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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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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已去世几年了,钱娥还是未嫁人。丈夫在她心目中是座山,跟他私奔前只觉他好风流,在一起才觉他处处了得!既是未登科的武状元,又精明能干懂生活会经营。她眼界既这么高,所提的亲她根本就看不起。另外还有一因,就是她被村人视作“妖女”。她生娃儿后皮肤和身段都没有起变化,儿子都十几岁了,她看起依然年轻。加上她日子再苦都穿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光光生生。她自来喜欢在头上插朵花:栀子呀,茉莉呀,雏菊呀,当了寡妇后依然如此。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李洪四在她面前擦身而过,或经过她家门,总爱哼一句“疾风暴雨,不入寡妇之门”。这家伙对人对事无不带有戏谑和调侃,且不管他,没有恶意就行。换成别个经常在她门前晃过,口里还哼呀说的,她早给他两扁担了。李洪四有她在场时,还爱哼这几句:“红粉佳人休使老,风流浪子莫教贫。”“大抵选她肌骨好,不傅红粉也风流。”眼睛虽然不看她,不说她说哪个,还真把钱娥捧上天去了。人道:“李洪四,你流清口水呀?”“打干呵欠呀?”一听李洪四唱这两句,她心里就骂:“老不老关你屁事呀!”风流浪子又总使她想起丈夫,都过去十几年了照样会背转身去,掩饰脸上的泪花。

        其实除耿直外,她心里也不是没有别人,她那开放过的心花为了他会阴悄悄开放,像那夜百合一样。这样,加上她不可触摸的冷,镇上一些人便开始视她为妖女,而年青女子都把她当圣女一样崇拜。

        妖女传言说不清始于何时何人,钱娥自己才心中有数。经常起雾的瓜子缠,她在单相思时,愁肠百结时,去那里逛会儿、坐会儿,心情就会开朗一些。妖女就妖女吧,她只当成耳边风。砍头就当风吹帽呢,何况戴顶妖女帽子!还说不清的是不知妖女之说加重了她挨捆呢,还是她在被捆时的表现加重了妖女之说,说声捆她不会自己把手放到背后去,民兵得使点儿劲才把她手拧得过来。

        为支援国家建设号召多卖“购粮”,主持者钱武在号召完后,便叫地主富农先上报卖的购粮数,第一个点钱娥的名。钱娥说话细声,无人听清她报的多少。再问她便絮叨起来,还带哭腔,会场听不清也猜得到她不是说没有就是说没有多的。钱武大发雷霆:“把钱娥绑起来押乡里去!”应声走出两个民兵,用麻绳缠在她的两条胳膊上,拽着她走。她虽然被捆得直不起腰,因为没有压她的头,她觉得自己没有犯罪,硬把头抬起。同样也由于没有犯罪而挨捆,伤心至极,大声抽咽,泪水糊得一脸都是。会场批判她的口号喊得零零落落有气无力,倒是李洪四哼呀哼:“何物不为狼藉境,梨花和雨更霏霏”,声音十分突出,钱武也不知他哼的什么,不然两个要干一仗。此之后在沉闷气氛中,报购粮数的声音很响亮,无须细表。但钱娥并没有被送乡,出会场走进小巷就松绑让她回家去了。结果她那次报的数因无人听见而成谜,连缴粮数也成谜,坊间传说是没缴。

        加入合作社时,因为政策强调是“自愿”,钱娥便一直不愿入。这可能与土改留给她那一亩多田是爹传下的有关系。她这天赶场回来,被两个民兵拦着:“有人检举你搞投机倒把!”她镇静说:“我没有哇,我就卖了鸡蛋和草鞋,打斤豆瓣回来!”她刚说“没有哇”就一左一右在捆她了,是挣扎中把话说完的。社长姚金山尽管出此下策,到合作社办公室把她绑松了不说,还派个妇女做饭给她吃,并守了她了一晚,以防出事。第二天她捺过入社手印后才回去。姚金山通过她带动了好几家“不自愿”户入社。

