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鹿

周玉川意识到说多了，又自嘲：“是不是很不切实际？”

        谢谦奚落道：“大晚上做白日梦，还不分手的恋爱，哪个男的这么有毅力？”

        周玉川自知失言，落了话柄在这家伙手里，她没好气地送个白眼给他，早知道不说那么多了，让他一个人心理有问题去。

        哪知谢谦突然一笑，两个梨涡就像天上的两颗星一般清朗。

        “除了我。”

        周玉川感到胸腔里有东西在扑腾，就像刚才看到的小鹿在草地上蹦跶一般。

        吃了烧烤觉得有些腻味，她找到一旁的饮料，看不懂上面的文字，能解渴就行。

        谢谦拦下：“这是果酒，喝的时候察觉不出，后劲很大的。”

        “我口渴……”

        “可以是可以，就是连你也喝了酒，那我们谁开车？”

        开车？开什么车？

        周玉川一脸茫然。

        谢谦慵慵懒懒地说：“开回去啊。我喝了酒不能开车，这个时间也不会有出租车来。不过我在这里刚好有一间房——”

        周玉川差点跳起来：“我才不要住这里呢。我有驾照，我开回去！”

        随即她的音量又轻下来：“就是没怎么上过路，新手，女司机……”

        一个小时的车程，周玉川硬是开出了两倍时间。

        她灰头土脸地回到寝室。

        王悠然扑上来：“小川，你终于回来了！虽然你在电话里说没事，让我别报警，我还以为你被渣男胁迫了！”

        周玉川“嘘”了一声：“别吵醒她们。金颖，谢谢你！”她给了王悠然一个大大的拥抱。

        “快跟我说说，第一次约会感觉怎么样？”王悠然兴冲冲地问。

        “太晚了，别影响他们休息，明天跟你聊。”

        一大早，阿远和小葛便敲开谢谦的门。

        阿远先冲进来：“到手了没？”

        小葛紧跟在后：“你就说，那瓶酒她拿起了没？”

        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更疯狂。

        谢谦在床上翻了个身：“她拿了。”

        小葛犹如晴天霹雳：“我的限量版手柄……阿远，都怪你！”

        阿远让他冷静点：“等等，我收到的消息是，女神昨夜是在寝室里睡的。”

        谢谦说：“她拿了，但没喝。”

        阿远和小葛兴奋地击掌：“那你可要愿赌服输哦。”

        “在桌上，自取。”

        小葛扑上去将门票握在手里：“yes，全明星篮球表演赛，我们来了！”

        阿远拍拍谢谦：“你也别太难过，毕竟人家是j大女神，怎么能随便就扑倒的。要不下次组个局，哥们帮你一把？”

        “不用了，这次我想……慢一点。”谢谦的声音低沉酥软。背对着他们的脸上，莫名笑了起来。

        这算什么情况？阿远和小葛相视，耸了耸肩。

        “小川啊，你差点被他——女神的初夜啊！”

        上课路上，周玉川给王悠然讲了昨晚的经过。

        王悠然也不顾公共场合，扯着嗓子咆哮。

        “你轻一点！”周玉川赶紧捂住她的嘴，“我差点被什么啊？”

        “你说，吃烧烤肯定要喝饮料吧，他只准备了酒，分明是要灌倒你，然后……”

        周玉川裹紧了衣服：“他这么卑鄙？”

        “这种渣男，手段当然卑鄙了！”

        周玉川长吁一口气：“还好……王悠然，你也没谈过恋爱，怎么这么懂？”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再说，我那些言情电视剧白刷了吗？”

        嗯，果然没白刷。

        王悠然口苦婆心地说：“小川，以后你找男友，我一定得给你把关。你成绩是好，但感情一窍不通，还有那事儿，你第一次，一定要找我好好指导你，知道吗？”

