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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随军


不知为何,今夜的月亮格外皎洁明亮,谢琰一身铠甲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银色的寒光。

        他握着剑,稳步走到门口,却见白心芷和南雀正站在驿馆的门口,似乎在等谁。

        见到他过来,白心芷赶紧迎了上去,向他行了一个礼。

        谢琰停住步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现在所穿的并不是衣裙,而是窄腰紧袖的骑射装束,头上的发钗也全部摘了下来,只用一条丝绦系着鬓发。

        “国公爷……这是要出征吗?”对方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琰扫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打算掠过她继续往外走。

        白心芷不依不饶地接着问道:“那……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呢?”

        谢琰闻言终于回头,皱着眉打量了她几眼,冷冷地道:“和你无关。”

        若换做是别的姑娘,或许就被这语气给唬住了,但白心芷咽了口唾沫,仍然硬着头皮道:“请带上我一起去吧!”说完还望后缩了缩,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也不知该说她的胆子太大还是太小。

        谢琰握着剑柄,慢慢地转过来,直视着面前的这个女子的眼睛。

        白心芷也回视着他,毫不退缩。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一旁的赵景德见状忍不住开口向着白心芷道:“这怎么行呢,军队里从来都不能带女人的,白姑娘快别闹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谁知白心芷却道:“我穿了骑装,便当我是男儿身好了。再说了,我识得百草,可防止军士因误食有毒的花草而中毒,也可将之投放进敌军的食物水源中,助国公爷取胜,总之……总之,就请带上我吧!”

        “这……”赵景德觑了一眼谢琰的脸色,为难道:“军队要长途奔袭,深入大漠,你一女子,绝对是受不了的!”

        “放心吧,”白心芷仍不愿放弃:“我的身体没你们想象的那样娇弱,南雀也是从小习武,我们绝不会拖累军队!”

        谢琰眯了眯眼睛,看向她身后的南雀。

        南雀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忙又低下头一声道:“奴婢也劝过……可是姑娘坚持……奴婢也没办法……”

        她咽了口唾沫,见对方没有发话,便大着胆子接着道:“奴婢会保护好姑娘的,国公爷您就开开情面吧……”说完马上又往白心芷背后一躲,只一双眼睛露在她肩上眨巴眨巴地往外望。

        赵景德没忍住,低头轻轻笑了一声,被谢琰回头看了一眼,又马上恢复了严肃的样子。

        谢琰盯着白心芷向前走了两步。

        白心芷感受到了对方的逼近,想要本能地后退,但还是咬牙忍住了。

        谢琰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道:“此次出征,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像你这样上赶着送死的人,还真是头一次见。”

        白心芷先是微微有些诧异,之后竟然温柔地笑了。她的眼睛里又浮现出她那一贯的看透生死的目光,只是这次的目光里似乎还包含了些别的东西。

        谢琰皱了下眉,一时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谢琰率先垂下了眼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他又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道:“话先说在前面,若是你拖累了部队,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到时候,可别怨我没提醒过你!”

        白心芷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她抿了抿嘴唇,重重地点了下头。

        明知道他的话是认真的,却还是坚持要去。

        谢琰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边走边嘱咐手下:“再牵两匹马来!”

        “是!”手下抱拳答应,很快便牵来两匹毛色发亮的骏马。

        白心芷走过去跨上马,拉紧缰绳,大喝一声“驾”,便随着队伍一起奔驰出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南门,去往麝阳。在麝阳城内谢琰命令所有人只随身带着一点口粮,轻装从简,千里奔袭。

        一众人马离开麝阳,出到关外,在草原上极速奔驰,遇到丘陵便加快速度越过,遇到水泊便踏着水花淌过。

        整整一天,谢琰没有让部队休息,也没有让他们进食,直到过了第二天中午,谢琰才下令所率部队在一处水泊旁稍作休整,但进食不可用炊具、不可生烟,所有人需要生吃面粉、谷壳。

        在确认水泊里的水没有问题后,士兵们纷纷牵着马在水泊旁饮水,水兵们也都饥渴难耐,一边狼吞虎咽地啃食着面粉,一边捧着水泊里的水往脸上扑。

        “快点休整!天黑前出发!”谢琰手持马鞭在望着四周劳累的士兵,毫不留情地命令道。

        他一转身,却见白心芷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细细地舔着袋子里的面粉,整个人看起来精力充沛、精神抖擞,与旁边的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琰不禁有些惊讶,白心芷未曾习武,也未曾有过长途奔袭。

        受过训练的军队尚且如此,她一女子却脸不红气不喘地坐在这里,着实令人震惊,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谢琰握着马鞭缓缓地走过去,白心芷赶紧收起面粉袋,站了起来。

        “给。”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半个手掌大的小瓷瓶,递到对方的手中。

        “这是什么?”谢琰看着手中小巧玲珑的瓶子问道。

        “这是我先前便准备好的毒药,”白心芷将双手背到身后,笑眯眯地道:“是用断肠草制成的,在敌人的食物或者饲料里滴一滴,人吃了食物会中毒而亡,马匹牲畜吃了饲料则会异常亢奋,最终发狂而死。”

        谢琰颠了颠手中的瓶子:“不是说要就地取材吗?”

