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祝嘉荣

楚君这次没有再拒绝，他也想从这位祝夫人身上得到一些线索。

        虽然早就从记忆中得知祝夫人的相貌，初次见面，楚君还是惊讶于她温婉的气质。

        “姨母。”楚君打着招呼，顺带着扶起行礼行到一半的祝夫人，看见矮几上放了几样祝夫人爱吃的点心，满意地点头。

        大概是最近的影响，祝夫人向来温柔的神色带了点哀伤，但是看到点心时，心情还是不自觉地松快了少许，眼神中也多了丝明媚的笑意。

        “太子最近消减了许多。”

        触及到祝夫人温柔关切的眼神时，楚君到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收到女性长辈的善意。

        虽然温柔的祝夫人和时常暴躁的现代老妈毫无相似之处，但是楚君就是能感受到她们身上同样的特质。

        楚君将点心往祝夫人那边推了推：“姨母，快尝尝这个点心。”

        祝夫人并不推辞，轻声细语地问着楚君的日常，就如同每一个关心孩子的母亲一般，丝毫不嫌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天冷加衣，按时吃饭。

        楚君时不时点头回应，耐心十足，吴三福也能在这个氛围中偶尔说上一两句。

        在祝夫人叮嘱过后，就起身准备告辞。

        这一情形是楚君没有预料到的。

        不为祝嘉荣……说点什么吗？

        像是看出了楚君的疑惑，祝夫人笑得温柔而又忧伤：“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孩子。”

        祝嘉荣不是死罪，但是流放的一路上却并不太平，南方瘴气难捱，民风尚未教化，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面。

        “姨母，你可愿相信我？”

        祝夫人抬起头，看到了楚君眼中的坚定。

        太子总是温柔和善的，祝夫人发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太子这种眼神。

        坚定的，不顾一切的。

        就好像只要你相信他，他就一定会带着祝嘉荣出来。

        祝夫人最后还是走了，只是临走之前给了楚君几封家书。

        “这是嘉荣那孩子在凌州寄回来的家书，我觉得殿下可能会需要。”

        祝嘉荣给太子的信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只会开心地告诉他自己给他办了大事，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他。

        对家人，祝嘉荣就没什么顾忌了，给祝夫人的信里，多的是撒娇卖痴，偶尔会穿插一些苦恼，但是毫无意外，这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一个人的身影，一个户房的书吏。

        祝嘉荣顶多提一笔这个小吏，说帮了自己的忙，问祝夫人，如果自己把他提为户书，会不会影响到太子殿下。

        看到这里，楚君已经摸清楚祝嘉荣的大致性格，就是一个傻白甜官二代。

        如果不是太子，这个傻白甜的生活简单，但肯定平安顺遂。

        楚君也不知道当初指定祝嘉荣为伴读到底是不是祸，自己决定去救他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

        在此之前，和祝嘉荣见一面是十分有必要的。

        虽然这段时间，楚君一直窝在东宫没出去过，但是祝嘉荣被关在大理寺他还是知道的。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去见祝嘉荣可行吗？

        “孤想见祝嘉荣。”

        晚膳上，楚君就这么说了一句，倒是把旁边布菜的吴三福吓得够呛。

        他想说，殿下唉，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人盯着您想要找寻您的错处，一旦行差踏错，那可就是万劫不复诶。

        但是他是奴才，没有资格对太子指手画脚。

        “你也不用担心，祝嘉荣是孤的伴读，在他离京之前去送别，不是很正常的吗，要不然三哥就要说孤薄情寡义了。”

        吴三福看了一眼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

        怪不得殿下用膳之前把人都遣出去了。

        可是，他也想活命啊。

        吴三福欲哭无泪。

        楚君喝了一口汤：“你不说我不说，三哥不可能会知道。”

        如果三皇子知道了，只能是吴三福传出去的。

        吴三福当做没听懂的样子，执筷的手一如既往地稳定。

        “明天孤就要见到嘉荣。”

        “奴才去安排。”

        以楚君的身份，去见祝嘉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没有谁敢拦着太子。

        之所以让吴三福安排，楚君也是把选择权交给皇帝，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的，也算是投诚。

        反正我干什么你都知道，能不能别整天疑神疑鬼的。

        随即，楚君就告诉体内的灵魂团子：别学你爹，把心思都花在争斗上，你以后要是登位了，搞事业，开拓疆土，提升百姓生活水平知道了没！

        团子晃了晃自己圆润的身子，表示知道了，虽然还不太听得懂。

        楚君踏上大理寺牢狱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地是刚拖的，水渍还没完全干透，为了迎接太子的到来，关押的囚犯都提走了，只留下祝嘉荣一个。

