嘛呢！”虞绘的声音很大，引起了他们这桌人的注意。

        程玦回头看去。

        虞绘几步冲到那男人面前，把同行的女生一把拽回来，女生连忙躲到虞绘身后，颤抖着声音说：“绘姐，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不认识？”那男人一脸醉态，说话也有些大舌头，“我是你男朋友你居然不认识，你过来，你……”

        虞绘一掌拍掉他伸过来的手，“别碰她！你谁啊你，这我妹妹，她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那男人重重地闭了下眼，再睁开，他定睛看了看虞绘，身子摇摇晃晃地说：“嘿嘿，错了，我认错了，我不是她男朋友，我是你男朋友。”

        这种流氓虞绘见多了，她懒得和这醉鬼多费口舌，拉着女生转身就走。

        可那人一把拽住虞绘，虞绘想挣脱，可奈何男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她根本就拉不出手。

        慌乱之际，店里的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围了上来，几个个子高大的男生一把把男人拽开，由于虞绘还有往回抽手的惯性，男人忽然松开手，她控制不住后退几步，然后咚的一下撞上一个人。

        她的双臂被人从后扶住，她感受到自己的后背贴上一具炙热的身躯，然后那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小心。”

        虞绘一怔，抬起头去。

        是程玦。

        两个女孩子被一众男生护在了后头，那个醉鬼没想到一下会来这么多人，立刻就怂了，说自己喝多了认错了人，这时老板也出来了，为了不影响生意，他主动出面协调解决，并且帮虞绘这两桌都免了单。

        他们本来就已经快吃完了，如今碰到这种事也没心思再逗留下去，一群人拿上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虞绘让几个顺路的男孩子把女孩子们安全送到家，一个个帮他们打了车安排好了一切，目送大家离开，又嘱咐到家了记得在群里说一声。

        送走了几车人，虞绘回过头才发现程玦和胡舜舟还在这。

        “你们俩怎么回去？”

        胡舜舟说：“我们等会儿坐公交车回去就行了，绘绘姐你呢？”

        虞绘：“我等会叫我家里人来接我，那我先送你们去公交车站吧。”

        他们三人沿路往公交车站走，路过一家便利店，程玦停了停。

        “咋了，要买东西啊？”胡舜舟问。

        程玦嗯了声，“买点水，等我会儿。”

        他这么一说，胡舜舟也觉得有点渴了，便也跟了进去，虞绘一个人站外面也热，也一块去了。

        便利店内的冷气打得足，把刚才在路边站了会儿产生的燥热和热汗卷去，虞绘拨了拨有些汗湿的头发，站在风口处吹风。

        “别对着吹。”程玦买完东西走过来，虞绘听见声音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开口，手腕上就被贴上一个冰凉的物体。

        “嘶。”虞绘轻叫了声，拿住那罐贴在手腕上的冰可乐。

        她愣了愣，没太反应过来程玦给她可乐做什么。

        虞绘把可乐拿开，“你给我可……”

        “敷着。”程玦淡声打断她。

        虞绘懵了下，低下头一看自己的手腕。

        白嫩细细的手腕上有一道深红的印痕，应该是刚才和那醉鬼推搡时被用力捏出来的。

        虞绘自己都还没察觉到。

        “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最好找点药膏涂一下，不然明天手会很疼。”程玦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然后把自己东西放进背着的包里。

        忽然他的动作顿了顿。

        程玦看见背包夹层里的一样东西，他拿出来。

        “这个是你的吗？”

        虞绘定睛一看，发现程玦手上拿着的，居然是她那串掉了的招桃花手链。

        “这手链怎么在你这？”虞绘接过来，有些不可思议。

        程玦拉上背包拉链，重新背回去。

        “应该是上次在公交车上，你不小心掉在我包上的。”

        听到这句话，虞绘抬起眼，看着程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她挑了下眉，“看来这手链还挺灵。”

        程玦没懂，“什么？”

        虞绘拨弄着手链上那颗粉水晶，仰头盯着程玦，眼底笑意狡黠。

        “这手链是招桃花的，你说灵不灵？”

        程玦一愣，被她盯得再一次热度冒上了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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