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情绪尚有些低落的清漓并未察觉到波鲁萨利诺眼中的审视，兀自说道：

        “说到底，像你我这样的，呵，算是强者吧，遇到恶人，杀与不杀，是可以选择的，可这世上绝大部分人是无法选择，也无法回避的。

        以前我并不清楚这些，但现在我已经明白了，能有选择的自由是一种天大的幸运，我很珍惜这样的自由。

        所以，虽然我管不了，也不能去管旁人如何行事，但我总归还能管好自己。

        无论如何，只要我自己无愧于心就好了！”

        波鲁萨利诺这次没有再说什么，他想，他大概真的太看轻这个小姑娘了。

        原来她的天真不是因为不谙世事，而是在已经把世事看得一清二楚之后仍然选择遵循本心、自行其是，而非随波逐流、与世浮沉。

        所以，他现在开始有些发愁了，虽然他向来善于揣度乃至掌控人心，可掌控人心的前提是对方要有欲望才行。面对一个几乎并无任何世俗欲望和人性弱点的小姑娘，就算是他，也觉得有些无处着手呢~

        不过，这样倒也更加有趣了呢~

        “所以啊，有一点要先说清楚！

        今天这事的责任也不全在我，是你先对我出手的，我后面是为了自保，所以现在这局面你自己也要付一半的责任，等我把你从这里带出去以后，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我可就不欠你的咯！”

        虽然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往了一个沉重的方向，但清漓总算还没忘了正题，最后还是拐了回来。

        “耶~居然这么快就把关系撇得这么清楚了吗~”

        “真叫老夫伤心呢~”

        波鲁萨利诺挑了挑眉，轻笑着说道。

        清漓有些无语，刚忍不住想吐槽他这一会儿的功夫不知道都伤心多少次了，居然还没伤够吗？便听他继续说道：

        “不过，也是的呢~小小姐不欠我的~”

        “倒是我，总觉得好像欠了小小姐的呢~”

        说这话时，波鲁萨利诺的表情竟然隐隐有些失落，向来吃软不吃硬的清漓见状，顿时话锋一转，放软了语气说道：

        “也没有啦，应该算是两不相欠才对，而且我们不还没出去吗？等出去再论也不迟。”

        “对了，你应该还能撑住吧？我感觉好像差不多了，我现在去收回火焰，然后我们就可以慢慢寻找出口了。”

        可等清漓再次定睛看向前方时，她却愣住了：

        “怎么回事？这火什么时候变成白色了？”

        “好像有一会儿了耶~”

        “糟了……”

        清漓呢喃了一句，飞身来到火海之前，手中掐诀，想要召回南明离火，可随着她的举动，火势非但没有变小，反而猛然一涨，炽烈的火舌倏地扑向了她。眼看就要燎到她的裙摆时，忽然从后方闪出一道白色的身影，长臂一展，便揽着她避开了火舌。

        “要小心哦~小小姐~”波鲁萨利诺边说边放开了清漓。

        “多谢。”

        清漓顾不上多说别的，重新站定之后，略微迟疑了一下，狠了狠心，咬破了舌尖，吐出一口散发着金光的精血，再次施展出了血祭之法。

        这次，随着清漓手中咒诀变换，无数金色光点环绕在她的周身，继而纷纷落入了无边无际的白色火焰之中，而后肆意漫卷的白色火焰渐渐变得温和了许多。

        不多时，远处出现了一圈白线，并且转眼间便由细变粗，最后化作了一股白色的气浪向清漓涌了过来。

        虽然眼看四散的南明离火确实被召了回来，可随着汹涌而来的火浪势头越来越猛，清漓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刚刚聚拢到一处的南明离火并未如她所愿的变回初时那般金黄色的火苗，反而在收缩至丈许大小时停了下来，紧接着在沉寂片刻之后骤然爆炸开来。

        饶是清漓及时布下了结界防御，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瞬间将她逼得连退数步，直到被波鲁萨利诺扶住。

        一时间，清漓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刚刚才恢复了些许的微薄灵力也不受控制地在经脉内冲撞起来，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

        但此时清漓已经顾不上经脉中传来的剧痛了，她震惊地看着四散的白色火焰渐渐转为蓝白之色，在空中飘浮不定，若隐若现。

        “怎么可能？！”

        可再怎么不愿相信，眼前火焰的颜色、周围急剧升起的高温和隐隐扭曲的空间，无一不证明了此刻的南明离火已经达到了无物不焚的至高境界！

        “看来还是这片水域的缘故。”

        波鲁萨利诺感受着周围异样的高温，微微眯了眯眼睛，颇有些凝重地打量着较之之前显得不起眼多了的蓝白色火焰。

        可就是这看似不如先前声势浩大的火焰，竟然会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这到底是什么火？

        “什么意思？你有什么发现吗？”清漓一边抬手拂去嘴角的血迹，一边出言追问道。

        波鲁萨利诺刚要开口，脑中忽然传来阵阵晕眩之感，他立刻就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但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缓缓开口道：

        “老夫知道有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可以对火焰起到催化、助燃的效果，重量极轻且不溶于水，在温度足够低时会呈现为无色液态，但在特殊的情况下也会变为淡蓝色的液体，看起来与水无异。这片‘水域’应当就是由刚才那些蓝色的生物和这种液态化的气体组成，所以老夫之前才没有沉下去。”