        公社为办伙食团,要求各家毁自己的锅灶。钱武、孙尖先到她家里检查,见还没有毁。她要求先烧柱香,钱武说你烧!她点香后在灶前磕头,口里絮叨说灶神爷灶神婆……孙尖说妈吔,她不是在咒我们呀!就将她捆起游街……

        她回回被当作道具侮辱,但过了后的第二天,她偏还要打扮一番,把头发梳得更好看,还要别朵白花。一般都认为她是故意要气整她的人,其实不然。

        她征粮那次挨捆,模样儿在李洪四唱词中宛若梨花春带雨,其实她心里绝望到极点,就在喊耿直,你好狠心,你来救我呀!松绑后她想死沿途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她觉得手都遭捆断了,走路一瘸一瘸,下狠心回去就吃川乌。川乌(还有草乌)是巨毒的中草药,药用其块根,据说吃了不生疮害病,晚上不起夜。这当然吃法有讲究,要得当。所以农村家里往往都备有川乌草乌。她此外还有点小小遗憾,目光也还在搜寻,一朵小白花,耿直,你救不了我的命,你给我点化一朵小白花,我最后再为你戴一次,哪里有朵小白花?视野茫茫,满眼泪水就凭直觉走在回家路上,兀自傻乎乎的四顾在寻找着小白花。

        开门进屋她就嗅到股异香。钱娥跟母亲一样恪守黎明即起,洒扫庭除的古训,以支撑这个垮杆乡绅家庭的小小一点尊严,小屋从来就干干净净。但梁柱虫蛀朽坏的气味、墙脚和柜子脚带霉臭的湿气还是穷酸家庭进门就有的。即使这样,进门先嗅到股香气仍未转移她的注意,她想到的就是死。因此她径直就走向柜子,先翻出那件耿直的短衫,尽管大许多她要拿来贴身穿上,便夹在腋下,右手去掏放在柜子底下的川乌。这两样到手后她便在床沿坐了片刻。这时,她被眼泪鼻涕壅塞的鼻孔打开了,感觉进门就嗅到的香气充塞这一小块天地。她想有香气为我送终好哇!可哪来的香呢?她把门窗尽量打开看。其实她已嗅出这是什么香气了,她首先就查看墙脚,咦呀菌子!沿墙脚一线儿长着戴棕色、灰色帽儿的菌子。水缸边菌子长得更多。按说就是菌子中的极品松茸、鸡鬃,也闻不到多少香气的,这些菌子就是怪,好香呀!她想既如此我就要炖锅汤来尝鲜,做个饱死鬼。又想这莫非是些毒菌,那就更好。后来……后来就不用说了,随着鲜美的菌子汤下肚,她打消了死的念头。

        从那以后说不清什么时候,甚至说不清什么季节,她家里就会出现菌子。但凡她觉得特别倒霉的时候,她煮锅菌汤来慰劳自己,这是百分之百。

        3

        钱武等开完小会,民兵班长忽想起问钱婉容刚才进来时笑什么。钱婉容道:“我在外面已经站一会,听你们在说,山上茅草是全公社大家的,明天鸡叫就上山去抢着割。你们在这里坐起,外面灯笼火把,瓜子缠过来那条大沟,也是公社的,二队、七队的人已经在那里挖了。所以我只是笑,我怕跟你们说了,三个队去抢着挖,不挖出人命来才怪!”

        次日鸡叫头遍,留仙公社各生产队就摸黑开始了战斗。各队都是兵分数路,遍地开花。老弱病幼在凡是有点草色的地角田边连割带刨,连草根带土堆起来捂肥。这叫火土肥,通常是秋天堆捂,春播时用,得堆捂四个月以上,这样草才基本化为了土。眼下就不管这么多,什么四个月不四个月,四天就行了。强劳力部分挖沟泥,部分上山割草、砍树叶堆捂,烧灰。

