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赌约

“啪——”灯光聚焦，跟随她踏过台阶，来到舞台中央。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学生代表周玉川，非常荣幸代表全体师生作开学致辞。”

        璀璨的灯光钻入她的头发里、皮肤上，蔓延出金色的光晕，如晴空下的天使。

        “同学们，我们生长在波澜壮阔的时代，人类在科学精神的激励下，驱逐愚昧，拓展知识的边界。”

        周玉川停顿了一下。时间拿捏自如，仿佛给台下众人瞻仰的空隙。

        室友王悠然砸吧着嘴：“女神啊……”

        “你这个渣男，欺骗我的感情！我和cami，你到底选谁？”

        会场门口，一个女孩毫无形象地大哭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俊朗的少年。

        只见那男生双手插袋，慵懒地说：“我很累，下次再说。”

        “谢谦，你现在就说！”

        叫谢谦的少年冷冷地回头，鼻梁高挺，眼神凌冽。他漫不经心地撂下一句话：“cami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女孩气得直哆嗦，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溃：“不要再提什么cami了！”

        回应她的是一个沉默的背影。

        女孩看着谢谦决绝的背影，万念俱灰。好，你不仁我不义。

        她转身冲进会场。

        j大的礼堂在修缮，开学仪式借用的是学校体育馆。四周阶梯式的座位，此时显得漫长而陡峭。女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横冲直撞，目标是会场里唯一给足了灯光的地方，舞台。

        女孩来到台下，猛地一跃跳上舞台。

        而谢谦察觉到身后突然安静，他扭过头，一张线条清晰、五官立体的侧脸，朝向会场中央。

        周玉川正在给新生寄语，她亲切地望着台下：“诸葛亮在《诫子书》中写道，非学无以广志，非志无以成学——”

        突然，眼前一晃而过一个人影，手中话筒被那人夺走，自己还被推倒在地。

        膝盖瞬间传来一阵入骨的痛。

        “大家听好了，计算机系大四二班谢谦，追我的时候，说只爱我一个人，可不到三天又对另一个女生说了同样的话。”那女孩声音越来越大，全然不顾场合，犹如失去理智，“还骗我说那是他表妹，谁tm表哥表妹睡一间房？！”

        台下一片哗然。

        谢谦赶到时，已经有工作人员上台劝阻。沉浸在失恋伤痛中的女孩死死握着话筒，在尖叫着喊出“谢谦你这个渣男”并带起一阵音响噪音后，被带离舞台。

        周玉川坐在地上，一时吃痛无法起身。虽然眼冒金星，却一直关注着现场情况。

        情债，哼。

        恍惚间看到一只修长的手向她伸来。

        “你没事吧。”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爽的脸庞，嘴唇一张一合时还有两颗星星点缀。

        不对不对，那是梨涡。

        周玉川按了按脑袋让自己清醒，也看清了眼前是谁。

        谢谦，这场闹剧的男主。

        对于这位校园风云人物，周玉川早有耳闻。第一次近距离看，好看是好看，渣也确实渣。

        周玉川笑着摇头，自己撑着爬了起来。重新拿回话筒，她自嘲地笑了笑：“怎么样，我们大学挺有趣的吧？”

        一句话瞬间点燃全场气氛，台下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谢谦的目光在这位学生代表上稍作停留，便回到往常的冷漠。在众人火辣辣的注视下，他犹如功成身退般离场。

        “小川，有你的啊，被打断了还能接起来。”女生宿舍里，刚关上门，朱琼琼就开启八卦模式。

        王悠然高抬着头，仿佛受到表扬的人是她：“那是，我们小川打娘胎出生就各种发言，早就见惯了大场面。”

        一场演讲下来，还是极其吃力的。周玉川正趴在桌上休息：“多亏了他们，我都感觉台下要睡着了。”

        “谁让你没听我的，‘大家好，我是学生代表周玉川。’”王悠然模仿周玉川在上台的样子，“多没意思，你就应该像《权利的游戏》里龙母那样，‘我是周玉川，j大学生会主席，一等奖奖学金蝉联者，近乎满绩点的魔鬼，6102宿舍当仍不让的舍花。’”