        “小小姐在释放火焰焚烧那些蓝色光点的同时，这种气体也加剧了火焰的燃烧，现在那些蓝色光点被焚尽，只余下这种助燃的气体继续催化火焰，自然会把火焰的威力提升到无法想象的程度。”

        只不过，寻常的火焰再怎么催化也不可能对他产生威胁，到底还是这火焰原本就不凡。

        唔~还真有点想试试这火焰的威力了~

        前面那些清漓听得似懂非懂，但最后这话却是再清楚不过，她的心底不禁变得沉重起来。波鲁萨利诺并不清楚至高境界的南明离火是何等的可怕，但她却是见识过的。

        “不行，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马上离开，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只是，这缕师门破例交予她的南明离火的火种也只能留在这里了，真不知道有朝一日回到师门要如何向门中交代。

        清漓不舍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火焰，暗暗叹了一口气，抬手抓住波鲁萨利诺的手臂，准备带着他离开。

        “耶~小小姐，这些火焰你不收回了吗？”

        波鲁萨利诺并未动身，反而低头看向了清漓，看到她面上难掩失落的神情，忍不住皱了皱眉。

        “没办法，收不回来了，现在的南明离火已经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了。”

        清漓摇了摇头，旋即又道：

        “走吧，再耽搁下去，等这火焰蔓延开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是吗？老夫想试一试耶~”

        与此同时，波鲁萨利诺抬手朝其中一缕火焰发出了一道光束。

        “别！”

        清漓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色的光束落在了火焰之上，然后瞬间被火焰吞噬，化为了乌有。

        “连光也能消融吗？真是可怕啊~”波鲁萨利诺收回手，缓缓说道。

        然而，不止如此，在吞噬了光束之后，原本四散飘浮的南明离火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倏地聚拢到一处，径直向两人袭来。

        清漓当即挥袖布下了数重结界想要稍加防御，但正如她所料，南明离火的威力何等可怕，她布下的结界如同纸片一般，瞬间便被南明离火以摧枯拉朽之势层层穿透！

        结界被冲破带来的反噬之力让清漓喷出了一口鲜血，落在了胸前的衣襟上，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多亏波鲁萨利诺及时接住了她，才没有倒下去。

        可此时南明离火距离他们不过咫尺之间，眼看就要将他们二人吞噬，清漓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脑中闪过许多人的身影，最终定格在罗宾的身上。

        对不起，罗宾，我又要食言了……

        忽然，清漓觉得胸前一热，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去，只见一枚近乎透明的水滴状玉坠从她的胸前飞了出来，正好挡在了南明离火的来路之上，而原本势不可挡的南明离火竟然也真的停在了一枚小小的玉坠之前！

        “这是——？！”

        还没等清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玉坠泛起一阵银白色的微光，随后缓缓化作一道泛着银色光辉的涓流，源源不断地浇熄了周围燃烧着的南明离火，如同浇灭了普普通通的火焰一般。

        虽然自古水火相克，水能灭火是常理，可南明离火不是普通的火焰，它在上古十大神火中位居第二，尤其是至高境界的蓝白之火，拥有毁天灭地之威，在修仙界几乎是无法可挡！

        究竟是什么样的水竟然能将它浇熄？！

        还有这玉坠，竟然还藏着这么大的玄机……

        虽然怀着诸多疑惑，但眼看能够度过绝境，清漓心中还是惊喜万分的。

        待到银色涓流将南明离火全部浇熄以后，清漓才走上前去，凝神思索着这水的来历。

        与她一同上前的，还有波鲁萨利诺，同时响起的还有他的声音——

        “抱歉，刚才是老夫莽撞了。”前所未有的正经语调里充满了郑重和让人难以忽视的歉意。

        清漓抬头看去，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人表现得这么严肃，他的脸上毫无笑意，眼睛里更是透着无比复杂甚至可以说深重的情绪。

        清漓猜不透他的情绪，但却不会不明白他的话。

        她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别这么说，这又不怪你。真要算起来的话，最初是我放出的火焰，之后的失控是这片诡异的‘水域’造成的，你那束光起到的作用不大。”

        所以，要怪也该从她怪起啊！

        见波鲁萨利诺并不言语，仍然用他那深邃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她，清漓觉得有些怪怪的，忍不住又摆了摆手，讪笑道：

        “好了，你别这样，我真的不怪你。你放心，我可不是黑白不分的人，不会把这事归咎到你身上的。”

        “对了，正好你来帮我个忙，别想这事了！”

        说着，清漓拖着波鲁萨利诺来到了已然汇聚到一处的水流之前。

        “你再像刚才那样朝它也发出一道光吧。”她已经大概猜出了这是什么水，就差最后再确认一下了。

        这次，波鲁萨利诺移开了目光，转向了这一弯凭空悬浮着的流水。水中清澈至极，不见一丝杂质，同时还在闪烁着银色的光辉，犹如星辰之光。

        波鲁萨利诺眸光微闪，毫不迟疑地再次抬手发出了一道光束。相似的一幕再次发生了，光束没入水中之后，同样无声无息地消融殆尽。

        清漓眼神一亮，“果然！”她猜得没错！

        那现在就剩另外一个问题了，这玉坠是怎么回事……

        看着清漓满眼兴奋的模样，似乎先前的生死一线完全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阴霾，波鲁萨利诺忽然勾唇轻笑了起来。

        等清漓疑惑地看向他，他才开口问道：

        “小小姐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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