        钱武生产队百余人在夜幕中排列成阵,尚在春寒料峭,一条条身体曲里格弯打着哆嗦。大地和山林、鼠雀尚不知这些人要干什么,不是什么好事是肯定的,大地山林和鼠雀不知大祸将降临自己头上,还在同情这些来祸害自己的人们,见他们一个个呵欠连天,清鼻涕长流,吭吭咳嗽,腹中老是半饥半饱,现在已是全饥,要早工之后才有饭吃,前胸贴后背身体都薄得像两张纸,还要去“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大地山林和鼠雀本不该同情自己的祸害者还是本能地产生同情,山招着手,林风呜呜,鼠雀轻轻叫唤,尚不知自己就要大难临头!

        钱武将全队人马列队分派完作战任务后,点名叫钱娥站出来。

        但钱娥并未站出来。钱武朝着已分几路而去的背影吼几声:钱娥,钱娥!无回应,便带着人扑向她家里。见她正在家门外坐着,五更天的残月照着她雕塑般的身子和没有表情的脸,背后黑黢黢一堆东西。钱武感到放心,户主不在的情况下就动手拆她房子多少有点那个,但还是对她吼:“起先到处叫你,没听到?”“我一直就坐在这里,到处叫我,你做啥到处叫我?”“我晓得你在这里坐着?你派工不在,该要打条子扣你的饭!”“你昨晚开会没说呀?你开会说的今天开始要挖墙!你这些过恶事哪回不是先弄我?我预先就跟你把屋头烂东烂西搬出来,未必还错了?你有本事不拆我的房,那我就承认错了,你就扣我中午的饭!”钱武被她一顿夹七夹八,说得个倒背气,简直回答不出来。因为她的腔调并没有吵,也没有闹,而是相当平静,她的神态也相当平静,包括说他做的是“过恶事”,地富说这种话就该捆起来了,她居然敢说,而他居然忍下了。这就是温柔反击的力量!另外她说的“弄(念平声)我”的弄字往往带那种意思,这种“脏话”不经意间从她口中飙出来,她纯粹是表反感,你别想还会有其他。但钱武多少还是有对方“给便宜占”的感觉,也就不可能冒火。张滑笑泛脸上,打圆场说:“好好,队长,莫争了,动手!上午把她的墙挖完了,就叫别的要挖墙的户来看一下,保证完成得快得很——钱娥,你不要站起来了,拆你的房子还要你动手,你坐!”

        钱武把张滑盯一眼,该叫她上山割草,叫她坐!作业组长张滑既已出口他也不好更改。

        张滑等便首先上房洗里哗啦揭她家的瓦,闭着嘴巴屏着呼吸揭的揭传的传。钱武叫道:“小心不要掉落在墙根下了,挖墙的时候戳脚,混起当肥料下田更要不得!”便抽身走了。瓦揭光后在月落前的熹微晨光中拆梁和桷板,有钉子忙慌不得。挖窗框和门时太阳都升起老高了,去吃饭。然后才在青天白日下开始挖她的墙。

        在拆梁时钱娥就站起走了,在瓜子缠坐了一个上午。

        一连几天,西空山被刀戳得簌簌地抖,烟呛得啌啌地咳。人们以为是风造成的山林、老藤和蓑草在抖,山谷的风像在咳嗽,其实是山本身。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砍柴的、割牛羊草的,乃至沤青肥的,都从来不连根刨啊,更不说会把一线天中百年老藤、无底罅壁千年地衣都砍了铲了钩出来了,把长在山缝缝山背背上的兰芷菌桂申椒芜蘅全都挖去堆捂了,老山从未受过自己所生所养毛发子孙被如此弄个精溜光,其实倒不如一把野火烧去,明年春天又生,老山倒还痛痛快快,是自然之规律与人类蛮横无道之区分啊!老山可真个要含血喷天!