        舒瑾从洗手间跳出来：“王悠然，讲了半天小川只是个舍花？”她刚洗了把脸，天然卷的碎发湿漉漉贴在额头上，显得滑稽。

        王悠然嬉皮笑脸道：“我们四个里面挑出的舍花，这颜值还不能打啊？”

        周玉川知道王悠然说起话来就打不住，赶紧说：“舍花我可不当啊，我还得问问人家欧巴答不答应呢。”

        周玉川说的“欧巴”是两位室友朱琼琼和舒瑾的男朋友。

        朱琼琼倒没在意，她话题一转，伴随着逐渐失控的嗓音：“对了，后来上台那个男的，你们看到了吗？他就是谢谦！”

        这话题正合王悠然口味，她也激动起来：“朱琼琼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谢谦你没见过？”

        “据说全年翘课，跟他那些公子哥朋友常年住校外，有多少人看到过他啊。”

        “没见过真人，也见过照片吧。”

        “真人跟照片还是不太一样，没想到真人更帅哇！”朱琼琼吞了吞口水。

        聊起帅哥，女生宿舍里没有人能拒绝参与这个话题。

        周玉川两腿一盘坐在椅子上，转向大家：“我跟你们说，今天近距离看他，发现他还有一对梨涡。”

        舒瑾满脸春心荡漾：“梨涡怎么了，小奶狗标配啊。”

        四人中，当属王悠然嗓门最大：“他还小奶狗？天知道睡了我们学校多少女孩子啊——朱琼琼你干嘛，一脸花痴样！”

        “我在想，被这种高富帅睡了，我也是乐意的。”

        宿舍众人异口同声：“咦——”

        早秋的杭州，同夏日无异。傍晚时分，烈日像顽童似的迟迟不肯归巢。

        大街上多是通勤的男女，打扮时髦，行色匆匆。女孩们多是撑着同服装搭配的遮阳伞，大方地展露着双腿，为这座历史文化名城，更增添了现代风韵。

        南屏山下新造的度假小洋房，工作日居住的人并不多。动辄200平米的大平层，装修低调奢华。

        此时，中央空调无声工作着，出风口接连不断送出凉爽。

        谢谦正噼里啪啦打电动。

        一旁，好友贺斯远幸灾乐祸地说：“就凭cami发在微博上的照片，她从一个角落就看出是谢谦房间，看来胸大不一定无脑。”

        葛言的笑声更加爽朗：“她还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控诉谢谦，据说声泪俱下，感人至深，简直是震撼全场。第一次后悔没去参加学校活动了。”

        谢谦倒也不气恼：“阿远，小葛，你们笑够了没？”

        两人一个笑到捂着肚子，一个眼泪也流了出来，就像在演戏剧。

        “谢谦，你撩妹无数，而且各个都是系花，想不到也有翻车的时候。”

        谢谦索性不去理睬，继续游戏。

        小葛凑过来：“听说这届新生有个混血，正点得不行，你现在还敢接受挑战吗？”

        谢谦冷哼一声：“赌就赌，哪个系的。”

        阿远推开小葛，说：“就算谢谦现在臭名远扬，追个新生也没什么难度。给你们看看这个，我珍藏已久的照片。说实话，我真舍不得拿出来。”

        小葛看后，像是被射中爱情之箭，捂着心脏说：“这可是我们学校国宝级女神啊，多少男的前仆后继，奈何守得跟碉堡一样。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的！”

        阿远得意一笑：“女神有关的一切，只要花钱就能买到的。”

        他看向谢谦：“怎么样，要不要挑战一下？要是追到j大女神，那副限量版游戏手柄给你了。”

        小葛大喊：“手柄是我的！”

        “你急什么，给他三天时间，否则篮球赛的vip门票就给我们，怎么样？”

        谢谦没好气地说：“你们是在打我门票的主意吧？”

        阿远继续煽风点火：“就是因为你的门票有钱还买不到，才配得上j大女神嘛。要是舍不得，你直接说追不到就算了。”

