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围城小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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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整好状态，她便有意向打听到一个去处，围城小藩。
这城里百分九十被沙尘覆盖，是因为这里长年刮着风沙，大的尘暴十天半个月来一次，小风沙则不断，所以整座城都被同一种颜色覆盖，就是黄土色。
而这围城小藩是这座城唯一一处有绿植的地方，但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她了解到这城里有一个组织，虽然没有什么名号，但这组织无形中维持着这片区的治安，而这围城小藩便是在他们的管辖内。
她也是从小部分曾经去过小藩的人口中得知，这小藩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这快地正好链接着地下水，又处在几栋破败的建筑群中心，避开了风沙的肆虐，得以让一些植物有条件生长，慢慢的从一小撮长成了一整片，从而被保护起来，据说这也是围城内的唯一。
她拿出地图，根据他们形容的这几个条件，很快将这小藩的位置锁定，能有地下水又有大片破败建筑保护的，应该就是在阿笑带她去沐浴的那片建筑群附近。
这几天送货有意无意的她都绕了远路，故意往这片区经过，从而看看自己判断的是否正确。
一连几天的观察，她发现有一栋建筑的门口经常有一些人蹲守，有时两个，有时三四个，到了傍晚时常只有一个。
这么明显就是在看守什么，看来这里就是围城小藩的入口了。要想进去一探究竟就必须引开看守的人，能下手的时间也只有傍晚那会。她本想找阿笑帮忙，又怕连累她。虽然这城里大部分人每天都浑浑噩噩，但看到有送上门的贝戈，还是会让一些人动心。
傍晚时分，她用了半个月的工钱让一个路人帮她引开看守的人，趁势一溜烟进入这栋建筑里。
刚进这建筑她就知道来对地方了，空气中隐约能闻到只有植被才散发的绿草香。她小心翼翼的往里探，建筑内部破败倒塌，四周的石墙都垒在一侧，几个柱子撑起这建筑的顶板，让光线从缝隙中穿透进来，一条人为清出的道路一直往里延伸，没走多远就听见前方有说话的声音，她赶忙躲进一侧破损的墙角，这些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偷偷溜进这，并没在意很快便从她身边经过，待他们离开，她继续往里走。
在绕过两扇门洞后，一侧的拐角处她隐约听见有水流的声音，泥土的芬香顿时浓烈。她战战兢兢的靠近，当绕过一栋门柱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的绿意突然印入眼帘——
在几栋建筑的围绕下，一片茂密的树林郁郁葱葱，空中薄雾缠绕，而林中有一湾浅塘，泛着粼粼白光，水波荡漾间，似乎能见一珠泉眼从塘中心滚滚而出。
她都忘了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绿意了，有多久没有闻到过这么清新的空气，她贪婪的呼吸着，脱掉鞋子赤脚踩在这片绿莹莹的青草地上，脚底板传来柔软的触感，有些痒，有些冰凉。
她缓缓向林中走去，风从建筑顶层吹入这片小藩，虽偶有些沙尘落入这一湾浅塘，但在光雾下折射下，星星点点很是耀眼，放佛从仙界落入凡间的金尘。塘中扑腾的泉水冲着沙尘，在塘边形成了天然的沙滩。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会相信处在荒漠的孤城中，还有这么一处世外桃源。但这些树木和花的形状她都没有见过，甚至连脚下的草都生的可爱……
陶醉中都忘记自己这是私闯他人领地，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危险已经靠近。
“什么人？！”
一阵高呼吓得她身子一颤。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四五个男子，正气势汹汹的看着她。
“我……”
“诶，这不是前段时间皓子从地下救回来那女的。”
其中一个人似乎认出了她。
“好像是，你怎么在这？皓子带你来的？”
“可以啊，从来没见皓子近女色，这是第一个吧。”
她一句话还没说，眼前这几个人倒是演了一出。
“诶，晚上皓子在哪请大伙吃饭？”
“皓子呢？你也一起去吧。”
……
她莫名其妙的被这一群人架着离开。
她想拒绝，可说实话，她并没有想好要怎么离开这地方。也正好，离开小藩再找机会溜之大吉。
可这一路他们偏偏挑的都是小巷根本没机会离开。但听他们聊天的内容，什么物资交换和洞穴的事，她默默的听了一路，等反应过来已到了食馆门口，这下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完了。”
