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夜今天比平时晚半小时才有了这后面这一连串多余的事。

        她没想到大早上洛达林会到信息研究所来找她。那个时候信息员还没来上班，她通常会提前到信息研究所检查并销毁昨晚收集到的资料再赶往巡视所，而她在五点半准时到信息大楼的事，估计是大厅管理员告诉洛达林的。谁能想到，在奥斯，连不起眼的楼层管理员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杀手。

        私人信息研究所内，洛达林直入主题，“任务内容有变动，要暂缓一段时间。”

        这就是夜大早上心情糟糕的原因，因为洛达林交给她的最后任务，是她接过最棘手的。

        为了协助一个贵族子弟完成贵族家族接班人的试炼任务，协助他潜入罗兰家族居然只是为了偷一幅油画。一个人潜入罗兰家族的难度就不小，现在还要带上一个累赘。偷一件东西不比杀一个人容易。洛达林果然是想在和她解除关系之前，最后狠狠地为难她一次。

        但是，当初和洛达林定下协约的时候，自己就和他保证过，不管是什么任务在她眼里都没有差别。

        这次任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让她头疼。再加上路后来遇到几个不省事的学生，夜没控制好语气和态度。不过，好的语气和态度在她身上似乎也从未有过。

        巡视所战略总部，夜走进监控室，华修正背着手站在阳台边眺望清晨的校园，早上七点的钟声正好敲响，小道上围观群众散地差不多了。

        他背着手，侧转过身，“你做地很好。”

        她从华修的办公桌上取过标着ye989地区的任务卡，转身要走。

        “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脚步一顿，转身对着他的方向说道，“这群学生太闲了。”然而她自己也不过是学生的年纪，夜已经完全忘了这一点，戴上巡视长袖章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忘了。

        缓缓步入办公间的黑发男人微收下颌，因为背光的原因，夜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偶尔出现指导一下他们也无妨。不过，下次如果有人再这么质疑你，不要像今天这样客气了。”他的声音低沉静缓。

        只有在他面前，夜才收敛了些自己身上的寒气，“大人恐怕是误会什么了。”她嘴角滑过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随后转身离开了。

        带着机械冰冷感的银白色过道上，各队巡视长们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和谁打招呼。

        在巡视所，打招呼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早上见过的伙伴，很可能下午就死掉了。给随时会死的人留下印象，没有必要。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差不多的黑色战斗服，左手手臂上戴着象征巡视长身份的银环袖章，袖章上印着小队编号，装备包隐藏在腰间。

        他们看上去是那么地相似，但是支撑他们走上这条路的原因又各不相同。

        长长的过道上，银色四壁流淌着蓝白色的电子时间数字，“07：15”充斥着四壁机械空间，似乎只有流淌着的时间才能证明这条通道是有尽头的。

        通道上，一台履带式机器人驶了过来。

        一米多高的小型服务式机器人将两条机械臂举起，合拢的机械掌中托起一块银白袖章。

        夜摘下第六小队袖章，看着机器人掌中第八小队队长的袖章时，不由微微一皱眉。

        “8”这个数字被一条浅浅的血痕斜着划穿了。

        新型履带机器人安装了奥斯国内最先进的智能服务系统，能察觉到人面部表情的变化。

        面部显示屏扫描了掌中的袖章，机械数据开始读取：色彩模块出现故障，自我修复中，系统识别出一丝血迹。

        智能系统立刻反应过来：带血袖章，人类会觉得这是不吉利的象征。

        色彩模块出了点小插曲的机器人一时间手足无措：不吉利的象征，任务紧迫，无替代品，无更换袖章时间……

        可见是这两天任务出动地太频繁了。直接把上任的袖章留给了下一个，连备用的都来不及准备，连清理的时间都没有。不可察觉地，她微叹一丝气，接过袖章戴好离开。

        履带机器人头部显示屏上划过一条紊动的绿波，它在模仿人自言自语，不过，是生硬的机械音，“并不是不吉利，这位巡视长也许只是有洁癖而已。”它试图像人一样掩饰一些可以被忽视的过错。

        夜走在过道上，任务卡刷过通讯器表面，任务解锁后的通讯器微微一震，随后一面数据弹跳出来。她将数据同步到佩戴在右眼的智能辅助镜上。

        右眼前荧光绿色的镜片闪现出卡萨卡拉小镇地区立体画面，

        她耳边响起智能语音提示，“ye989地区任务已开启。欢迎归来，新交任的第八小队巡视长，卡萨卡拉小镇当地气候讯息将在一分钟后传达视镜右上角，请走h68通道，gy66小型飞行器三分钟后即将抵达天台，您的三十位战友已经整装待发，卡萨卡拉小镇当地80名特警人员已经投入战斗，目前发现恐怖分子34人，我方半小时前统计伤亡人数9人，为您实时播报前方战况……”

        不知道是华修有意还是事件凑巧，分配到她手上的任务地点越来越近，任务难度也在下降，这也就意味着，同行的巡视员数量会减少，上次是编制了40人的第六小队，这次减少到编制30人的第八小队。