        谢谦趁游戏加载的空档看了眼照片。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照片中的女孩五官青涩灵动，在自然饱满的脸型衬托下，显得大气知性，又含情脉脉。只是随手一拍，都能成为别人眼中的美景。

        谢谦脸上一抹笑意一晃而过：“接受。”

        手机里，周玉川穿着一身中学校服，站在桂花树下盈盈笑着。

        j大校门口，走到尽头转向右边，整个街道豁然开朗，一家一家的小店铺沿着街道像巨龙一样延伸下去。入夜后人头攒动，集结了全国各地美食，烤猪蹄、花蛤甲子、牛杂面、烧饼、煎豆腐，各种小吃量大味足，填满了青春的胃。

        新学期伊始，学生会抢在各路社团前组织一波招聘。新成员的加入，聚餐成了最好的团建方式。周玉川拍来拍去，最终敲定西北菜。

        毕竟都是一群爱吃肉的孩子。

        周玉川作为学生会主席，私下里的打扮，永远是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再加上一件干净简单的t恤。

        她带着众人来到预先订好的包厢：“看看人都到齐了吗？”

        说话间，难掩自信沉稳的气质。

        有人清点完人数：“副主席还没到。”

        刚说完，就见一个男生怀抱鲜花出现在门口：“不好意思迟到了。”

        一束束鲜红的玫瑰，将他的上半身全然挡住。

        饭桌上立即有人起哄：“按照规矩，迟到罚酒三杯。”

        来人外貌普通，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倒显得几分儒雅：“好好，没问题。”

        “学长，您这鲜花是要送谁啊？”有人一脸坏笑地看向周玉川。

        不等来人回答，周玉川旁边的同学赶忙让座：“我还是坐门口去，那儿吃菜方便。”

        周玉川发话：“傅阳，你先说说这玫瑰是要做什么？”

        “新学期见面礼啊。”副主席傅阳殷勤地将鲜花分至各位女生手中。

        有人发现了端倪：“不对啊，学长的鲜花怎么有人多，有人少啊？”

        傅阳说：“按年纪分，年纪越大花越多，公平公正！”

        周玉川抱着最大且最精美的一束花，抗议道：“怎么说话的，你这花拿回去，我不要了。”

        新生进入学生会都是从干事做起，优秀的在大二晋升为各部部长，能做到主席级别，都是大三老生了。周玉川、傅阳自然也就是这群大学生中最年长的。

        “别啊，你拿回去分给宿舍小姐妹也好，可以泡脚，还可以鲜花浴。”傅阳堆笑着说。

        周玉川极其不情愿地收下：“那我替她们谢谢你了。”

        席上的女孩们说：“小川学姐谢谢你，本学期第一束花，占了你的光。”

        “还是谢谢傅阳学长，人家破费了，等下多敬他几杯。”周玉川毫不客气地说。

        傅阳追周玉川早已不是新闻了。周玉川多次明确拒绝，奈何这位读张小娴长大的中文系男生颇有毅力，让周玉川练就了太极功夫，见招拆招，只谈公事，保持距离。

        不过这次倒是学聪明了，打着新学期见面礼的幌子，又是一人一束，终于将花送了出去。

        大家坐定，马上有人抱怨：“菜怎么还没上啊？”

        傅阳见周玉川肯收下花，心情大好。他说：“这里的老板我熟，我去催。”

        经傅阳一催，酒菜很快铺满桌子。傅阳被灌地晕乎乎，直喊周玉川救命。

        这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学长，你怎么可以让女孩挡酒？”

        “人家说酒品见人品，我们这关你就过不了，还想过小川学姐那关啊？”

        有位新生借着酒劲，倒了一杯酒给周玉川：“学姐，感谢你的照顾，咱们感情深，一口闷！”

        周玉川自知酒量不佳，推开酒杯，为难地笑着：“今晚我就不喝了，等下有重要任务，买单。”

        大家有说有笑，忽听门口一阵响动。

        “人都去哪了，这么久菜还没上来！”

        紧接着，传来饭店老板的声音：“美女，您别发火，我们这不是加紧给您做着。”