她心想，前几次同白皓见面都是不愉快结束，如果他知道她擅自闯入小藩…
“淑鹤你这么早就来了？”
阿笑？她看了眼食馆，太紧张她没认出是陈伯的食馆。
“我还想让白皓替我去找你呢。”
为了减少同他碰面，她拒绝了阿笑多少次去星罗馆的邀请，结果这次是自己自投罗网。
“阿笑，今天陈伯给我们准备什么大餐啊？”
这群人熟门熟路的逮着店里的大桌坐下。
“今天由我掌勺，你们就等着吃好吃的吧！”
阿笑叉腰一脸自信的说道。
“你掌勺？你什么时候学的？”
阿笑掌勺？听阿笑这么说，她想到那晚的那盒…不由打了个冷战。
“我想起来我门铺还有点事，阿笑我先回去一会再来。”
她一个利索的起身正准备走，就看见那一抹银灰出现在食馆门口。白皓迈着大步进到店里，今天他身着灰色长袍，显得身材格外挺拔扎眼。
他刚从素姨那回来，没想到她已经先过来了，可见这架势似乎要走。
“去哪？”
她本想直接离开，被他这么一问只好说门铺有事。
“我刚从那过来。”
听出她明显找借口离开，他也不给她台阶下。
“今天阿笑掌勺，别想跑。”
她狐疑的看着他，那一脸故作姿态，难道他已经尝过阿笑的手艺了？
他手里提着两罐饮品，那香气是星罗。
“皓子你来了，星罗！！真是想死我了。”
阿笑抱着星罗舍不得放下。
“都怪淑鹤，都不陪我去你酒馆。”
阿笑这小妮子！她紧张的瞄了一眼他，正好和他的眼神撞到一起，虽然匆匆一瞥，但那冰冷的目光还是让她不寒而栗。
“就是，最近事情比较多……”
她也不知解释给谁听，只觉得周围气氛尴尬的要死。
阿笑在后厨忙的不亦乐乎，陈伯自然也乐不思蜀，她避免尴尬自觉得到后厨帮忙。陈伯同她说让阿笑自己捣鼓，她心想那也得她会啊。
很快，一道菜便出炉，她接过菜的那瞬间，不由的担心起外边那一桌的人。果然，他们在尝了一口后，纷纷把目光投向陈伯。阿笑饶有兴致的继续掌勺，可他们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我就说你这小子今天怎么会突然请大伙吃饭。”
其中一个人压低了声音冲着白皓抱怨。
“陈伯，我们今可都累了一天。”
白皓身边这群人，上回见到是在洞穴都戴着面罩不好辨认，这会倒是个个都混个脸熟。
“不错今天整了两道菜，明天继续。”
陈伯满意的同阿笑说道，陈伯非常宠爱阿笑大家都知道。
“好的干爹！”
阿笑抹了把额头的汗，拉着她就到外桌。见桌上的菜基本没动，阿笑横眉看着这几个人。
“怎么都不吃？”
“你自己尝尝。”
其中一个人说道，她认同的点点头，怕是阿笑自己都没尝过这味道。
“我怎么没吃…”
阿笑边说边舀了一勺往嘴里放。
“味道如何？”
白皓逮着时机问她。
“…好吃啊。”
阿笑嘴硬，她忙倒了杯星罗递过去，阿笑拿起杯子一饮而下。
“淑鹤你知道不好吃也不同我说。”
阿笑小声地抱怨着。
“谁让你自己都不尝，我那天差点没被你毒死。”
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没一会功夫，陈伯做的菜就堆满了一桌，来围城后，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美味佳肴。她的工钱大半都被她用作收买情报去了，一日三餐有一顿没一顿，也是尽可能吃的简单。
闻到这香味真是有些饿了，她这会也顾不得其它，大口大口的吃着。
“我都说了你要是存钱三餐就来我这里吃嘛，瞧你跟几天没吃一样。”
陈伯做的菜阿笑从小吃到大，自然没有白皓的星罗有吸引力，但对她来说真的美味，心想可不是好几天都没正经吃过一餐了。
酒足饭饱她帮忙收拾一桌的残羹冷炙，阿笑一个人喝了一整罐星罗，这会已经趴着睡死了。
“陈伯，我送阿笑回去。”
白皓蹲下身把她放在肩上，一把扛起，这姿势就像扛货一样。对他这样的操作，她愣了一会，这不应该是背着，或者来一个公主抱吗？
“行，又要麻烦你了。”
陈伯在后厨打包一盒吃食拿给她。
“每天都得按时吃饭，知道吗。”
她接过食盒，心里暖暖的。
她不放心阿笑，一直跟在白皓身旁。
“怎么了？”
他看她表情不对。
“你这样扛，她会吐吧。”
“吐路上，总比吐住处好。”
她居然认同他的说法，随后一路他们都没再说话，到了阿笑的住处他让她在下边等，看样子是还要送她回去，她忙说自己可以回去，他完全当作没听见。没过一会他从通道钻出到她身边，反倒让她紧张起来。
“你，今天去了小藩？”
果然他还是知道了。
“看来看守的人还是太少了。”
“为什么要看着呢？”
“你认为为什么呢？”
他又将问题抛给她。似乎是习惯了他们几个老答非所问，她也索性懒得再问。
“你若是想去，大可以和阿笑一起来。”
见她不再啃声，他有些局促。
“听素姨说你绘制了一张地图，我能看看吗？”
她不知道他是想对她说教呢，还是真的想看。
“能啊，明天我带去门铺。”
“明天，我带你看看围城吧。”
她以为她听错了，他这意思是说他会送她去西围？
“真的吗？”
她激动的停下脚步。
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剧烈，他嗯了一声。
