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谢谢

徐迦南没动，也没说话，直到门里护士在喊他名字，徐晋东才主动松了手。

        徐迦南把脸别开，因为不想看徐晋东，其实也是不想被他看到他这样狼狈，一句对不起竟让他无法自抑地泪流满面。

        他不想哭，在泪意涌上来时他还咬住嘴唇试图忍住，但这些眼泪怕是他晚上喝多了酒，有它们自己的想法，汹涌澎湃，倾泻而出。

        徐迦南在徐晋东再说点什么之前先进门去了，护士小姐让他坐下，动手包扎前还抽了几张纸递给他。

        徐迦南愣了一下，忍着手上的痛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低声跟护士说谢谢。

        包扎的时候徐晋东进来了，大概还沉浸在“做个好大哥”的情绪里，叮嘱几遍让护士动作轻点。

        护士脾气很好，没说什么，徐迦南却生起气来，粗暴地让他闭嘴，要么滚出去。

        “好好，我不说，我就看着。”

        徐晋东怕是都不知道他讨好的样子很可怜，但徐迦南觉得自己更可怜，且可笑。

        闹了这么多年的别扭，徐晋东一句“对不起”就让他哭成个傻逼，所以原来他过去这么多年的“离经叛道”和“不乖”，为的也不过是他们谁给他说句“对不起”？

        手已经包好了，护士再三叮嘱不要碰水和及时换药，徐迦南只关心几天能好，他就这一只手，穿衣吃饭都成问题。

        显然徐晋东也想到同样的问题，从急诊室出来，就试探着问徐迦南：“要不这几天先回家里住？家里有阿姨，而且给爸请的护工也在，你……”

        徐迦南没好气：“那不是我的家。我也不需要护工。”

        “好好，不是你家，不勉强你。”徐晋东突然开窍了似的，徐迦南说什么就是什么，又商量道，“那要不你就到我那房子里住，本来当时买也是为了给你……”

        “还有完没完！”徐迦南折腾一天，实在不想听这些废话。

        徐晋东心疼徐迦南是真，怕他又闹脾气也是真，就刚才那个拥抱，他用了多少年才鼓起勇气抱上去，不说一抱泯恩仇，至少能让徐迦南接受他的靠近就很不容易。他当然要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成果。

        徐晋东提议送徐迦南，他没拒绝，路上也没说话，直到车进小区才冷不丁开口：“我跟傅老师在一起了。”

        徐晋东没有太意外，但还是用了几秒来消化这句话，最后点点头，说：“挺好的。”

        徐迦南歪过头看徐晋东，徐晋东也转过头看他，不知道算不算讨好，特意笑了笑，又重复道：“是真挺好，傅老师人不错。”

        “是，他很好。”徐迦南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却问，“大哥，徐安西会怪我吧？”

        徐晋东愣神，视线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一脚踩在刹车上，车擦着路沿停下，因为惯性，他和徐迦南都往前撞又弹回来。

        “没事吧？”徐晋东惊慌地问。

        徐迦南别的事倒是没有，就是吓了一跳，没忍住骂：“什么毛病，会不会开车！”

        “有猫，差点撞上了。”徐晋东深呼一口气，“没事没事，我是被你，被你一句“大哥”喊傻了，是我的错。”

        徐迦南哭笑不得，靠到座椅上也叹气，幽幽道：“以前看不惯你，听你说话都不耐烦，现在也是。你用不着这么委屈自己对我好，这让我觉得你是怕我一命呜呼了……”

        “瞎说！”徐晋东伸手推徐迦南脑袋，但其实他的心思被看透了，所以说话都虚，“别胡说。”

        “你知道我没胡说。”徐迦南把裹着纱布的手举了举，“今天那杯子我本来应该可以接住，但手指那会儿突然动不了，之前右手也是这样开始的。”

        “小南……”

        徐晋东满眼心疼，徐迦南却笑了，又说：“你知道的，我不怕死，怎么死都行，我就是，就是有点觉得对不起傅老师。”

        徐晋东吞咽口水，眼底控制不住有些湿润，他眨了眨眼，板起脸道：“我一直在找能治你这病的医生，所以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真觉得对不起你的傅老师，那就努力活着，好好跟他在一起。”

        “你帮帮他吧。”徐迦南盯着徐晋东，“他天生就是当老师的料，喜欢教书，喜欢孩子，你想想办法帮他恢复清白回学校，本来不想找你，但我知道我能力有限，这种事你总比我在行。”

        徐晋东若有所思，徐迦南自嘲道：“是不是让你为难？觉得我喊你大哥是为了提要求，你可以拒绝……”

