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日落西斜，余音两人陪着朱瑾从别院过来了。

        明荷见了她，笑道：“阿瑾这些日子可还住的习惯？”

        朱瑾点头，再三道谢。而且自打明荷答应会解决她的烦恼后，世子果然再也没有半路拦她。

        也没想到事情能这样快的解决，朱瑾心中感激，同时也疑惑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了那个混世魔王。论容色风情，她确实自信，可世上美人何其多，王世子何等身份，美人招手即至。况且他那样的容貌，她初见都为之失神片刻。

        更重要的是世子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威压可怖。她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才告到明荷这来，也真没到能这样快解决。

        心中稍安，朱瑾也感慨道：“想来世子本性不坏，只是命苦了些，所以养成了这样脾气。”

        王世子的身世她也知道个大概，襁褓丧母，又与其父不和，且习得一身好本领，不怕死不怕打，连他父亲也管教不住。

        想到这朱瑾也起了好奇心，她道听途说，说世子极其厌恶继室，娶妻那日，他纵马冲撞花轿，将新妇撞出，刻意羞辱，甚至射伤了明荷。

        见四周人少，应该都是明荷亲信，朱瑾不由低声问，“听说世子深恨继妃，如今看来似乎也并非如此，姐姐可否为我解惑。”

        明荷笑而不语，一旁袅袅早已忍耐不住，叽叽咕咕说了好一大堆，末了，她长叹一声道：“朱姑娘你想，这也是人之常情，是不是？”

        朱瑾应和一声，随即端详明荷表情，见女子神色莫测，不见悲喜，不由低头细思。

        原来是这样。世子出生丧母，其父并不怜悯，反而另娶娇妻，又得了一双儿女，欢天喜地，宠爱不尽，前人所生的孩子竟是视若无物，更兼世子叛逆，时常顶撞，每每非打即骂，父子形同陌路。

        其父深爱继室，对所诞儿女也是极尽宠爱，又怜妻子体弱，更是柔情万般，可惜好景不长，双子折一，幼子三岁夭亡，夫妻哀痛欲绝，妻子不久病故，先王对仅存的女儿万般宠爱，偏偏天意做弄，少女短寿，紫玉成烟。先王哀痛许久，后来续娶，新妇容貌酷似前人。

        朱瑾抬头，再看明荷容貌，不由得比对之前在府中偶然看过的女子画像，果然是有些相似的。当时她还纳罕，画像上的女子与明荷年纪不符，原来是这样。

        当年明荷远嫁，她就心有不平，人人都说这是桩极好的姻缘，得贵人垂怜，坐享泼天富贵。可她分明听说新郎年将四十，还死了两个妻子，明荷不过十四，配个这样的男人，哪里算得上大喜大喜，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缘故。

        原来泼天的富贵，是这样来的，是借着别人的影子，为了心中的一抹明月光，让别人远离亲人朋友，到了这样一个地方，过着这样的日子。她也好，明荷也好，都是浮萍柳絮一般，随风飘荡，无法自主。

        朱瑾想着想着，心就慢慢的痛起来。在她的记忆中，明荷虽然与她年纪相仿，却如同她的姐姐一般，温柔体贴又明事理。连得知自己要被逼嫁，她依然是那么的安静，静得如同林中缓缓落下的白雪，孤独冷清。

        “阿瑾，阿瑾。”女子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

        朱瑾看她，心中满是哀伤，见明荷月光般柔和的面容带着雾般的愁容。不禁落下泪来。

        明荷给袅袅使了个眼神，也配和着叹气，说：“阿瑾，我知道你伤心，本来这些话我是不能说的，为了你，也顾不得了。”

        “什么事？”朱瑾有些紧张。

        明荷强忍住笑意，继续卖关子：“你有所不知，从前听人说这也是块宝地，倒有几样常人不知道的好处。从这往西走七百步，便有一个池塘，左转十步，绕过假山，手的右边有口井，井中有龙鱼。说是那有运的人，就能瞧见，若是见了，不仅能忘俗洗尘，往后还能逢凶化吉。究竟灵验与否，也不知道，我是没见过，不如你去试试。”

