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

        六月的临江市，虽然还未到炎夏，但吹来的风已经夹杂着些许的热气，预示着炎热的六月即将拉开序幕。

        临江市一中，高三一班，此刻所有人正在安静地上着自习。

        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只有翻书的哗哗声，以及笔尖落在纸上的声音。

        黑板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三十天”，墙上挂着的时钟显示9：15。

        还有一刻钟放学——当然，这个时间表只针对一中的走读生，剩下的住读生还要继续上下一节晚自习。

        “诶，秋秋！昨天的卷子借我看一下。”

        教室正中央的位置上，一位男生突然转头，对自己的后桌说。

        而那位被叫做“秋秋”的男生则随手把自己的卷子递给了他，“好好叫人。”

        “是是是！”他前面的男生拿到了卷子，心满意足，嘴上还是管不住，“郁秋！郁秋哥哥！”

        郁秋懒得理他，继续低下头做自己的理综。

        他的手很好看，白皙，骨节分明，拿着笔在纸上划动的时候，更是赏心悦目。

        但他的手又比一般的男生小，其他男生一只手就能把他的包裹住。

        突然，郁秋的余光中出现了一张脸。

        郁秋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看着突然趴着看他的同桌陆迟风，小声道，“……你看我干什么？”

        陆迟风是个很帅气的男生，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郁秋脸上流离，学着前排男生的话，有模有样叫了一声，“郁秋哥哥。”

        郁秋忍住想动手的冲动，“说话尊重事实，你比我还大几个月，别这么……”

        男生却突然接着说，“生日快乐。”

        “……叫我。”

        郁秋被陆迟风这句“生日快乐”搞得措手不及，脸悄悄泛红，“……谢谢。”

        今天是郁秋的十八岁生日。

        陆迟风笑了一下，明明都是差不多年纪的男生，他的声音却低沉许多。

        “本来还想对你说句话……但是算了，还是高考后再说吧。”

        郁秋：“？”

        男生没有再看郁秋，而是转过了头。

        ……结果，还没过几秒。

        他又突然趴在桌上，从侧面看着郁秋。

        郁秋：“……”

        郁秋的余光又出现了一颗英俊的脑袋，他觉得今天自己过生日，然而自己同桌表现得比自己还兴奋。

        郁秋：“你看我干什么？”

        陆迟风一本正经又理所当然：“看你好看啊。”

        毫无疑问的是，郁秋确实有着一张很出众的脸。脸小，五官精致，还自带着一种干净又疏离的气质。

        最好看的是他的那双眼睛，眼角有些下垂，正常看人的时候显得不近人情，冷冰冰的。

        然而只有陆迟风知道，这双眼睛在被他逗急了的时候，会露出像狗狗一样的可怜神情。

        除了长相，郁秋的成绩也很好，成绩常年排在一中前五，是冲市状元的苗子。

        家庭背景虽然神秘，但是从他的穿着和性格来看，是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

        完美无缺、前途光明。

        而陆迟风却是个极端反面例子，从小不爱学习，仗着家里有钱为所欲为，连和郁秋当同桌都是靠家里捐了好几栋楼。

        郁秋：“……好看也不准看。作业做完了？”

        陆迟风不趴着了，懒手懒脚地把摆在自己面前的卷子拿出来做。

        郁秋也拿起笔，继续做面前的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再拿起笔的时候，他却有些心神不宁。

        郁秋偷偷拿出手机，他是走读生，得以允许带手机。

        屏幕上，是一段短信记录。

        【爸：小秋，你们是9：30放学对吧？】

        【-：嗯】

        【爸：好，我和你妈就在门口等着你】

        【-：好！】

        他反反复复看了这条消息好几遍，心情不错。

        郁秋的父亲是个刑警。不仅是刑警，还是某个重案组组长，在郁秋很小的时候，负责调查一个跨国犯罪组织，在那之后，便很少回家了。

        郁秋就这么长到了成年，一直缺少父亲的陪伴，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的父亲是刑警，这是他最骄傲的事情。

        而郁秋的母亲是位老师，平时上班也忙，大部分时候都是郁秋一个人在家里。

        就在前几个月，郁秋的父亲郁淳于终于结束了自己的任务。

        因为他追查了近十年的犯罪组织，组织名为“utopia”，在前几个月，终于落网了，各大新闻媒体播报了好几天。

        郁淳于升了职，回到了家中，正好赶上郁秋生日，便打算和妻子一起，今天来接儿子放学。

        郁秋也很高兴。自己的父母能够抽出时间来接自己回家，一起庆生，吃蛋糕，这是他小时候根本不敢奢望的事。

        想到这里，郁秋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

        陆迟风见缝插针，骚扰郁秋：“郁秋，你真好看，笑起来也好看。”

        郁秋立马不笑了，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郁秋看了一眼时间，9：25。

        离放学还有五分钟。

        闲着也是闲着，郁秋干脆又思索起眼前的数学题，他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思绪却已经不在题目上了。

        他好久没看见郁淳于了。

        父亲还会是记忆中的那副不苟颜色，却会对自己温和微笑的模样吗？

        如果父亲知道自己成绩不错，应该会很高兴吧……

        说起来，他也好久没看见自己的妈妈了。

        意识到自己走神，郁秋深吸了一口气，又拿起笔，撑着脑袋，看题。

        很快，他便有了思路，拿起笔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只是笔尖触纸的那一瞬间，郁秋突然心跳空了一拍。

        与此同时，他的右眼皮又开始轻微抽动。

        最近他右眼皮老是跳，郁秋不迷信，只道是自己太劳累了，没休息好。

        突然，郁秋恍惚中隐约听到了教室外传来了一阵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

        隔了太远，并听不清楚。

        然而郁秋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眼睑颤动得厉害。

        就在此刻，像是在印证什么，下课铃突兀地响起，像一声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在郁秋脑海里炸开。

        而他的手上，笔尖断了。

        -

        “啊——！！”

        “杀人了！！”

        “他拿着刀！！往那边跑了！”

        临江市一中大门外，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一群人围着，地上是斑斑血迹。

        “报警！报警！”

        “120来了！！”

        “……”

        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匆忙从警车上下来，看到这一幕，没忍住，一拳打在了车边，眼角泛光。

        这本是一个平常的夜晚。

        临江市一中大门外，聚集了一群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

        他们聚在一起，谈论着孩子的成绩、大学、未来，还有三十天就高考，孩子们即将迈入新的人生阶段。

        他们分成各个小群体，彼此聊天消磨时间，等着校门打开，接孩子回家。

        然而此时，校门外却是一片混乱和恐慌，警笛声、救护车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警灯闪烁着的光，在黑暗的夜中像一把斧头，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片混乱。

        公交站牌边，一对夫妻正浑身浴血，躺在地上。

        他们面容出众，紧紧相拥，身边，是一个碎掉的十二寸蛋糕。

        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依稀可以看出原本的内容，写着：“小秋生日快乐，前途似锦”。

        月亮在空中高高的悬挂着，散出无限温柔缱绻。

        同时，也隐瞒了所有黑暗与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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