        身后的大理寺卿和一干官员执意要跟着。

        “殿下，牢狱乃污秽之地，您要是想见祝嘉荣，下官着人去提。”

        “不必了。”楚君踩着水渍进了暗无天日的牢狱。

        在狱卒的带领下，楚君很快就看到了穿着囚衣的祝嘉荣。

        大概是得到了消息，祝嘉荣此刻的待遇还算不错，囚衣像是新换的，脸上的脏污也洗掉了，只是头发上难免会沾些稻草。

        “嘉荣。”

        祝嘉荣眼睛一亮：“太子殿下！”

        就算此刻的祝嘉荣如何潦倒，却依旧开心地和楚君隔着栅栏对望：“殿下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

        祝嘉荣憨憨地笑，他不知道这背后会给太子带来什么影响，他也想不到，他只是很开心，能在离京之前再见一眼朋友。

        “在这里过得怎么样？身上有伤吗？”

        “托太子殿下的福，今天早上被拉去洗澡的时候还担心是不是陛下改主意要判我斩首示众。”

        楚君下意识地敲了一下祝嘉荣的额头：“别胡说。”

        祝嘉荣也只是揉着额头傻笑：“有娘亲打点，我过得还不错，听说信州有很多这里见不到的宝贝，等我到了那，就给你寄一堆回来。”

        “你还敢寄东西回来？你给我解释一下，那些金块是怎么回事？”

        祝嘉荣心虚地低下头：“反正就是那样呗。”

        “祝嘉荣！”

        楚君有些生气，心想自己都打算豁出这条命去还你清白，你怎么能不当回事呢，一点志气都没有。

        “祝嘉荣，我不相信你这么傻，这么多天够你反思的了，你把事情原委告诉我，我能救你。”

        “殿下，你还是不要救我了，别人给我布下了天罗地网，根本逃不掉的。”

        “屁！”楚君就见不到别人这个怂样，自己的命都不在乎，谁还在乎啊。

        祝嘉荣大概是第一次从太子口中听见这么不雅的词汇，有些懵，随后意识到楚君是生自己的气，立马着急起来：“殿下，你不要生气，生气伤身体。”

        看到祝嘉荣这个蠢样，楚君简直快要气笑了：“就是你气的！”

        “你以为你祝嘉荣是什么大人物，需要人家布下天罗地网？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

        祝嘉荣的眼眶渐渐红了，太子从来没这么大声对他说过话。

        “你在朝堂上不是很硬气，把所有过错都抗在自己身上吗，我以为你祝嘉荣不会哭呢。”

        楚君此刻话说得有多狠，内心就有多痛苦。

        他才刚来这里，就有一个年轻人……顶多算是少年人的祝嘉荣因为他的缘故，葬送了前途，甚至于性命都难保。

        他楚君不是个好人，但也看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是为了以后能睡个好觉吧，总要试一试。

        “祝嘉荣，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不光是为了你，还有我，还有你背后的祝家。”

        祝嘉荣是有些傻，还有些轴，他一力抗下只是为了不牵连别人，他不知道那个人要利用他做什么，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在意的人。

        既然楚君说有更好的办法，祝嘉荣选择相信。

        楚君出来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微微垂着眼有些疲惫，对着吴三福说回宫。

        回了东宫，步辇上的太子依旧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吴三福也不敢吵醒，正准备招手叫人的时候，楚君的眼帘微微一动，睁开眼却发现眼眶里都是红血丝。

        楚君一个人进了寝殿，吴三福只能让人去准备热水，安静地站在寝宫门外守候。

        一门之隔，楚君并没有吴三福认为的那么伤心难过。

        在见到祝嘉荣之后，那些被压抑的情绪都释放出来了，其中不单有气愤，还有对自己未知命运的恐惧。

        祝嘉荣给的消息并不多，他只认识那个户书。

        无论是招揽人才挪用户部拨款，还是灾后安抚，都有这个户书的影子。

        楚君知道，如果自己现在派人去调查，说不定这个人早已经人间蒸发。

        而且，楚君盘算了一下，太子手头所有的力量，都瞒不过皇帝。

        换言之，调查这件事根本避不过皇帝。

        既然如此，那就不避！

        想到这里，楚君从床底拖出这个箱子，清点了里面的金块。

        用祝嘉荣的话说，这些金块是那个户书用朝廷官银从别人手里换来的，价值只高不低。

        楚君提高了声音：“吴三福！”

        吴三福快步进了寝殿：“殿下。”

        “孤还有多少资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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