        “我……”朱瑾有些腼腆，一旁的袅袅早知道明荷心意，就帮着不断地撺掇：“朱姑娘怕什么，咱又不是三岁小孩儿，看看而已，难道还怕掉到井里去，被鱼儿吃了不成。”

        朱瑾这才点头，袅袅又热情，她连晚饭也不想吃，连忙跟着去了，等到了，只见古井无波，明月沉在其中。

        莫说龙鱼，便是鱼苗也不见。朱瑾仔细打量，这地确实奇怪，这边的山水，错落有致，一看便是精心修筑，唯有这井不合地势，突兀奇怪。看来果然是有些神奇之处。

        袅袅指来指去，朱瑾看来看去，一无所得，袅袅连忙惋惜道：“朱姑娘，算了吧，大晚上的。可惜机会只有一次。第一次没见着，以后也没机会了。”说着她叹息不止。

        朱瑾应了，却还是不甘心。见袅袅先走了，又转身连忙又来看。

        她在井边苦等，左等右等。忽然，被一股力道轻轻一拍，倒把她吓了一大跳，回头一望，原来是明荷与袅袅余音三人。

        “可曾见到了？”袅袅满满的关心，嘴角都挂着笑。

        朱瑾摇头。

        明荷命袅袅余音将灯火靠近，朱瑾弯腰看得更加仔细。

        明荷忍住笑意道：“左边左边，你仔细看看，那，不对，这里，”朱瑾的一双眼睛跟着明荷的声音走。可是怎么也没有，朱瑾十分灰心，她叹气不止。

        明荷已经支撑不住，捂嘴笑起来，“你当然看不到。”

        袅袅跟着笑得嘎嘎叫：“那哪里有鱼，朱姑娘，你仔细瞧，你看那堆着石头像不像个王八，是祖宗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这就留下了，所以我们都喊这叫王八井。”

        她乐不可支，笑得连手中的团扇都遮不住她的笑颜。朱瑾哎呦一声，已经领悟过来是自己受骗了。

        想起自己方才趴在井边左看右看，自言自语，那等模样岂不是全被人看了去了。“你怎么你怎么，”朱瑾羞得满脸通红。

        明荷更乐了，等到她稍微能喘口气，安抚似的拍拍女子肩脖，指了指四周，笑道：“是我不好，不过你仔细看这四周景色，如何？”

        朱瑾随之望去，目之所及，水边柳，天上月，花树奇秀，落英缤纷，清风阵阵传香，微波粼粼映月。方才她满心等待奇观，确实是把愁烦暂时抛却。她缓缓走到含笑花下，触手花瓣柔腻，花香郁然。低头又见满地残花，不由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古有云，花有重开，人无再少时。想到这里，她不免叹惋。

        明荷摇头含笑，拿着团扇对着朱瑾眼前一晃，“好一个呆子，所谓天地奇观，见之忘俗，不可辜负，脚下处处是风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又何必长吁短叹？”

        明荷快步走，随后翘腿坐在一旁石头上，“阿瑾，我并不是想让你忘了过去那些事情。但是希望你与其伤怀，不如多看看这四周。”

        朱瑾点头。只觉心中郁闷稍减。

        “可好了些？”明荷替她摇扇驱虫，自打朱瑾入府，便是日日伤怀，迎风落泪，对月悲歌。只是不曾表现在她面前，是袅袅等人都觉得看不过去，明荷也想开解，却不得机会，此刻才多说两句。

        见朱瑾似有所感，眉目安宁，应该是把刚才的话听进去了，明荷心下稍安，见情况正好，便给袅袅二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各自往四面守住，为明荷把风。

        又闲聊几句，略等了等，明荷低声道：“本来要留你久住，只是我们这里有些要紧事，此处僻静，正好方便，你且听我细说。”

        朱瑾看他容色严肃，也打起精神。明荷长话短说，将心中安排仔细说与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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