        “这……”白心芷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道:“毒物多生长于温暖、潮湿、阴暗之地,这北方草原上甚是稀少,就算采了,我也没那个本事现做……”

        眼见对方的眼睛又危险地眯了起来,白心芷连忙道:“国公爷息怒,我要是不这么说,您肯定不会同意我跟过来……”

        谢琰攥着马鞭的手又握紧了一些,沉声道:“胆敢欺骗我……”

        “我不是故意的……”白心芷央求道:“真的,很抱歉……”

        “哼。”谢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一旁的南雀目瞪口呆地观摩了全程,忍不住在谢琰走后给白心芷比了个“厉害”的手势。

        白心芷转头朝她笑着耸了耸肩,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日光渐渐黯淡下去,天边晚霞悄悄地探出了头。

        谢琰翻身上马,向全体将士下令道:“出发!”

        “是!”

        马儿扬起前蹄嘶鸣,黄中泛绿的草原上尘土飞扬,纵横驰骋的军队如一柄锋利的宝剑,直插敌人的心脏。

        天黑了,将士们举着火把仍旧在不知疲倦地奔驰着,黑夜中,远远地看到前方草地上篝火点点,似乎有好几个寨子聚集在一起。

        士兵们心中的火把一下被点燃了,奔袭了这么久,总算看到了目标。

        谢琰眉锋一凛,抽出宝剑,高声喊道:“见人就杀,见粮就烧,见马就抢,切记不可恋战,杀!”

        “杀啊,冲啊!”

        将士们骑着马冲入敌寨,寨中尽是些熟睡中的老弱妇孺,被兵马惊起后慌忙往身上扒拉衣服,嘴里还叽里呱啦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样子惊恐万分。

        有的将士面对着这些老弱略有犹豫,但一想到北戎铁骑对大夏的普通百姓的恶行,心中怒火便蹭蹭蹭地往上冒,手起刀落,片甲不留。

        北戎人挣扎着向四面八方逃窜,铁蹄践踏着青黄的草地,刀尖毫不犹豫地刺穿他们柔弱的胸膛。

        一时间,营寨里哭声四起,哀嚎遍地,将士们将全寨尽数屠杀,就连牛羊等牲口也未能幸免。大夏的军队披着鲜血冲出营寨,在他们身后,寨子火光冲天,燃烧的滚滚浓烟涌上天空,与黑夜融为一体。

        草原虽辽阔无垠,但北戎人却喜欢聚居,这也给大夏的军队提供了很多方便,随着劫掠的马匹越来越多,五千精兵很快变成了五千骑兵。

        谢琰领着这五千人在各个营寨间来去如风,顷刻间便夺取了上万人的性命。

        屠完所有的寨子,他们又一把火把寨子里的物件烧了个精光,之后也没有多作逗留,而是骑着马飞快地离开了。

        谢琰所率的部队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刮过草地,来无影,去无踪,徒留下一片血腥狼藉。

        天渐渐亮了,夏军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将士们纷纷下马休整。

        白心芷和南雀同骑在一匹马上,南雀手持双剑,身上也沾了不少血污,她在护着身前的人的同时,也亲手杀了不少敌人,任谁见了也要说上一声“巾帼不让须眉”。

        “姑娘,奴婢先下去休息。”南雀将双剑插于身后剑鞘,下马去到一旁的水泊里净手。

        白心芷骑在马背上,望着对方的身影远远地跑开,微风吹动着她的发丝,衣袖上是斑斑血迹,她的目光从近处慢慢地延伸至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景德驾马走到谢琰的面前,抱拳施礼道:“北戎的主力军都在前线,留守在老巢的大多是些老弱妇孺,倒也省事。”

        谢琰看着他淡淡地道:“那可不是什么老巢,不过是些松散的民寨罢了。”

        “尽管不甚光彩,好歹也算是赢了一次,将士们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次总算是撒了个痛快。”

        “呵,”谢琰似乎并不在意:“光彩又不能当饭吃。”

