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遇险

就像一次高空跳伞，周玉川的身体飞速坠落，心还留在云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她从没这样想过。

        谢谦样貌、家世，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好，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高调闯进她的生活，怎么会不心动。早些年，扑上去轰轰烈烈爱一场，就算遗憾收场又何妨。回到家抱着爸妈哭一顿，大不了打碎老爸辛苦寻觅来的紫砂茶杯，或是敲诈老妈一管限量口红，继续迎接新一天的朝阳。

        可现在不是从前。斯人已去，她早已没有冒险的资本。她想起那个在开学典礼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相信发泄一通后，女孩早已全身而退。

        于她，若是再经历一次痛苦离别，犹如抽干最后一丝空气，生不如死。

        谢谦脸上，办事认真半是玩味，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最为致命。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周玉川，我们谈一次你说的那种恋爱，怎么样？给我一次机会，如果不接触看看，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那个人。”

        一个心驰神往，一个手足无措。

        谢谦正声道：“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谢谦，男，24岁。擅长篮球、计算机、烹饪。没想到我厨艺也很好吧，我从初中开始一个人住，外面的东西我吃不惯，只好自己研究菜谱。我家里是做生意的，如果不继承家业，我的梦想是开一家电脑维修店。”

        他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当中，开始认真了。

        周玉川感到喉咙发干，咽了咽嗓子，还是难以发声。她抓起谢谦手臂上的肉就是一掐。

        可那硬邦邦的肌肉，掐得周玉川手指发疼。

        她扭过头，背对着谢谦：“你不是有幽闭恐惧症吗？那你怎么一个人睡觉的，还是从初中开始！骗子！”

        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胡编乱造的幽闭恐惧症，又被骗进了。

        身后传来谢谦没心没肺的笑声。

        “周玉川，明晚我还会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来。”

        新的一天，阳光金灿灿洒满校园。

        管理员打开琴房的门，先走出一个俊朗挺拔的男生，再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生，他张大了嘴巴。

        谢谦作了一个噤声的表情，阴沉地说：“差点把我们闷死在里面。今天的事要是说出去，你就别想在这里继续工作了，听清楚了吗？”

        管理员连连点头。

        周玉川默默跟在谢谦身后，突然，她看到有双眼睛在树丛中注视他们。细看又不见了。

        她揉揉眼睛，或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吧。

        “许欢，你这次洋相出大了。”一个摇滚扮相的男子一手把玩架子鼓，一手抽着烟。看他抽烟的架势，便知是一个烟不离手的人。

        “少罗嗦。”许欢正在调试手中的电吉他，听到摇滚男提起这事，立刻变脸。

        “都已经传到外网上去了，知名网络歌手许欢不懂美声，做评委当众被人耻笑。就你这点本事还去当评委，你就当买个教训，下次别去参合了。”

        许欢将电吉他一通乱扫，发出一阵噪音后说：“还不是学生会那群人！算了，说了你们也不会懂，跟我去个地方。”

        j大的图书馆临水而建，通体白色砖瓦，同天空遥遥相应。

        周玉川正埋头自习。一旁王悠然抱着手机，激动地快上了头。

        “作业做完了吗，又跑去吃瓜？”周玉川指指手机。

        王悠然抬头，果然是一张典型的吃瓜表情：“论坛上，许欢被挖了！”

        “许欢？她怎么了？”

        “她在十佳歌手上出丑的视频，被人传到论坛上去了。好多人说她不专业的，还有人挖出她以前的黑料，比如清唱跑掉，花钱买粉。我就说，唱几首歌就涨那么粉，我拍了那么多搞笑视频，也没见几个人来看，肯定有问题。”

        王悠然一说起八卦就眉飞色舞，周玉川打断她：“快给我看看。”

        视频正是十佳歌手现场，许欢分不清唱法反被选手调侃的场景。

        王悠然随口问：“对了小川，你奶奶出院了吗？”

        “没有啊。”

        “那你昨晚怎么回家睡了啊。”

        “我昨晚被关——噢，我昨晚回家拿些东西，就顺便在家睡了。”周玉川看了她一眼，还好这孩子神经大条，没有再问下去。

        她现在也没有功夫想那些，她赶紧走出自习室，打电话给陈诗倩。

        “诗倩，你看到论坛上许欢的视频了吗？”

        “看到了啊，那个许欢自找的，明明没这能力还做什么评委，活该。”陈诗倩理所当然地说。

        周玉川严肃道：“诗倩，我们是活动主办方，如果来宾因为这场活动惹了麻烦，那就是我们的失责。我问你，选手的资料你都给许欢了吗？”

        陈诗倩回答得很快：“我给了啊。”

        周玉川松了一口气：“你如果给了，那就怪许欢自己没有看。我现在马上联系论坛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删除这个帖子。你这几天也小心些，我总感觉，许欢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

        陈诗倩突然变了一种声音：“学姐，许欢就在我面前，还带了好多人……”

        周玉川脑海“嗡”的一声。

        最担心的来了。

        “你别怕，告诉我在哪里，我叫人来帮忙。”

