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衣领

悟想到的果然是这种馊主意啊。

        夏油杰双手搭在五条悟肩上，与五条悟默契地选择了最合适的借位姿势。

        是的，是借位。

        人们在拍摄影像时偶尔会用到借位手法，只要选择合适的角度，就会出现两个人物似乎正在激烈相吻的假象，但实际上并没有真吻到。

        看到五条悟笑起来的那一瞬间，夏油杰就秒懂了对方的意图，所以迅速控制住自己给予配合，而不是下意识闪避或者一拳揍过去。

        天内理子做不到这样的预判，所以她毫无防备，与远处的朋友们同步发出惊呼，然后惊呼完擦擦眼睛才看明白只是借位。

        因为天内理子的反应如此真实，夏油杰就不得不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他是不是不应该这么秒懂？显得他同悟一样不是正经人。

        其实夏油杰能猜到悟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思妙想。

        不久前在高专里，他对于悟的靠近表现出了不适应，悟当然会再找机会试探他。

        记忆中那久远的过去里，他刚入学高专就发现悟是个很没有距离感的人。

        起初他有些惊讶，之后就轻易习惯了，还曾一度同悟好像穿一条裤子似的合拍，两人整天亲密地贴在一起勾肩搭背，吃饭和逛街都并排走。

        有许多次悟高兴了就往他身上扑，而他总是自然地张开双手接住，就像接住一只最宠爱的猫咪。

        又有许多次他们之间爆发争吵，相互饱以老拳和咒术，那既是打闹也是切磋。

        曾经的他一点都不介意和悟贴贴，甚至秉持了欢迎的态度，心中是单纯的快乐。

        既然曾经可以，现在自然也可以吧？

        夏油杰放松身体，告诉自己这是很自然的接触，早就习以为常，不要排斥，不能再加重悟的疑心了。

        虽然接吻是借位，但拥抱是真的，夏油杰与五条悟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这感觉并不糟糕，甚至可以说还挺好的，可惜夏油杰内心深处仍然想尽快脱离。

        拥抱是个心理学上很有讲究的动作，能够使人产生各种正向的情感，一般来说没人会讨厌拥抱。

        但或许正因如此夏油杰才不想继续，他心里有鬼。

        他曾被悟杀死，如今也打算杀死悟，怎么可能再心无芥蒂地享受这个拥抱？怎么能再坦然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悟，松开点，你不热吗？”

        夏油杰几乎不动嘴唇小声说话，并试着推了推五条悟，想让五条悟别靠那么近。结果五条悟反而更起劲了，还摇晃着脑袋假装吻得非常激烈，引发远处女生们又一阵惊呼。

        啧，悟玩得很开心啊。

        夏油杰满头黑线，无比无语。他心底的种种复杂滋味忽然不重要了，另一份源自久远过去的争强好胜之心冒了出来。

        他或许也该趁这个机会发泄几分情绪。

        不就是借位演戏么，谁还不是个戏精了？

        既然是激吻，也该有来有往吧！

        他发出冷笑，一手抓住悟的头发，一手扯住悟的衣领，侧走一步带着悟转换角度，再强硬地将人拉着往后仰身，方便自己低头——

        诸位看官瞧好了！谁是攻谁是受可不一定啊，如果刚才就站定攻受，也未免太心急了一点！

        死拽着悟确保他直不起身之后，夏油杰腾出一只手拿出怀里的黑卡，姿势暧昧地用黑卡在悟那张帅气的脸上拍了拍，然后将卡贴着悟的脖颈推进衣领。

        已经从盘星教抢到了够用的资金，这张卡就还给悟吧。

        远处新一轮的惊呼声如期而至。

        女孩子们兴奋得心脏都要裂开了。

        她们不知道什么咒术师什么星浆体，也不知道什么悬赏什么阴谋，她们只知道有两个高个子帅哥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天崩地裂。

        起初白头发很有气势，感觉很正统王道，而黑头发比较被动，几乎依偎在白头发怀里，所以看起来是霸道白毛攻和温柔黑毛受的组合。

        结果没一会儿就形势逆转，黑头发突然狂气十足，很强硬地拽住白头发，那个动作看上去会导致头皮很痛的样子，但白头发完全不挣扎，明明被粗暴对待竟也顺从了。

        然后黑头发还拿出一张黑卡，对白头发做了非常色气的举动！那绝对是要花钱包养白头发的意思吧！

        这么一看，又是肉食性阴狠黑毛攻跟阳光自信白毛诱受的组合了。

        不管怎么说，黑白cp都很好吃的样子！

        天内理子捂住心口，感觉眼前一黑。

        这叫澄清误会吗？这澄清了个屁！她刚才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夏油杰比五条悟靠谱，这两个混蛋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吧！

