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葛粉

马俪娘再回到邓家小院，只见邓媛还在继续往空心橘皮里填粉。

        邓母扶着邓父早已到后院休息了，也没有闲暇去管邓媛。马俪娘便上前问道：“往橘皮里填这些面粉是要做什么？”

        邓媛便说道：“这可不是面粉，而是葛根弄出的葛粉。俪娘，你来得正好，和我一起吧，干完活，我调葛粉给你吃，保证你也喜欢。”

        说着，她便把一只空心橘皮塞进了马俪娘手掌里。

        马俪娘心说，就没见过这么敢指使她干活的小姑娘。可偏偏她心里一丁点抵触都没有。看了邓媛一眼怎么做的，便开始往小小的空心橘皮里填葛粉了。

        这活倒也不难，只是琐碎单调得很。而且邓媛也不知到底弄了多少只小青橘，旁边还有一些，橘皮里面装满了红豆。

        成功填满一个，马俪娘才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把葛粉放在小小的橘皮里？要连带橘皮一起吃吗？”

        “这叫橘酿葛粉，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把葛粉放在橘皮里储存，就不容易坏了。”邓媛随口解释道，手里的活却没有停。

        马俪娘又问道：“葛根粉也是你自己做的？”

        邓媛摇头道：“并不是，葛根是我早前挖回来的。本想自己做，这不是腿伤了吗？我哥便帮我做好了。如今我只负责把葛粉收好。俪娘，你若对这个感兴趣，过些日子出莲藕，我们可以一起做藕粉。”

        马俪娘有些好奇。长在荷花池的藕，也能变成这样的粉？邓媛果然知道许多新鲜有趣的事。

        她连忙又说道：“不拘什么粉不粉的，邓媛你再想做什么，喊我来就是，不要跟我客气。”

        “哦，好。”邓媛点头应了。

        马俪娘看了看她那双，忙忙碌碌带着窝的小胖手，又说道：“你可不许小瞧了我。你能做的我也能做，力气可比你还要大呢。”

        邓媛挑眉看向她，突然有些恍惚。

        眼前这位朋友，真的是书中那个骄纵任性，完虐女主好多次的反派boss吗？明明就是很好说话，也很勤快的姑娘吧？几日相处下来，邓媛实在无法将眼前之人和书中的刁难公主画上等号。

        邓媛倒也不会难为自己，很快就坦然接受这样的马骊娘了。

        她又说道：“那行吧，下次有活，我去你家墙外喊你。你可要赶快出来。到时候，咱们一起琢磨吃食。”

        “难道就只有吃食吗？”俪娘问。

        “书里说了，良田前倾，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不过一塌之眠。人生在世，不过是为了吃好住好。”

        马骊娘听了这番歪话，差点养倒，不禁问道：“谁教你读书的？吴秀才吗？”

        邓媛摇头道：“吴秀才那里是童生冲刺班，也是科考预备班。根本不收女学生。我是跟我哥学的，他原本也不是读书的材料。当初为了让我多学几个字，多看几本书，我哥可是坚持了许久。”

        听了这话，马骊娘已然快要忍不住了。偏偏邓媛又正色说道：“我这应该算是自学成才吧？还顺带着帮我哥也成了才。”

        听到这里，马骊娘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邓媛转着那双灵动的杏眼看向她，又一脸自得地说道：“那时我哥说不读书了，吴秀才还登门苦劝他去考童试，说他在读两年，至少能考上秀才。另外城里商号大叔曾经想请我哥去做账房，村东头的老木匠也想收我哥做关门徒弟。可最后我哥却跟张捕头投了缘，说是想做捕快。我哥难道不是拜我所赐，才会如此多才多艺？”

        马骊娘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疼了，又说道：“合着你从小到大都在折腾使唤你哥吧？糯米糕真的好不要脸。你哥要是听见你这话，还不气死？”一不小心，她把自己给邓媛起的外号说出来了。

        邓媛微微愣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不会，我哥三生有幸，才投胎做了我哥。我喜欢他还来不及。”

        马骊娘越发笑得不行。

        又过了一会儿，邓媛才挑眉问道：“为什么是糯米糕呢？村里的奶奶们都说我长得好看，就像年画娃娃。马骊娘你不是从京城回来的吗，怎么也应该见过世面吧？你要不然再想想那种复古的唐朝小美人？”

        马骊娘大笑着捶了下桌子，说道：“邓媛儿你这家伙，哪里来的自信？京城可是很流行窈窕美人的。”