        赵景德不免有些惊讶,似乎很难相信国公爷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哒哒哒——”一匹马甩着尾巴走了过来,谢琰循声望去,白心芷正骑在马背上和他并肩而立。

        赵景德看了看她身上的血污,只好扯出一个笑容道:“白姑娘辛苦了。”

        白心芷在马背上向他欠了欠身子,微笑道:“我未立寸功,辛苦的是诸位将士。”

        “呵,呵,姑娘客气……”赵景德看了一眼旁边的谢琰,识趣地道:“属下去看看四周的情况。”说完便驾着马走开了。

        谢琰转头打量了几眼白心芷,她的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迹,但她的脸色依旧如常,看不出什么受惊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开口问道:“你不是最同情无辜百姓吗?怎么面对如此杀戮无动于衷?”

        白心芷欣然答道:“他们不是我大夏的百姓。”

        “哦?”谢琰挑眉道:“难道只有大夏的百姓才是百姓,北戎的便不是了吗?”

        白心芷无奈地看向他,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对方是在故意跟她抬杠。

        尽管有所怀疑,但她还是认真地答了:“若有可能,我愿守护天下所有人,但这显然并不现实。”

        “当两者有冲突时,能守护住自己更爱的那一方便可以了,”她道:“这既是发自内心的选择,也是一种责任。”

        “责任?”谢琰反问道:“不是私心?”

        “不,保护自己所爱之人也是一种责任。”

        白心芷认真地看着他,眼中含着笑意:“这不是您曾经说过的吗?当能力配不上野心的时候要学会为自己减负,否则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我不是普度众生的神仙,”她歪着头笑得更加明媚:“我只是想守护所爱的普通人。”

        又是那种眼神,那种炽热的、包含着万千思绪的眼神,似乎比之前更加浓烈。

        谢琰莫名地感到有些不适,他微微皱了下眉,撇开了头。

        “国公爷,我还有一事好奇。”

        谢琰回过头来,见白心芷低下头紧锁着眉,好像真有什么烦恼的事。

        “什么?”

        “听闻之前大夏二十万大军因中了埋伏而全军覆没。”

        “不错。”谢琰面对着前方点了点头。

        “所以,夏军之前失败的原因是用了错误的兵法,掉进了敌人的陷阱,而国公爷采取了正确的战略,所以最终是会取得成功的,对吗?”

        谢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谁告诉你的?”

        白心芷一愣:“我听军中的将士们说的……”

        “不,不是指这个,”谢琰连连摆手:“是谁告诉你兵法可以决定最终的成败的?”

        白心芷眨了眨双眼,似乎不甚明白。

        “兵法者,可决胜负,而不可决成败,可锦上添花,而不可雪中送炭。”

        谢琰沉声道:“兵法韬略,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但两国间战争的成败,根本上还是要比拼国家的实力。”

        白心芷听了他的话,仔细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以示认同,转念一想后又问道:“大夏钱粮丰足,人口众多,比起缺衣少食的北戎,难道不算是国力强盛吗?”

        谢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而后轻笑一声道:“大夏固然钱粮丰足,但其中能有多少用于军饷?人口固然众多,又有多少人愿意上战场?勋贵骄奢淫逸,百姓麻木不仁,怎能称得上国力强盛?”

        白心芷一时语塞,她感到自己无法反驳,继而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忧愁。

        她看了看身旁的谢琰,硬是按捺下心中的万千思虑,唇角不知不觉地扬起一丝微笑:“依我看,官僚贵族倒也不全是骄奢淫逸,不是还有像国公爷这样以身犯险的人吗?”

        “我?”谢琰骑在马背上淡淡地道:“我这是箭上弦上,不得不发。”

        “即使如此,国公爷深入大漠,奇袭敌寨,将生死置之度外,这已经是为他人不敢为之事,立他人不敢立之功了,为人为臣莫过于此。”

        谢琰看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我从不做于己无利之事,如若不能出其不意、逼退戎军,怕是这辈子也难回去。”

        白心芷闻言微张了下嘴,不由问道:“您不是说,兵法不足以定成败吗?那又如何保证最终能胜利而还呢?”

        “于我而言,只要赢这一次就足够了,”谢琰漫不经心地道:“只要能暂时让北戎退兵,解除戍边五城的危机,便能班师回朝。至于将来怎样,最终如何……我也无能为力。”

        白心芷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是真的无能为力,还是根本不在乎呢?

        “驾。”谢琰轻喝一声,骑着马往前走去。

        白心芷伫立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目光变得悠远起来。

        她低头盯着地上的野草发呆,过了许久,忽然笑出了声,而后又怅惘地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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