        周玉川脑海中浮现出谢谦的模样，她使劲摇摇头，让他，还有他的梨涡别再出现。

        那事儿？

        两人交换了眼神，周玉川确定两人说的是同一件事后，说：“怎么，你还打算现场指导？”

        “小川！你变了！”两人笑得扭在一起。

        j大地处杭州郊区的水乡生态，因此植被茂盛，野趣十足。为此，生命科学学院还专门编撰j大植物图谱，j大的花花草草，犹如北大的猫一样地位崇高。

        夏末，香樟树树冠如云，遮天蔽日。

        透过密密层层的香樟林，一个人影正注视着周玉川的一举一动。

        午后，朋友来叫打球。阿远嫌天气太热不去，谢谦和小葛背上背包直奔球场。

        球场上，谢谦盖帽，运球，过人，轻盈一跃，三分球精准入篮。

        享受完暴汗的他，在场地外随便找了一处坐下。

        他拿出手机，找到周玉川的微信。

        【今晚有空吗。】

        周玉川的手机在书包里震动了一下，被老师高昂的嗓音淹没。直到下课，周玉川才看到谢谦的短信。

        她想了想，点开输入框。

        【晚上我们要开例会。】

        在一片篮球鞋的摩擦声中，几个女孩一直往这边张望。

        小葛推推谢谦，兴奋地说：“会计系的学妹，今天又来了。”

        其中一个女孩长腿细腰，笑盈盈走到谢谦面前。

        “你好，请问是谢谦学长吗？”

        “嗯。”

        “我是会计系一班的赵佳，不知道能不能加你的微信？”女生长相甜美，羞涩地看着谢谦。

        谢谦还在等某人的短信，不冷不热地答：“你问问小葛，他有。”

        小葛在谢谦耳边轻声说：“人家是问你要微信。”

        谢谦这才听清，一抬头，女生细长笔直的双腿映入眼帘：“不好意思，我们不熟。”表情认真，尽量显得不那么敷衍。

        女生显然脸皮比较薄，悻悻地走了。

        “行啊谢谦，这可不像以前的你，这么嫩的学妹，你竟然无动于衷。不会被j大女神拒绝后，从此一蹶不振吧。”小葛打趣道。

        提到周玉川，谢谦忍不住的嘴角上扬：“你说，什么样的女生，会觉得她这辈子只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只喜欢她？”

        小葛摸摸谢谦的额头，不可思议地说：“谢谦，j大女神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竟然问这种问题，你没生病吧？”

        “你不会懂的。”谢谦笑着。

        梨涡深深，小葛仔细看了看，不禁汗毛耸立。

        这家伙竟然笑出了甜蜜的味道！

        小葛几乎吼出来：“什么样的女生？小学女生才会这么想！”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进球场。男人长身玉立，将最简单的衬衣长裤穿得考究熨帖。

        谢谦看到他时一愣，不自觉站起来：“林叔，你怎么来了？”

        林辉是父亲谢崇敬的秘书，他的出现必然是父亲的授意。

        “谢董事长来了，他请你去一趟，车子已经在外面。”篮球场喧闹，林辉起息浑厚，声音通过腹腔共振，字正腔圆地溜入谢谦耳中，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谢谦惊讶。

        谢氏集团产业遍布全国，但江浙一带事务都是交由母亲刘晓菲打理。父亲似是为了回避，几乎很少来杭州。

        有什么事会让他屈尊移驾？

        “可我晚上约了人。”他犹疑地说。

        刚说完，周玉川的回复跳了出来。

        【晚上我们要开例会。】

        林叔神情向来淡然，不徐不疾地说：“董事长说，请你务必参加。”

        谢谦快速发出一条短信，起身将衣服甩在肩上：“走吧。”

        看着短信发出，周玉川思来想去，觉得这样回复是不是太生硬。

        她又点开对话框，几个字删了又写，写了又删。

        还没等发出，跳出一条短信。

        谢谦：【临时有事，改天再约。】

        周玉川默默放起手机。

        j大行政楼隐于一片湿地树林里，红墙黑瓦，典雅肃穆。

        王校长亲自为来宾沏茶：“谢董事长，这是今年新茶。”