        来不及多想，她已经抵达了h68通道顶端的通道口，通道口朝西，阳光顺着道口斜切在她身上，干爽的阳光刺目，楼顶呼啸的风从她耳畔划过，吹散她头发，掀起她大衣的衣摆。夜跳下道口，边往前走边将头发扎起。天台上，“黑暗之子”半遮着脸，身姿挺拔。

        任务指定飞行器在智能系统的操控下向天台靠拢，飞行器离地面两米远的时候舱门打开，夜一步越上全员到齐的可容纳三十五人的小型军用飞行器。

        载着一队人的飞行器倏地升空，它将去往利威亚西南部的卡萨卡拉小镇，那里正笼罩在一片可怕的死亡烟雾中，等待着从天而降的奇迹。

        第八小队巡视员落地后，在智能作战系统的安排下布置在遮掩物后，乌云笼罩下的小镇，空气突然骤冷。

        在他们抵达后，局部爆炸演变为连环爆炸。

        第八小队一时间伤亡惨重。

        猛烈的爆炸中，信号受损，“目标锁定，判定为人形炸弹。源头搜索中——”

        考虑到会有电磁干扰作战系统的可能，在飞行器上已经布置好三套作战方案。

        第八小队其余队员配合行动，夜将自己的信号从联合网络中抽离。

        改为独立作战模式后，信号稍微恢复了一些，智能系统机械音在她耳边响起，“源头地点重新锁定，西南方向2公里外环形剧院三层西区平台有强烈电磁扰动现象，有源源不断的人形炸弹在附近涌出……”

        环形剧院被炸开了顶，乱石碎屑从顶部倾泻而下，剧场东南角已经被炸出一道口子，断面裸露出的砖石狰狞丑恶，三层圆形剧院上空垂挂下的白色幕布在爆炸余波中猎猎作响。

        她抵达时，剧场内空无一人，没有任何红外感应，这里没有生物。

        单边视镜接通的耳机传出警告，“当前空间内光粒子流动异常，无法锁定目标具体位置……”耳边的信号随后变得断断续续。那人就像随身携带了强电磁干扰装置一样。

        剧院内光线暗淡，突然，上空被炸开的窟窿透进比阳光还要强烈的光束。

        像是舞台剧落幕后为了鸣谢演员的精彩表演，原本沿着舞台边缘有序转动着的光柱一时间打到了圆形舞台“主角”的身上，无数道光线规律匀速地在她脚边打转。

        光线似乎有重量，沉淀进剧场残破穹顶下悬吊着的犹如百合花瓣舒展开的布景上，凌乱残破却带着怪异的美感。

        夜抬头望穹顶，那被炸开的窟窿已经被光镜填补上，倒映出她的样子。

        夜的白刃脱手，刃尾连接着的链条如飞索，四十五度角斜切入空，随后被定在亮光中，那里有一只手接住了它。

        那人和她僵持片刻后从空中越下。他们之间由一片光幕阻隔着。刺目的光让人眩晕。

        “奥斯没有希望了。”又是那个透着冰天雪地寒意的声音。

        两个力量继续僵持着。

        强光后的人猛地一收力，冰冷刺骨的寒意擦过她脸颊，夜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说，“我是在裂隙的另一边劝告你。”

        夜的眼瞳微颤，他说，这是裂隙。

        人形炸弹是从裂隙中涌出的。

        刺目的裂隙一步步朝她逼近，一股吸引力作用下，她定在原地的脚无法控制地移向那一边。

        越是靠近裂隙，冰天雪地的寒冷越是明显，裂隙里这时伸出一只骨结分明，犹如精美冰雕一般的手，那只手的手心向上敞开着，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继续僵持下去，她会被裂隙吞噬，去到那个人所在的地方。

        而她的手已经冻在锁链上无法松开，夜另一只手迅速抽出腰间白刃斩断链接双方的锁链，随后迅速倒退，后背撞抵在剧院支柱上。

        裂隙又迅速出现在她身侧，夜快一步越上头顶高台，破窗而出。整个过程不过两秒钟。

        少女悦耳的声音在光亮中响起，“太难得了，能与时间对抗的人。”

        “可惜了。”裂隙强光消失，白发少年站在原地说，“空间裂隙带不走一个能摆脱时间规律的人。”

        “表哥不必操之过急，”少女踮起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奥斯撑不了多久。聪明人不会选择留在这死局里。”

        制造空间裂隙需要依靠特定的环境，这个环境必须毁掉。

        夜站在不远处残破的高楼之顶，信号终于恢复，她立刻向耳边的智能系统发出指令，“火力瞄准，击毁这里。”

        智能系统链接飞行器，飞行器抵达后，上面搭载的电磁炮瞬间击毁了剧院。

        剧院毁掉后，连环爆炸渐渐得到控制。

        夜站在高处，用狙击枪清扫了飞行器抵达前从剧院涌出的人形炸弹。

        一时间，她面前火光接天。

        等到全区残余的所有人形炸弹全部被锁定击毁后，卡萨卡拉小镇上方的天空，灰暗才渐渐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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