        “明明我们比这间包厢先来，却还是他们上菜快？！”

        “误会啊，你们点的菜不一样，碳烤羊腿需要时间制作啊！”

        “误会？那我们一起看看，到底是不是误会！”

        门突然被踢开，一个留着短发、打扮时尚的女孩出现在门口，指着饭桌上的碳烤羊腿，怒气冲天地看着店老板。

        “天哪，是她。”有人轻声说道。

        进来的人是许欢，j大学生，和普通大学生不同的是，她在网络上翻唱歌曲，收获不少粉丝，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络歌手。

        许欢双手抱胸，语气嘲讽：“我说是谁呢，原来都是学生会的大人物，难怪店家拼命巴结。看来平日里没少公款吃喝吧。”

        有人按捺不住，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

        许欢气势汹汹地说：“我问你，你们在我后面来的，为什么你们满桌子的菜，我跟我朋友却什么都没有。要不是你们挪用全校学生的钱给老板好处，老板至于这么照顾你们？”

        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你别信口开河。什么挪用公款，你有证据？”

        眼见战火愈演愈烈。

        周玉川知道双方酒气上头，她站出来先是拍了拍同伴，让他们消消火气：“就一盘菜，至于嘛。”

        她来到许欢面前：“等下我们有急事，央求店老板先给我们上的，不知道你招待朋友，真是不好意思。要不这样，我们这里有几盘菜还没动过筷子，先给你们送过去。”

        许欢将周玉川打量了一遍：“你好像是叫……周玉川？你们人多还威胁我是吧？还j大女神，呸！”

        周玉川耐心解释：“大家都喝了酒，火气有点大，我真心地给你陪个不是。你也别难为店老板了，做点生意不容易。”

        许欢一声冷笑，说：“我不是为难店老板，我是在为难你。堂堂学生会，手握权利，却跟学校旁的饭店利益往来，曝光到学校论坛上，不知道有没有人感兴趣？”

        “真的不至于，你也是公众人物，知道网上的人都喜欢瞎起哄。因为一盘菜闹到网上，网友还觉得我们学校太low呢。”

        言下之意，你许欢堂堂公众人物，为了一盘菜闹到网上，low不low啊。

        许欢瞪大眼睛：“你有种，这是你今天第二次威胁我。”

        周玉川依旧面带笑容：“我是认真地给你和你的朋友陪个不是——傅阳，把没动过的菜送过去。”

        傅阳倒在饭桌上一动不动。

        唉，关键时刻靠不住。

        “诗倩，你来。”

        陈诗倩是文艺部部长，学生会里的得力干将。

        周玉川来到她的包间，陈诗倩端着菜跟在后面。包间里坐着几个混混打扮的男生，穿着花哨的牛仔衫，香烟味弥漫。

        “谁让你过来的。”“啪”的一声，许欢掀翻了陈诗倩手中的菜。

        “我再说一次，我今天为难的是你，你要是不解释清楚，为什么店老板先给你们上菜，今天谁也别想走！”

        陆续走出来围观的人。

        周玉川脸色一变，双眸变得漆黑摄人。

        “张主任马上就来了，她要是看到你跟这些人在一起，不知道这学期的优秀学生，还轮不轮得到你？”周玉川眼睛一眯，朱唇微勾，似笑非笑地说。

        许欢一点点逼近：“这是你第三次威胁我。”

        周玉川全无退缩，面色平静地盯着对方：“你都说了，学生会手握权利，当然得用了。”

        许欢答不上话来，咬牙切齿，盯着周玉川。

        不到一分钟，她招呼朋友们离开。

        周玉川回到座位，大家围了上来。

        “学姐霸气，我敬学姐一杯！”

        “学姐太帅了，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这些人一定是嫉妒我们学生会受学校重视，才故意来找茬的，还好有学姐在。”

        这句话说到了周玉川担心处。树大招风，这可不是一句褒义词。

        她招呼大家趁热吃。筷子动起来，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不快。

        席间，周玉川的手机跳出一条添加好友的申请，备注就两个字。

        谢谦。

        周玉川想也没想，按下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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