        镇上阳沟阴沟、干沟水沟兜底朝天,老屋深巷土团翻滚、尘龙游走,街沿屋角寸草不生,荒村与老山相望而泣。老地皮铲得光光生生,铲地皮的男男女女都打成了花脸,爱好的女人回家几盆水都洗不净。人们从头到脚花儿麻塔,手掌脚板尽是黑壳壳血口口,顶多拿衣袖在汗水津津的脸上抹两下,就凭出工牌去打饭吃。

        现各队都有专门种菜的蔬菜组,来保证顿顿都有清水煮白菜,上面飘一点菜油花。吃饭按劳力分一级二级三级,娃儿为四五级。一级一天有七八两,中午有半斤,早晚各一瓢稀饭。

        封土接电话要他到县上扛红旗并介绍积肥经验。他去了听人家的发言比钱婉容给他拟的发言稿,并给他念了两遍的内容厉害得多,就脱稿凭空说道:我们那座西空山的腐植土很多,难就难在运下山去。顺山开个溜槽,人在山顶站成一排,齐用脚蹬,几千斤优质肥就直接送到田里。满会场不知是相信了呢,还是信不信都无所谓,都埋头在刷刷刷记。吃饭时洪范请他去坐一桌,他心有点虚,坐下见洪范面带微笑,便说:“洪县长,我发言还好吧?”洪范积肥大战时间过半,要去地区汇报,所以才开的这个会,听大家都在瞎吹。他将声音压到互相刚好听见的程度:“说得很好!但你究竟积了多少?我来留仙公社开个现场会怎样?”封土很干脆说:“你想来就来!”洪范将他盯了两秒钟后说:“那好!”

        封土回来便把得力干将姚金山、伍元甲、肖继光和钱武叫来商量开现场会的问题。钱武叫苦说:“我们队把你说的板眼都用尽了,人都累死得有,与每亩施五万斤肥,还差得不了十万八千里!现场会啥子呀会!”另一个生产队长肖继光稳起不开腔。封土伸手去摸钱武的脑壳,钱武不是好惹的,挡开道:“挨!”封土说:“县上开会,有的乡还有个绝招,是把生产队男男女女都剃成光头,头发拿去沤肥料。”钱武说:“好!我带头剃!”封土却“叭”朝地上啐了一口,也不知啐的谁。大队长姚金山道:“这个我说算了。光剃男的行得通,男的又有好多头发?”伍元甲道:“封社长莫着急。开现场会,卫星土卫星田,不是一个队块块地都放卫星吧?我们就把钱武队上,拿一块地来集中力量打歼灭战!”他这一句把大家都说醒了,当即便议定了,就集中力量保要开积肥现场会的两块卫星田。

        第二天下着雨,送肥队伍分几路挑着各种湿肥、干肥前往离码头不远的几亩卫星田。雨丝如织,垄土堆烟,远山墨染。箩筐蜿蜒,扁担闪悠,人瘦如鹤,真是幅绝美的图画。

        中午干部们在独门独户的钱武家开小灶,喝点小酒。钱武说,算下来至少要运两天,明天,后天。伍元甲看着雨绵绵的门外,目光转向姚金山:“我说堆一天够了!我信后天开会有哪个下去拿锄头挖,拿尺子量?”姚金山道:“也是,要跟封社长说才行。”钱武道:“那,干脆明天放半天假,后天社员才有精神。”有人道:“来了经过我们团结大队,都要参观,不如都放。”这一来十几张口都张圆了:“对头,要放都放!”“放就放一天!”姚金山看着伍元甲审慎道:“有没有啥子后果?”众人道:“怕个锤子!”“各人种的田,各人放半天假,还有后果!怪都日出来了!”“挨!有后果就说是小队长提的!”

        钱婉容转身出去。还以为她是听不得说怪话,结果大家还没搁筷子,她就把封土找来了,她去叫封土的途中就做了封土的工作。封土口中也担心后果,钱婉容把小队长们的话说给他听,自己种的田放半天假还有后果,怪都日出来了。说后面这句怪话时不好意思但还是原话说了,自己都在笑。

        结果封土也同意放假,并建议伙食团现场会当天每个劳动力,不管半劳力全劳力,都加一两米。“不要加在中午,加早上。”有人说。“各五钱。”“要得,各五钱最好!”