        滚烫的开水注入杯中，翠绿的茶芽急速旋转，香气沁人。

        谢崇敬坐在主位上。早年戎马生涯，让他身形硬朗，气场威严不动如山。他饮了一口茶叶：“西湖龙井，还是得在杭州喝。”

        刘晓菲也是赞不绝口。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连衣裙，画了轻薄靓丽的妆容。

        谢谦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母亲的小心思。他以为夫妻二人长年分居两地，多半是母亲对谢崇敬心已死。现在看来，母亲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他在心中冷哼，那天只是随口一说，说不定母亲早就想旧情复燃，老蚌生珠呢。

        谢谦脸上流露出不屑的神情。刘晓菲眉目一瞪，提示他注意场合。

        寒暄结束，谈到正事上。

        谢崇敬放下茶杯，自然地倚在沙发扶手上，眯了眯眼说：“不知道按谢谦的成绩，是否能申请上ucla？”

        王校长热情地表态：“ucla一直是申请人数最多的大学之一，确实有难度。不过我会想办法，您二位放心。”

        谢崇敬点了点头：“听闻ucla学术氛围非常浓厚，我们希望他能学有所成。”

        王校长正襟危坐，面露红光：“谢谦他思维清晰，这是不可多得的品质。我始终认为，良好的成长环境也是教育的一部分，您二位是商界翘楚，又是夫妻恩爱的楷模，谢谦耳濡目染，必定也是一位佼佼者。”

        夸奖巧妙，却让谢谦心头生起莫名的不悦。

        他不耐烦地看向别处。

        “这次十佳歌手举办的非常成功，学生会在全校的威望又增加了不少。”行政楼另一端的会议室里，张主任正在给学生会开会。

        他笑眯眯望向周玉川：“小川，你功不可没啊。”

        周玉川说：“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张主任伸出手指，看向众人：“大家要多向小川学习，尤其是遇到突发情况，要发挥主观能动性灵活处理。像这次她就处理得非常好，比如说……”

        周玉川看了看大家的神色。唉，招恨啊。

        散会后，他将周玉川叫来：“这份文件很急，你马上去找校长签字。”

        周玉川接过文件：“校长这么晚还在吗？”

        “今晚校长在接待要客，我同他说过了，你直接进去便是。”

        “好。”张主任作风一向稳重周到，周玉川爽快应下。

        电梯叮得一声，在顶楼停下。周玉川往里走，在最里一扇大门前停下，敲了敲门，听到一声清亮的“请进”。

        校长办公室宽敞大气，恰当的摆设和绿植尽显文人风骨。周玉川走进来时，王校长已起身来到办公桌前，她礼貌地点头问好：“王校长，这份文件麻烦您签字。”

        余光瞥见沙发上坐着宾客，感到有股炽热的目光向她袭来。

        她看过去。此时，谢谦也正凝望着她。

        目光来不及躲闪，四目相撞。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仍能感到谢谦眼底带火，自然成扇形的眼睛，看到她仿佛看到了靶心。周玉川收回视线，接过校长递来的文件，转身快步离去。

        王校长回到座位，聊天继续。

        刘晓菲正了正身子：“前段时间跟泓盛集团的何总吃饭，他还提到王校长教学有方，为他女儿安排得很好。”

        顶级圈层的人多互相熟识。王校长面上有光：“他家千金何艺祯，当初也是我推荐出去的。”

        刘晓菲笑得端庄迷人：“她现在，是谢谦的未婚妻。”

        “啪。”周玉川已走出办公室，手中的文件滑落。她匆忙捡起，顾不上说声抱歉，便轻轻带上门。

        关上门的一瞬间，只感到浑身一松。

        谢谦看去，只见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他起身，向王校长和父母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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