“太好了！我自己回去你别送了，明天我在门铺等你！”
她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改变主意，但也顾不得这么多，她恨不得马上就到明天。
他见她这么兴奋，他都不知是喜是悲。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素姨还在二楼睡着就被楼下开门声吵醒。这段日子每天这个时间她都会被吵醒，按道理应该要习惯了。素姨不知道这小妮子哪来的那么大干劲，天天如一日，笑着转个身继续酣睡。
白皓知道她定会一早就在门铺等他，也是天刚亮就骑着那辆摩托到门铺，素姨刚下楼她就迎上前提出想请假一天，看着在一旁等候的白皓，素姨似乎明白他要做什么，勉强点了点头。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踏上白皓的摩托扬长而去，素姨不由的叹了口气。
白皓的摩托速度飞快，去西围估计半个时辰就够了，她正兴奋着，很快察觉白皓去的方向不一样，他为什么朝着相反的方向骑行？虽然不明白，但比起她，他肯定更了解围城。穿过那片蠕虫一样的居住区，摩托驶入一片荒漠。
这片荒漠在东围的东边，地势平坦，白皓将速度拉到飞起，风在她耳边呼啸着，她紧紧抱着他。
一路往东，没一会她感到他将速度放慢直至完全停下，定眼看去，在离他们五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处凸起的岩石，在这片荒漠中格外显眼。白皓下车朝那岩石走去，她也忙跟在他身后。
慢慢靠近那岩石，一股淡淡的气味从岩石的背后散发到空中，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不正是她上来的地方！
此刻他们已经绕道岩石的正前方，一口高三米深渊般漆黑的洞穴，正用它那只空洞的眼睛看着他们，虽没有风，但沙尘还是不停往里灌。
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这洞口，无形的压迫感，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支配着她，让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她不明白为什么白皓要带她来这。
“这就是洞穴，位于这片荒漠的中心，是我们所有人来到围城的入口。”
白皓淡淡的说道。
“再往前，就是东围边境。”
说罢他抬头看向前方，她也随着他的目光远眺，在那片轻薄的风沙后，隐约能看到一片灰色。
“东围边境？”
她内心的不安，反问道。
“围城，分为东围，西围，北围，我们在的地方属于东围荒漠区。”
他边说边绕过洞穴往前走。
“西围同东围一样，靠近边境都有一片荒漠，在荒漠区各有一个洞穴，每当有人进入围城时，就会刮起异样的沙尘，而这城墙也会无比清晰的立于尘暴之上……”
白皓的视线一直盯着前方，一阵大风吹过，将眼前的薄尘扫尽，一堵灰色的高墙若隐若现，有那么一瞬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就屹立在这片荒漠的尽头。
她慢慢停下脚步，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堵高墙，直插云霄，似乎要与天齐高，同这天空一般的颜色，灰蒙蒙，连绵不断的延伸到她看不见的远方，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将这里的人困死在这座城里。
“……凭借我们是出不去的……别想了……”
阿笑的话在她耳边不停的回荡。
难道，这里真的是座监狱！
白皓知道一定是这样的结果，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望着城墙，他想应该不用再说什么…
“怎么可能呢？…”
突然她像是触电一般。
眼前的这片高墙巍峨耸立，根本不像是正常工程能搭建的，这样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可以实现？她不相信，更不相信这整座城都被这样的城墙框在其中。
“我不相信。”
她眼神坚定看着白皓，显然他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东围，西围和北围分别在这座城的三个方位，而南部，白皓没有说是因为那里是一片苍茫大海，一眼望不到边。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在这片未知的海域生存，更别说从这片海上逃离围城了。
白皓的摩托同围城小藩一样，都是这座城里独特的存在，他说这是馈赠，也是交换。这摩托速度堪比跑车，最快能跑到两百码，所以当他带她看到南部那片海的时候，她原本坚定的内心开始动摇。
