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第40章

        老先生越说越气愤，恨不得当场就让沈青跟那个渣男分手，还是沈青好不容易才把人给哄下来，老人家见不得这种悲戚戚的事情，又说了两句：：“其实我也是看着你俩从学校里面走出来的，那会儿才那么大一点点，谁能想到后面会折腾成这个样子，年轻人谈个恋爱就好好谈，成天作践自己的身体总怎么回事？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再来一次，我老头子再也不会管你了！”

        老中医跟沈青的重逢也是从画室开始的，那会儿老爷子已经退休，闲着没事儿就去接送孙女上兴趣班，沈青就是兴趣班的老师，那时候的沈青形销骨立，眼神里也没有一点的光彩，整个人就是那种小说里说的颓废的艺术家气质，老先生好心把人捡回去，一通把脉调理才堪堪养回来一点，但沈青的心病始终都没有调理好。

        心病还需心药医，几次之后，老中医就慢慢了解了一点关于沈青的过去。

        “你们确实大吵了一架，我问你当时为什么吵架，你说吵架不重要，你们那时候经常吵架，吵完了就会和好，可那次吵完架之后，你就没等到他来找你和好。”老先生说到这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也是太倒霉了一点，没赶上好时候。”

        沈青觉得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内情，这个内情关乎他当初跟周耀分开的真相，便赶紧问：“您快说。”

        “你知道你有个父亲吗？”老先生看了看沈青，见他一脸茫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按理说你都不记得那些事情了，我再说也只会让你难受，可……”

        “您不说，我更难受！”沈青有些急促：“求您了，我知道这是我的心结，我得知道，我也不瞒着你，其实我心里面一直都不踏实，就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不踏实，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我心里面慌得很，我怕他会离开我，我怕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办法重新在一起，他才刚刚离开，只是出个差而已，我就已经受不了，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越是不知道我就越会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面去想，我害怕我恐慌，我必须得知道真相才能有心理准备，不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有一天冷不丁忽然面对真相，那我怎么办？我一定应付不来，我会疯的。”

        “好，我告诉你，就把你当时跟我说的那些都告诉你。”老先生有些不忍心地看着沈青：“你们吵完架之后，你父亲就生了病，然后你母亲就带着你去探病，你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功夫再去处理你跟他的事情，进了医院以后，你跟他就彻底断了联系。”

        “我……父亲生病？”沈青没想通：“探个病而已，怎么会断联系？”

        “那哪儿是普通的探病呀傻孩子，你当时也是被哄骗着去的，是去做器官捐赠的！”老中医气得拍了把桌子：“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从你跟我说的那些情况里大致也推测出来了一点，你跟你的父亲关系并不是很好，平时联系也不多，可他生了病，你这个做儿子的能不去看看吗？去的时候你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结果到那儿一配型，你合适，而且只有你合适，就把你架到那儿了！”

        “我，器官捐赠？”沈青更加茫然，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位置不舒服：“我给那个人捐赠了器官？可是不应该呀，我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也做过检查，身上明明就没有少器官。”

        “是肝。”老中医站了起来，他没法儿再继续看着沈青那双无辜的眼睛：“你给你父亲捐了肝，手术后又因为并发症的问题在医院耽误了两个多月，等你出院想联系他的时候，你已经联系不上他了，辗转打听之后你知道他出了国，那时候你要养身体，好像家里面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根本就脱不开身，就一直等，等到他寒假的时候回来一趟，你想去见见他。”

        “你跟我说，那时候你是真的想见到他，跟他和好，然后就跟他走，走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生育之恩你已经报完了，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你要跟他一起过你们的日子，可是你这孩子太命苦了！”老中医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带着一点儿哽咽：“你去找他的时候，被你母亲拦着，然后遇上车祸你母亲她就没救回来，当场死亡。”

        “那件事对你的刺激太大，同样也让你错过了见他的机会，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国，你也没了机会。”老中医擦了擦眼角，平复下心情：“之后你就一直在艺术班给孩子们上课，日子过得混混沌沌，活得像个行尸走肉，直到后面我又遇见了你了，把你带回来给你调养身体，可能因为我也算是个熟人，知道你跟他的一点事情，你心里面还是希望有个人能倾诉，在我的劝说之下，你才慢慢一点点把中间的事情跟我说了说。”

        老先生又补充了几句：“其实中间还有很多事情你都没有跟我说，我想那一定是太过了你不愿意再提起来，孩子，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我捐过肝做过手术？因为做了手术的原因所以才失去了跟周耀的联系？”沈青觉得简直不可思议，狗血电视剧都不可能这么演：“怎么可能，就算我要去捐肝做手术，难道我就不能给他发个信息吗？还有我出院以后呢？出院以后我总能连续上他吧？我们又没有说分手，就算他出国，也没道理不联系我呀，还有……”