        留仙公社开现场会这天,春雨淅沥,谷川全县农村干部们多数乘舟而至,也有的步行从西空山那面过来,遇见社员个个神色自然,表情和谐,不像别处开现场会那样畏葸和麻木。这在无形间增加了参会者们的好感和信任度,减少了对卫星田挑三拣四和找漏眼的情况。几百人来到的先后不一,来了都绕着这块约有四五亩的卫星田走一圈,边走边看,蹲下看,有的还用手或找跟棍儿去拨弄几下,但并没有人走下田去。只见未来得及腐烂的叶子、墙土、磷矿粉、农家肥满满荡荡地铺了一田,啧啧议论和突兀一两句叫好声如麻雀嫁女,喜鹊添丁,雨天与人面相混,粪香与汗臭难分。随后大家便一排排错落有致地站在这块卫星田旁边,钱武上过小学低年级,发言稿是女儿写的,只有半页纸,临时突然脚打闪,可怜地看了封土一眼。封土反以为喜说:“你没有经过场子,钱婉容去!”钱婉容哪里又经过场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钱婉容身姿婀娜偏瘦,俊秀黝黑的面庞因激动而变得像朵黑牡丹,声音由哆嗦干枯到饱满流畅,焕发着青春气息,介绍这几亩卫星田深耕和施肥二十多万斤的过程,估产超十万斤,谷子黄时欢迎再来参观,保险成人可以睡在上面翻身打滚不会落下来!说得自己都相信起来了,眼神儿和衣衫儿翩翩起舞,雨珠儿与泪珠儿熠熠闪光,掌声几乎将她瘦削的身体抬了起来。

        洪范本来是去万天宫作总结发言的,不愿放弃钱婉容创造的美好热烈氛围,就直接在姑娘站过的地方进行总结,将拳头舞来舞去,最后笔直地举起,要求在场上千干部回去带领社员抓紧栽秧前最后时间冲刺,每人每天积肥万斤。并介绍木洞涌现出的两个先进社员,一个发明挖沟掘进机的,日个人挖沟泥三万斤。一个发明新式镰刀的,个人日割茅草一万六千斤。目前新式镰刀来不及推广,大家只要把镰刀磨快点就行!目光扫视一过,指着白龙潭公社社长道:“从你们象鼻山顶唰唰唰把茅草剃下来,运到山脚捆起来,一脚一捆踢送到白龙潭,这不是完成了吗?”被他浪漫诙谐的总结激起的雷鸣般的掌声及欢声笑语,在这片卫星田上漫过去又漫过来。

        钱武带人在卫星田旁边的坡上平整出一个土台,从万天宫戏台上取来的“留仙公社施肥大战经验介绍现场会”横幅没办法挂,就牵开摆在土台下面。洪范讲毕由封土陪着走上去。他先为钱武叫来的刘永好、张滑、李敏章等五人戴了县上制作分别写有积肥三万斤、积肥二万斤、积肥一万六千斤和“先进更先进”红袖套。其中李敏章是钱婉容看见先进分子全是男的而叫爹临时换上去的,她不知是怎么回事,戴积肥二万斤红袖套时问搞错没有,幸好声音不大。洪范亲自把她的名字又叫了一遍,才把手臂伸去让洪范套上去了。

        刘永好等下去后,又有包括钱娥在内的五个人上去灰溜溜地站成一排,钱武宣布他们没有完成县上布置的每天一千斤任务,扯过拴在自己屁股后的一摞“急起直追”白袖套,这时眼睛看着封土。封土知他在琢磨谁来发,打手势就叫他发。钱娥也不知自己这白袖套是怎么评上的。按说完不成任务该扣口粮,昨天今天也并没有扣她的口粮。接过白袖套后都自己戴上,哈着腰下去了。封土最后对公社积肥大战奖惩措施进行布置,要求生产队对连戴三次白袖套的,要开展批判辩论,拔他的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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