既然已经到了南部，他索性载着她沿着南部海岸线，直入西围的荒漠，带她看了那个同东围一样的岩石，一样的洞穴。
看到西围边界那堵灰色的高墙，她内心的坚定开始瓦解。白皓问她还要不要继续，她没有说话，只是那一丝的希望，让她不愿死心。
他继续载着她往北围前行，和东西围不同的是，在进入北围荒漠的时候，那一片的高墙开始变得清晰，甚至那道城墙与荒漠的连接处，都异常的清晰。
是因为在条连接线上，规则的排列着许多黑色的球体，一半掩埋在沙丘中，安静的趴在沙地上。而越靠近北围正中心，这座城墙的大门就越明显。
这城门与墙体齐高，之所以能知道这是城门，是因为在墙体正中心有着一道笔直的竖线，上直通云霄，下直入沙地，若是这城门开启，会是多么壮观的一幕。只是白皓说，他从未见这城门开启过。
北围的荒漠，不歪不斜的，正对这道城门！
这里的一切已经超过了她认知的范围，她无法接受。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在她来到这个城市半年后，再一次问他。
她以为她只是被困在一个战败国，被局限在一个贫困到无法同外界联系的城市里。可这堵高墙的出现，让她对这个地方，乃至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可她也知道，问他没有答案，除了“围城”这两个字，她得不到任何。而现在，在她意识里所剩下的，就是找到自己父母这一个信念了。
同白皓回到东围后，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住处，将自己绘制的那张地图摊在地上，从架子上拿了许多纸拼贴在那些未曾去过的地方，将那两座城的大小画了上去，而在北围的上方，她用笔深深的划了一道。北围的城墙大门，仿佛就像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立在她的眼前。
她整个人像失了魂，素姨和阿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糟。
仿佛她内心最后一丝的希望都被抽离，她害怕的经常在夜里惊醒，然后狂吐不止。阿笑去住处看她，都被那屋内的景象吓到。
理所当然的，她病倒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知道这就是事实。
半年了，一点父母的消息都没有，也许是围城的局限，也许……
她怎么还会一直还抱着假意的希望，明明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所熟悉的世界不同。即便是在其它国家也好，那种明显的违和感，不单是对这里的排斥，细微末节中，她早就该察觉到了才是。
这份被斩断的联系，用这样突如其来的方式告诉她，她接受不了。此刻，她才感同身受，无论什么原因她都同那些蜷缩在巷子里的人一样，对生失去了信念。
阿笑被她的病和她的样子吓坏了，看着地上那副地图，虽能明白，但却安慰不了，只能成日成日的守着她。
陈伯来看她，知道这是心病只能换着花样给她做吃的，但她还是日渐消瘦，也再没有去素姨门铺工作，白天呆在屋内，晚上在丘顶看着远处，一句话也不说，阿笑担心的每日都哭红了眼。
素姨隔三差五也来看她，开导她，陪她聊天，可她们只知道的，她是因为被迫接受现实无法面对，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已经没有一条路，能通往家的方向。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月，素姨和阿笑轮流守着她，生怕她会做傻事。
阿笑故作轻松的同她说着遇到的趣事，可那双哭红的双眼，掩盖不住她的难过。她不是不懂，她也不想成为她们的累赘，毕竟在这座城里让自己活下去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可是她真的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说服自己，只要一想到自己永远都回不去，全身就像坠入无尽的黑暗。
阿笑趴在地上睡了，她又来到丘顶，这里的夜晚很黑很静，只有丘下那微弱的光亮为人引路。
她抬头看着天空，看见星辰闪烁，她的泪无声的滴落。
突然从土丘边露出个身影，那一头银发，随着夜晚的风摆动，飘来阵阵青草香。他坐到她的身边，见她脸上挂着泪痕，对他的到来视若无睹。他叹了口气，从身边拿出一罐东西递给她。
“喝吧，这能让你舒服一点。”
她想也没想接过罐子一口喝下，这会估计是毒药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他就这样陪着她坐在这黑暗中，直到繁星落幕，她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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