        还有很多，但沈青一时张不开嘴，一阵阵的眩晕让他十分难受，恶心的感觉翻涌上来，沈青捂着嘴跑到后面呕吐了一阵子，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但那种浓郁的卑怯的感觉却再度袭来，恍惚中他好像要抓住什么，可那种感觉就是一闪即逝，马上又消失不见，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老先生在后面帮沈青拍了拍背，又给他递了一杯水才说道：“跟之前那会儿一模一样，睡不好还吃不下，我再给你开一副药，回去要记得吃，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放任不管的话，会很危险。”

        “谢谢您。”沈青擦了一下嘴角，感觉自己有些乏力，但他还是撑住了：“我好好吃药的话，大概多长时间能恢复正常？”

        他又不是不照镜子，当然也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非常不好，气色差得要死，等周耀回来他是真的没有办法解释。

        “那你要看你能不能睡着觉，也要好好吃饭才行。”老先生给抓了药，还按之前的样子给沈青交代好：“注意事项我发给你，这次你可得好好吃药，别让我再催着你。”

        “我会的。”

        从中医馆离开的时候，沈青头也还是晕的。

        准确来说，其实他还没有办法去消化老中医跟他说的那些事情，什么给父亲做肝脏捐赠，什么跟母亲起冲突最后导致母亲车祸离世，如此种种狗血的剧情最终造成了他跟周耀的分离，他几乎就没有一点点的印象，怎么可能呢？

        沈青就觉得十分可笑，就说那个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甚至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只活在别人最里面的父亲，说得凉薄一点，沈青真的不觉得自己会去割自己的肝去救那个人，他算什么？只是一个情|妇生的私生子而已，就算要割肝那个人又不是没有别的亲人能轮得到他？

        根本就是滑稽。

        可……他不愿意，他母亲就不愿意吗？

        模糊的记忆里，沈青还记得母亲为了讨好那个人做的事情，如果那个人生了病需要有人捐肝，而他又刚好符合呢？那他能逃得过去吗？

        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沈青在梳理自己的记忆，梦境里的画面能让他回忆起来一些事情，但实在不多，更是半点都没有关于老中医提到的那些，那一段在他这儿就是完全的空白，好像是记忆下意识就想屏蔽那一段记忆，不愿意让他再想起来。

        也许，那真的是一段非常痛苦的记忆吧。

        沈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机已经响了很久，还是路过的一位阿姨听见了以后主动喊住他：“小伙子，你电话响了哦，响好几遍了，年轻人怎么还在路上发呆，你要小心一点注意安|全的。”

        沈青这才回神，谢过了阿姨拿出手机一看，是周耀给他打来的视频。

        “喂青青？怎么才接电话，你在哪儿？是在外面吗？”

        沈青下意识撒了个慌：“对，刚才去超市了一趟，现在正准备回去。”

        周耀是在办公室里，脸上有些倦意但语气很轻松：“宝贝，我这边的情况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这个周末就能回去，我先跟你说一声。”

        沈青一听周耀周末就回来，立刻紧张：“这么快？我以为还要好几天呢？你之前不是才说很棘手，家属那边不好沟通吗？”

        周耀玩笑着：“那还不是想你了，想赶紧回去见你。”

        “想我也得把工作先做好。”沈青手里还提着药，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周耀回来这些药他要怎么解释：“确定时间了吗？”

        “宝贝，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是太想我回去。”周耀看着视频里的人：“哎媳妇儿，我不在家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觉得你好像瘦了。”

        沈青立刻反驳：“怎么就瘦了，那是视频美颜你没看出来？而且镜头还照得我脸特宽。”

        敷衍两句之后立刻倾斜了一下姿势，不让周耀再盯着他的脸看，并且开始转移话题：“那边的事情真的处理完了吗？你别因为我耽误工作，人都已经去了，要是处理个半茬儿才麻烦，我可不愿意让人家说我耽误周总的大事。”

        “青青，怎么听你今天的语气有点奇奇怪怪的。”周耀的声音隔着远远的距离还是传来了他的疑惑：“前两天还盼着我回去，今天说要回去了，你怎么还有点不太想我回去的样子？”

        “想你回来，怎么可能不想你回来！”没想到周耀会这么敏锐，沈青赶紧哼咛两声撒了个娇：“我就是怕你失约，我这边带着满满的期盼，结果你不能如期归来那我不是很失落吗？所以我才确认呀，确认你那边是真的忙完了。”

        “老公，等你回来我去接机，你要给我带礼物的。”

        隔着电话的沈青还是那么乖巧，千里之外的周耀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回去，依依不舍地说了两句情话之后才挂断了电话。

        电话一挂断，沈青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咬住了嘴唇，半晌之后找了个垃圾桶将药扔了进去。

        他不能把那些东西拿回去，周耀马上就回来，把药拿回去他怎么解释？而且沈青也抱着一丝幻想，周耀在身边的时候他一直都好好的，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周耀走了以后才睡不着吃不下的，等周耀回来陪在他身边，或许他根本就不需要吃药就能好了，就跟之前一样。

        换句话说，周耀就是他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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