        下一刻，周玉川一边跑，一边打电话：“傅阳，叫上会里的男生，越多越好，去法学楼！”

        许欢双手抱胸，盛气凌人：“你就是陈诗倩？你化不化妆还差挺多的，我差点认不出。”

        和她一起来的人向周围散开。

        陈诗倩慌张地向后退：“你们要做什么？”

        “托你的福，我最近在网络上很出名，我来表达下感谢。”

        一旁是一颗高大的香樟树，许欢每走一步，就听到掉落在地上的香樟果，爆裂的声音。

        “我是来表达感谢的，你就不说些什么？”

        陈诗倩不断向后退，直到被逼到墙角：“是你自己闹笑话的，关我什么事！”

        “那为什么其他评委手上都有选手资料，而我什么都没有？”

        “我，我怎么知道，我给你了啊。”陈诗倩支支吾吾。

        “你还死不承认？！”许欢将手高高挥起，眼见就要向陈诗倩脸上落下。

        “住手！”一只纤细的手用力抓住许欢，下方是周玉川冷峻英气的脸庞。

        她厉声说：“你还想多一个黑料吗，殴打同学？”

        许欢看向周玉川后方，学生会成员们陆续赶到。

        许欢冷笑着说：“你也来了。我真荣幸啊，不就来表达下感谢，那么多学生会的大人物都出来了。”

        两个女生对峙，谁也没有露出一丝畏惧和退缩。

        周玉川沉声道：“许欢，我们明明给了你选手资料，你作为评委没有提前准备，反倒来责怪我们？”

        许欢像是想通了一样，忽的一笑：“我早该想到，你们是合伙想看我笑话。”

        周玉川义正言辞，眼神微眯释放出微量压迫性：“我们只是想把活动做好，不想看任何人笑话。我已经联系了论坛工作人员，他们马上会将那篇帖子删除。”

        “学生会主席手段就是高明。不给我选手资料，让我出丑，再在论坛上曝光这段视频。事后拒不承认反正无凭无据，还假装好人帮我删除视频。没用了，视频已经传到外网去了，如你所愿，我的名声被你搞臭了。”

        周玉川疑惑：“你怎么会没有选手资料？”

        “别装了。”许欢招呼伙伴们离开，边走边说，“你不必叫那么多人来，我就是来问问情况的。原来是你在搞鬼。你还有什么花招赶紧用，就怕你没机会了。”

        周玉川目送许欢离开后，目光转向陈诗倩。此时，陈诗倩已吓得瘫坐在地上。

        周玉川居高临下：“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把选手资料给许欢。”

        陈诗倩看了看学生会众人，有些心虚：“那天我正要给她，她突然对我冷嘲热讽，说我不过是跟在学姐你后面的一条狗，我一气之下就没给她。”

        “你何必呢！”周玉川忍不住责备道。

        她总算弄清楚，难怪刚才许欢那么生气，原来问题出在这头。

        她将事情又缕了一遍，向大家宣布：“事已至此，许欢不是一般人，我们只有向张主任坦白，承认我们的错误，由他出面才能解决了。大家以后记住，做错了不要怕，不要隐瞒，我不想再看到今天的事了。”

        一旁有人提醒：“张主任今天请假，听说父亲住院。”

        “也不差这一天。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张主任。”

        陈诗倩经历了刚才这一幕，还是后怕：“学姐，怎么办，那个许欢还会不会找我啊。”

        周玉川扫视大家一圈：“大家今天上完课就回寝室，尽量跟同学在一起，不要落单。等到明天就好了。都听清楚了吗？”

        酒吧里，许欢和乐队正在演出。

        几个狂热的粉丝紧挨舞台，激情扭动着身体。

        台下有人指指点点：“这不就是那个视频里的评委，还没选手专业。”

        “我也看到了，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出名。”

        许欢取下电吉他往地上一摔：“你说什么呢！”

        她冲到台下找人理论，酒吧服务生将双方拦开：“都是来玩的，大家都冷静点，冷静点。”

        “冷静个屁！”许欢拿起盘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周玉川：【乖乖呆在寝室的小朋友请举手。】

        学生会的群聊里，确认大家都安全后，周玉川仍心事重重。

        今夜，月牙静悄悄挂在星空中，就像某人的笑容，干净内敛，难以忘却。

        周玉川拿起小提琴，走出寝室，融入夜色中。

        琴房里面空无一人。周玉川做好弹奏前的准备，架起小提琴正欲弹奏，忽听门口一阵响动。

        她背对着门口，暗自一笑：“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练琴，不是来赴约的。”

        却听身后响起一个女生的声音：“女神在跟谁说话呢？”

        周玉川猛地回头，看清来人后，她愣住了。

        许欢带着揶揄的笑依靠在门框上，散发出一股子酒气。后面跟着几个男人。

        “是不是一个人寂寞了，想找个人陪啊？”许欢说。

        周玉川感到来者不善，她铁青着脸：“我一个人挺好的，最怕不认识的人打扰。”

        “我们还不算认识吗？”

        “我是说你身后的那些人，不是我们学校的吧。许欢，我以为你挺爱惜自己名声的。”

