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挠痒

温度适宜，视野开阔。野鸭和斑鸠在水边打闹，一会儿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中。

        芒果爸爸却在抱怨：“这路也太难走了。”

        “带你们去的地方，是两条水域交叉处，翘嘴多。再往旁边走是乱石堆，都是或蹦乱跳的鳜鱼。好走的地方也有，鱼就没那么多了，看你们。”周茹茹头也没回，语气冷冰冰。

        此时芒果爸爸并不计较，只是呵呵笑了两声：“豆豆爸爸，你看是不是继续走下去？”

        “以前有篇文章，说的是非同寻常的景观，都在偏僻危险、少有人至的地方。我倒是很想去看一看。”

        周茹茹怼人的脾气像牛一样拉也拉不住：“你就说是王安石的文章，何必阴阳怪气的，以为别人听不懂呢？”

        谢谦愣了愣，他这是哪惹到她了。

        “小姑娘，你很有天赋，有机会你来我们公司，比在乡村客栈里做一个服务员要好。”芒果爸爸笑道。

        说得苦口婆心，要是不了解，还真以为他是一番好心。

        周茹茹本想继续怼下去，问问他在仓库里找到监控没。他想到谢谦在一旁，还是忍住了。

        小路七拐八绕，远远看到先到达的家长后，周茹茹就要走。

        谢谦问：“这路不太好走，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她可是土生土长的兰村人，他管得也太宽了。

        周茹茹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谢谦实在疑惑，这女孩到底怎么了，昨晚还聊得好好的，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给他好脸色。他甚至想到——

        莫不是突然恢复记忆了？

        阿柳已经回到客栈，在收银台里看手机。

        周茹茹叫了第三遍才有反应。

        “你说的是不是芒果爸爸。”周茹茹想想还是有点后怕，索性跟阿柳挑明。

        “他也暗示你了？咦，真恶习。他昨晚找的我，问我是不是想当演员，还说他手头好几部戏要开拍，说着手就摸上来了。”她用力擦擦手。洗了很多遍，还是嫌弃。

        周茹茹问：“昨晚，什么时候啊？”

        “很晚了，那时你跟豆豆的爸爸在厨房呢。”阿柳注意到周茹茹脸色不太自然，“你跟豆豆爸爸……”

        周茹茹心想，芒果爸爸应该就在那时，看到她和谢谦在一起的。

        周茹茹很坦荡：“我帮豆豆重新做一份盒饭，他来帮忙而已，你在想什么呢。”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不过，谁让我们长得美呢，长得美就会被人想入非非，你说是吧。”阿柳说。况且，是她先被芒果爸爸搭讪的，说明在他们有钱人眼中，她比这位村花漂亮。

        周茹茹若有所思。收银台只有一把椅子，她朝空着的地方坐下，阿柳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点位置。

        昨晚谢谦那番话，事后回想起来，意味一点点剥开来，解释了她许久以来的困惑。只是当时他的表情，好似无心一说，又好像为她定制一般。

        她看向客栈外，紫藤花灿若云霞。

        沉寂多年的森林，难得喧闹起来。

        孩子们所到之处，小动物乱窜，像极了蝗虫过水稻。

        此刻，孩子们排排坐好，正在享用昨晚亲手做的午餐。

        “母老虎外公外婆，给我变出最好吃最好吃的食物来吧。”豆豆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这是——他饿得眼冒金星，怀疑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睁开。

        番薯、玉米、鸡毛菜。

        “啊~”他发出一声哀嚎。他看了看周围小朋友们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来就吃。

        太美味了吧！

        两拨人马，先回来的还是孩子们。

        周茹茹和阿柳在门口迎接，老远就看到豆豆最活泼。

        “你们看我带来了什么？”豆豆已经先队伍一步，跑到她们面前。他手里捧着饭盒，里面躺着一只羽毛还没长全的雏鸟。

        饭盒里铺着树叶，小鸟站不稳，不时翻滚一下。惊恐地叽叽叫，弱小无助。

        说话间茜茜也来到面前：“是豆豆先发现的，我们一起给它铺了床，我们要把它养大。”

        阿柳心直口快：“这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小鸟，你们捡回来也没有用，很难养活的。”

        周茹茹推了推阿柳：“她的意思是，鸟妈妈看不到他会着急，或者我们可以将它放回原位，鸟妈妈会把它叼到鸟窝里去的。”

        茜茜说：“可它周围没有树啊，我妈妈说一定是迷路了。”

        小鸟嘴巴一张一合，叫声更加激动。

        “它饿了，我们去给它找吃的吧。”豆豆带着几个小朋友，风风火火捉虫子去了。

        妈妈们见另一半还没回来，不禁气从中来。其中一个说了段顺口溜：“妈妈生，外婆养，外公天天逛菜场，爸爸回家来欣赏。”惹得大家吐槽起老公来。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

        捉虫子的小朋友越来越少，只剩下豆豆、茜茜和小乐。尽管双脚已经发麻，小朋友们仍在坚持。

        小乐终于忍受不住，站起来：“我不找了！”

        茜茜说：“可是小鸟已经很饿了。”

        “这里没有虫子，再找下去也不会有的！”

        正好周茹茹下班，她手里捧着一束小花，听到孩子们的对话。

        “我邻居家养着鸽子，或许他们有小鸟吃的食物。我要不去问问他们。”