        “什么话！”徐晋东假装生气，“你以为我推了一个会赶过来是为什么？一来看看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二来是要当面告诉你，傅老师的事我已经请人去查了，警察比我们专业，也更方便……”

        “警察？你报警了！”徐迦南太意外，以至于没控制好音量，“可是你这么一搞，所有人不都知道他就是同/性/恋，那他还怎么回去？”

        “你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我确实请的是警察朋友，但这件事他们不会公开调查，至于查到是谁想怎么处理，到时候由傅老师自己决定。”

        徐迦南放下心，但想到可能的结果，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

        “你费心帮我，我会感谢。但你想过没有，如果结果跟你想的不一样，你打算怎么办？傅老师大概不会真追究，我不能保证我也不会。”

        “你的意思就是还不相信爸他们。”徐晋东一脸痛心，“我相信他们！首先爸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你不相信那是你不了解他；妈—好，我妈！我妈忙着照顾爸，还要操心徐诗贝，也没精力更没必要这么做；至于徐诗贝，你觉得她有时间吗？她最近新搞了个模特公司，一天天比我还忙……”

        徐迦南想起昨天才在商场见到徐诗贝，这么一说，那个跟在她身边的男人可能只是她公司的模特，不过无所谓，只要不是她使坏害傅老师，她做什么他一点都不关心。

        徐晋东的话到底还是有点作用，徐迦南讪讪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我的目的就一个，等你朋友的好消息，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徐晋东把车开进小区，提出送徐迦南上楼，徐迦南因为把话说开了，心里无比坦荡，对徐晋东便没什么避讳的。

        “我去傅老师家。”

        徐晋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问：“你们现在住一起？”

        徐迦南有些好笑，问：“是的话你想说什么？”

        “倒也不想说什么。”徐晋东摇头，“注意安全。”

        “你没事吧？我说去他家又没说在他家住。他这两天感冒，我去那边他。”

        徐晋东脸色有些尴尬，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口是心非的反应，明明说了他们在一起“挺好”，可在同居这件事上他好像还没有心里准备。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徐晋东竟冒出荒唐的想法，不过他倒真希望他们之间是父女而不是兄弟，那样对徐迦南的疼爱才算师出有名。

        徐晋东驱车离开，徐迦南在楼下花坛边独自坐了一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但他需要在见傅青山前，将心里繁杂的情绪整理好。

        敲门时傅青山几乎秒开，徐迦南笑他是不是专门躲在门后听动静，傅青山不置可否，歪着头只是望着他笑。

        “一直在等我吗？”徐迦南问，心里知道八九不离十，他把手上的手抬起来，哭笑不得道，“不小心划了，去医院耽误了一点时间。”

        傅青山的反应跟徐迦南预料中并无二致，先是意外地抓国他的手看，接着心疼地怪他怎么不小心以及怎么不早告诉他，得到解释后勉强释怀，却又问他怎么不干脆一瞒到底。

        “有事你都喜欢自己扛着，生怕给我带来麻烦似的，怎么今天突然开窍了？”

        傅青山其实是有点生气的，不过也只是气霉运怎么缠上徐迦南不放，一只手不能用，另一只手还受伤，换他替他挨这一下都好啊。

        徐迦南用包成僵尸一样的手揽住傅青山，一起到沙发里坐下，笑着说：“也不算突然开窍。我上来前在楼下琢磨好久，想来想去发现哪种借口都比不上跟你坦白从宽。手受伤几天也就好了，骗你再伤你的心就不知道多久能好。”

        傅青山本来没怎么咳嗽了，不知道徐迦南哪句话又勾起来，他撇开头咳了几声，咳完回头红着脸自嘲道：“真不想咳，一咳什么气氛都没了。不过徐迦南，我喜欢你的坦诚，我们之间不要互相隐瞒，有什么直说就最好。”

        这像是要约法三章，徐迦南没意见，事实上他也不喜欢费心猜测。

        “我记住了。”徐迦南笑着说。

        傅青山把他左手拉过来，手指在纱布上小心描绘着什么，徐迦南知道他是心疼，便笑着喊他：“傅老师。”

        傅青山确实真心疼，不知道怎么爱护才能让他不受伤，这种心情就像对天天一样。或许爱一个人至深就想把他当孩子疼爱。

        听到声音，傅青山含糊嗯一声，抬头笑着问：“怎么了？有话直说，刚说好的。”

        徐迦南摇摇头，抽出手从傅青山肩后穿过去，虚虚地抱着他，许久说：“谢谢你傅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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