        “环肥燕瘦，我是圆润美人，俪娘是高挑美人。全天下的美人多了去了，凭啥非得减肥成制片人呢？我娘说过，将来肯定有人就喜欢我这样的。”

        从墙外经过的仓偈，听着邓媛的豪言壮语，以及妹妹突如其来的大笑，不禁有些晃神。自打有记忆起，他好像从未见过骊娘如此无所顾忌的开怀大笑。

        住在隔壁那块糯米糕，当真那么有趣吗？

        仓偈心里突然生出了几缕波澜，只是很快便又按耐下去。他的步伐并未多作停留，很快便大步向前走去。

        ＊

        两人有说有笑，时间过得飞快。马俪娘甚至没感到疲惫，所有橘皮便都装满了葛粉。

        还剩下一些葛粉，邓媛便又让马俪娘帮忙拿了一些瓶瓶罐罐出来。

        马俪娘自然乐得从命，反而对那葛粉充满了期待。

        她瞪圆眼睛看着，邓媛先加了温水把葛粉划开，再加入热水，白色的葛粉慢慢变成了透明的晶冻。

        邓媛又适时打开罐子，撒上了坚果碎，果干，加上了蜂蜜和少许桂花。

        调制出来的葛粉，不止晶莹剔透，而且芬芳无比。

        马俪娘光看着，便觉得饿了。也不等她开口，邓媛已经把调好的葛粉放在她面前了，又说道：“快尝尝看，你喜欢不喜欢？还有其他做法，吃起来很补，不过得等我腿好了，再上灶做给你吃了。”

        马俪娘也没跟她客气，捧起碗连忙盛了一勺送进口中。

        一时只觉得芳香软糯，又带着几分嚼头，又十分爽口。桂花的香，坚果的脆，果干的劲道，伴着一股悠远绵长的回甜。这碗葛粉竟是出人意料的美味。

        马俪娘过去在京城，也曾吃过南来北往的各式甜品。细想想那些竟比不上邓媛这一小碗葛粉。

        邓媛见她爱吃，又笑着说道：“不如我再给你冲上一碗？”

        马俪娘不自觉地点了下头。

        最后，她不止吃了几碗葛粉，还拿了许多橘酿。

        邓媛又嘱咐她，“回去之后，照这样冲就行，也可以不加坚果，不加些果干。反正家中有什么便用什么。简单冲了也好喝。记得给你娘冲一些喝。葛粉解热除烦，生津止渴，你娘吃着应该挺好的。”

        等到马俪娘拿着东西出了邓家大门，这才想起一下午了，好像连一件正事都没干，一株兔草都没给邓媛挖。反而还吃了拿了人家不少吃食。

        马俪娘一脸心虚地返回去找背篓，邓媛却一脸了然地说道：“你可千万别想着一个人上山打兔草。你对山上又不熟，再迷了路就不好办了。不如经常过来跟我家里玩，咱们还可以琢磨其他好吃的。。”

        “可你那些兔子吃什么？你不是想靠养兔发家吗？”

        邓媛叹了口气，又说道：“我之前就给兔子存了不少草，等到我腿伤好了，它们也吃不完。到时再去打兔草就是了。若实在不够，我再找人帮忙。”

        马俪娘只得点头应了。

        回到家中，想起母亲中午好像又没胃口。这葛粉倒是新鲜。俪娘便拿出几颗“橘子”，按照从邓媛那里学到的办法，冲了几碗葛粉给家人吃。

        如今马家虽然已经在桃园村安顿下来，马老爷子得到了及时救治，如今日渐好转。可马家仍是愁云惨淡的。

        马三娘作为家中女主人，她也想尽快好起来，支撑起这个家。只可惜她从小娇生惯养，身体孱弱，突然离开京城，在路上便小病不断。到了桃花村更是生了一身疹子。

        虽然用了邓媛给的草药，已然逐渐好了。可这大热的天，家里又拮据简陋。马三娘如今仍是病病歪歪，一日三餐，几乎什么都没胃口。

        仓偈也是看着母亲这样耗着不行。便雇了辆牛车，进城里打算买些肉菜精米回来。他甚至买了两条鲜鱼，装在桶里，打算让刘妈妈炖些汤，给母亲外公好好补补身体。

        可等他辛辛苦苦带着东西回到家中，却见娘亲难得出了房间，此时正坐在院子里，捧着一只小碗，吃得好不尽兴。

        就跟吃到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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