        许欢对那摇滚打扮的男人说：“阿伟，我们学校的女神说我跟你们混，就是我不爱惜名声。”

        叫阿伟的男人一直不怀好意地看着周玉川。他粗鲁地踢开地上的小提琴盒子，说：“还说什么废话，直接把人带走！”

        “啪。”谢谦打开琴房的灯。空荡荡的房间，周玉川还没来。他独自坐下，像个等待圣诞节礼物的小男孩，看着门口。

        脚步声渐近，他突然慌张起来，他来到钢琴边，一会靠墙，一会托腮，就像是模特在摆拍，终于找到了自认为最帅的pose——贴墙站，一条腿屈膝，显露出另一条大长腿；单手整理刘海，显得随意又潇洒。

        脚步声走近，又走远。

        原来是路人。

        谢谦为自己的幼稚笑出声来。

        又等了一会儿，谢谦百无聊赖地绕着房间踱步。突然看到桌上有部手机，为了支撑起来，放在一堆书中间不那么明显。

        这是周玉川的手机。

        手机正在摄像。他知道这是她的习惯，他连忙找到刚录制的视频，点击播放。

        起初，是周玉川在调整手机角度，清纯的脸直接怼上镜头，模样可爱极了。

        接着，进来几个面相凶悍的人，双方对峙后，强行将她带走。

        看到这，谢谦握紧拳头，冲出琴房。

        月光冷白。

        屋顶，周玉川嘴上贴着胶带，双手被人从身后捆绑。

        许欢、阿伟等人在他周围，各自心怀鬼胎。

        “他们都封你为‘j大女神’，我真的很想知道，j大女神的魅力，究竟有多大。”

        周玉川虽然没办法发出声音，但眼神锐利，像是一只发狠的猎豹，死死盯着许欢。

        “我的帖子点击量已经好几万，评论也上千条了。不知道j大女神接吻照，会不会把我的热度盖过去呢？”

        许欢一把撕下胶带。

        周玉川趁机大喊：“救命啊，我在屋顶——”

        许欢见状又将胶布贴上。

        周玉川仍在大喊，因为嘴巴被贴上了胶布，传出来的全都是呜呜声。

        许欢抓起周玉川的下巴：“别给你脸不要脸。不就接个吻，大方点。要是再不老实，我也就不客气了。”说完，又是将胶带一扯。

        胶带一再地在脸上撕扯，周玉川感到整个嘴唇生疼。

        “许欢你疯了。你知道这是绑架吗，你就不怕被记过，甚至学籍也会被开除。”

        她狂放地笑起来：“哈哈哈——有谁看见是我绑架了，是他们做的啊，有本事你就报警，把这事闹大，我巴不得呢。哦对了，这招还是跟你学的，死不承认。”

        “我劝你再好好想想，你逃脱得了干系吗？”

        大伟推开许欢：“好了别废话了，老子都等急了。”

        大伟舔着嘴唇向周玉川靠近，见周玉川被捆绑得瓷实，身材曲线毕露。此时，女孩模样虽然娇滴滴的，可眼神又在发狠。

        他两眼放出淫光：“就只是接吻吗，别的照片会不会更吸引人？”

        许欢以为好戏终于上场，得意地说：“你想要什么照片？”

        “我们还是把她的嘴封上，省得她叫的太大声。”

        “你想……”许欢酒也醒了一半，她大喊，“你想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学校。”

        “这可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大伟一步步向周玉川逼近。

        谢谦在楼里一间间寻找。带着一个拼命挣扎的女孩，不会走太远，应该还在这栋楼里。

        他一脚踢开一间教室的门，正在热烈讨论的师生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他顾不上说一句对不起，又匆匆去下一间。

        没有，还是没有。

        谢谦心急如焚，汗珠直往下掉。

        博艺楼偏远，来的人很少，大部分教室空着。他一层一层找下来，已花费不少时间，他担心时间每过去一秒，周玉川的危险便多一分。

        还有哪里漏下，他逼着自己飞速思考。

        “呜呜——”眼见大伟越来越近，周玉川已经没有办法冷静。

        许欢见大伟不听劝阻，她又对着其他几个人大吼：“你们都是聋了吗，还不去把他拦下！”

        几个男人想到一块儿去，任凭许欢说什么，他们都无动于衷，带着一股子意味不明的坏笑。

        大伟已经来到周玉川面前，他一把将周玉川推倒在地，眼看就要往她脖子里亲下。

        周玉川冷汗直冒，不停挣扎，突然感到一个身影略过，掀起一阵疾风。下一秒，身上的重量消失，大伟龇牙咧嘴地倒在地上。

        来人行事果断，撕下周玉川的胶布，正要解开她手上的绳子时，被踢飞在地的大伟大喊：“他妈的，兄弟们给我上啊。”

        众人蜂拥而上。

        来人没有迟疑，转过身护住周玉川。

        周玉川身体僵硬，被那人护在胸口，温热厚实的感觉让她渐渐放松。

        “是我。”那个又低又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谦。”周玉川低声喊道。

        声音像是渴水的人见到了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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