        豆豆和茜茜欣喜地点头。豆豆说：“姐姐，我想跟你一起去。”

        周茹茹正想着怎么拒绝，毕竟金枝玉叶，磕着碰着她可赔不起。豆豆好像认为她肯定答应，跑到芒果妈妈面前。

        “芒果妈妈，我要去那个姐姐家里。”

        芒果妈妈蹲下来，用小孩子的语气说：“这样不行哦，不可以跟不认识的人走的。”

        豆豆指出来：“可我跟她认识啊，你问问我爸爸就知道了。”

        周茹茹过来解释：“我说我邻居家有小鸟吃的食物，他想跟去看看。其实，我拿过来就行。”

        芒果妈妈没有理睬她，她直接在手机上拨下电话：“喂，豆豆爸爸，客栈里有个店员说跟豆豆认识，想要带他回家。我没敢答应，所以来问问你。”

        听到电话那头的答复后，芒果妈妈显而易见的诧异。

        “那你去吧。”她面色不太自然，对豆豆说完，眼神不带停留转向其他妈妈们。

        两人踏着晚霞。

        “母老虎姐姐，这是谁送的啊？”豆豆盯着周茹茹手中的花束。

        是乡间随处可见的小野花，黄色的蒲公英花张扬明媚，白色点地梅秀气小巧，搭配随手采摘的绿叶，不需要凹造型就很漂亮。

        周茹茹说：“谁会送我这个，是我自己摘的。”

        “我爸爸就经常送给艺祯阿姨鲜花，要比这个大好多。”

        “说明你爸爸很喜欢那位阿姨，女孩子都喜欢花的。”

        周茹茹将花束放到鼻子下，一缕淡淡的清香，只闻了闻就感到心情愉悦。

        豆豆少年老成地说：“但也有女孩子不喜欢鲜花。”

        “不可能，她只是说说罢了。女孩子的嘴，最爱骗人了。”

        说话间，豆豆停下脚步。

        “有狗。”他指了指前方。

        一条憨憨的中华田园犬挡在小路中央，摇着尾巴吐着舌。

        周茹茹走过去：“不用怕，这是我家隔壁的看门狗，叫大黄，跟我关系很好的。”

        豆豆既想挨着周茹茹，又不敢靠近。见周茹茹离大黄越来越近，小嘴一撇，就差哭了出来。

        周茹茹跑到豆豆身边，再一次解释：“大黄很乖的，不会咬人的。”

        “汪！”大黄非常配合的一叫，好像在说，就是就是，咬人的狗不叫。

        豆豆被这声狗吠直接吓破了胆，紧紧抱着周茹茹，只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大黄看。

        怎么哄也哄不好，没辙。她气沉甘田，将豆豆抱了起来。

        金枝玉叶，不敢怠慢啊。

        大黄一路跟着。夕阳将两人一狗的身影拉长，画面温馨美好。

        临近居民区，飘来了晚饭的香味。

        一开始，豆豆蜷缩在周茹茹怀里，走了一会儿，他发现大黄也不能将他怎样，胆子渐渐大起来。整个人趴在周茹茹胸前，两手勾着她的脖子，圆滚滚的脑袋架在她的肩上。只是眼睛还是不放松，警惕盯着大黄，不时朝他做个鬼脸。

        细软的头发不时扎到周茹茹的脖子。脖颈敏感，周茹茹想提醒他，但怀抱软玉一般的小人，小小的心脏通过两人紧贴着的胸腔，将强有力的心跳传来。周茹茹手里心里都是软的，她手臂用力，将他抱得更紧一些。

        大黄看到家，四条腿动起来，飞奔而去。邻居见是周茹茹回来了，调侃道：“呦，真稀奇，什么时候见你抱过小孩？”

        周茹茹说：“半路捡的，养肥了拿去卖。”

        豆豆：……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周茹茹直接来到张婶家，意外看到在这儿唠嗑的奶奶。

        “你这是……”奶奶吃惊地看着她怀中的小男孩。奶奶也很惊奇，从没见过孙女跟小孩子这么亲近。

        大黄跑走后，周茹茹没有松手，豆豆也没下来的意思，就好像成了惯性，一路抱了过来。

        周茹茹原本想将对大黄主人说的话，再来一遍。又担心奶奶信以为真，真来个大义灭亲把她扭送到陶村长家去。

        她放下豆豆，慢悠悠说明了来意。

        张婶说:“你们收养了小鸟？那真是有缘。不过，没有妈妈很难养活的，我给你们调个适合雏鸟吃的米糊，你们试试看。”

        周茹茹敏感地看了看豆豆，见他神色依然自如。

        周茹茹跟着张婶去帮忙，留下豆豆和奶奶二人。

        到了新地方，豆豆觉得新奇，左看看右看看，一刻也停不下来。奶奶不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随后，豆豆跑到椅子边，背靠着把手蹭来蹭去。

        “你这小猴子，在做什么呢？”奶奶说。

        “小猴子？”豆豆很认真地复述一遍，想着这里还有小猴子？

        “就是你啊。”奶奶笑得和蔼，“是后背痒吗，快过来，我帮你挠挠。”

        豆豆认生。眼前的老人坐在太师椅上，行动迟缓，面容苍老，从看到他起，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消失过。

        那笑容好像有一种魔力。豆豆又蹭了蹭，硬邦邦的木头不仅不止痒，蹭得后背生疼。

        他犹豫了一下，蹦跶着朝奶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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