        她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到之后学校里会流传起怎样狗血的三角恋故事了。

        以为两个男生吻在一起就可以让女生置身事外了吗？天真！当然是会被乐子人编排成可以两两自由排列组合的混乱胃疼三人行故事啊！

        完了，全完了，她的清白，她的名誉，她的人生……哈哈，突然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呢。

        像她这样身材和容貌都算不上顶尖的女孩子，居然有幸在三个人的电影中占据女主角位置，与两个大帅哥相提并论上演爱情的悲欢，真是太荣幸了呢，哈哈哈哈哈……

        啊气死了！她已经不在乎风评被害了！她现在就要宰了这两个混蛋！

        天内理子气运丹田，冲着两个男生就是一记滑铲。

        ——

        演也演过了，战也战完了，三个幼稚的年轻人灰溜溜离开了廉直女子学院，向咒术高专走去。

        彻底放弃澄清误会之后，天内理子充分感受到了自身如天空般开阔的胸襟，不但没再焦虑自己的身后名，甚至还感觉一切都很有趣，内心毫无阴霾。

        五条悟拍着灰扑扑的裤腿抱怨：“真没想到会因为内斗弄脏衣服，你们也稍微有点伙伴爱吧？”

        夏油杰则重新扎紧散开的丸子头：“同样的话奉还给你，悟，我就算了，请至少对理子妹妹鞠躬道歉。”

        “不用啦，妾身原谅你们。”天内理子唇边是压不住的笑意，“妾身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玩得这么狼狈过……哈哈，发带上都沾到灰了。”

        “我帮你拍一拍。”

        夏油杰伸手要过发带，细心地帮忙拍打。

        五条悟若有所思：“理子，你以前从没和朋友打闹过？”

        天内理子回答：“也不是，但妾身和朋友都很注意形象的，平常打闹不至于形象全无。”

        “我看理子刚才的战斗动作有模有样，像是研究过，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吗？”

        夏油杰随口搭着话，将拍净的发带递还。

        粗辫子的女孩笑盈盈接过，重新戴好发带，然后原地摆了个格斗游戏中看来的经典战斗造型。

        “当然感兴趣，嘿嘿哈哈多酷啊！你们若想传授妾身武义，这好意妾身就心领了吧，不过妾身马上要与天元大人同化，恐怕没有时间学了。”

        这句话把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干沉默了。在气氛尴尬起来之前天内理子的手机响了，她马上拿起手机，高兴道：“肯定是黑井发来的短信——啊！”

        “怎么了？”

        “黑井被绑架了！”天内理子六神无主地大叫。

        五条悟连忙凑过去看。消息是从黑井美里手机号发来，内容却是黑井美里陷入昏迷被绑起来的照片，绑匪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目的就是天内理子。

        夏油杰也凑过去看，并装作很自责的模样。

        他在心里鞠了个躬：对不起了，理子妹妹，又要让你经历一次亲人被绑架的糟糕事，但为了把大家都拖在高专之外，果然还是重演一遍成功案例最为稳妥。

        在他的上辈子，伏黑甚尔就是依靠偷袭黑井美里将五条悟拖在校外，导致五条悟连觉都没办法睡，不得不持续保持警惕，一直开启「无下限」。

        对于还不会反转术式的悟来说，这种消耗是巨大的负担。

        夏油杰望着正在与天内理子商讨对策的五条悟，视线没什么目的地移动着，最终停留在悟的衣领处。

        悟的衣领好像有点歪。

        喉结露在外面，颤动着，嘴唇也开合着，正在说话。

        在说什么呢？

        夏油杰的思绪飘行着，不知为何回到了自己的死亡时刻。

        他那时身受重伤，流了好多血，踉踉跄跄缩在巷子里，如同一只抢食失败的流浪狗。他败了，但他没有认输，已经决定好卷土重来。

        可是悟找到了他。

        被悟找到了，那就没办法了啊，悟是最强的，所以真的好遗憾。

        他被悟杀死，这完全在意料之中，毕竟是他自己选择了一条大义之路，他要终结这个非术师主导的时代，创造一个属于咒术师的乐园世界，是他主动将悟推到了敌对面，所以他其实并不怨恨悟杀了自己。

        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呢，为什么悟最后会对他说出那句话？

        那时候悟的表情不可思议的柔软，喉结颤动着，嘴唇开合着，说出了无比温柔的话语。

        唯有这一点完完全全出乎了夏油杰的意料。

        为什么悟对他这个背叛者是那种态度……

        “杰，想什么呢？”五条悟伸手在夏油杰眼前晃了晃。

        夏油杰回过神，意识到悟已经和理子商量好营救行动了，他掩饰性地垂下目光，回答道：“你领子是歪的。”

        “哦，刚才没整理好吗？那杰你帮我整一下呗。”悟立刻凑了过来。果然又是一贯的没有距离感。

        夏油杰依言行事，抬起手帮忙整理，同时也是顺便整理自己突然飘远的思绪。

        他低着头，因而没有注意悟那双藏在墨镜之后的明澈蓝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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