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幕

唐央央回到现实世界，坐在教室里听见上课铃声响起，脑中还在回忆昨晚，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提瓦特的昨晚，她在海中即将失去意识时，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她敢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但又觉得她有些眼熟。

        十年前的蒙德，她认识的那些角色都还没有长大，应该是没有这样一位引人注目、且实力强劲的人物的——除非是某位不显山露水的npc。

        但是，以那位小姐仿佛摩西劈海般轻而易举将海水炸开的操作，唐央央来蒙德也有这么些天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这次的意外也发生得很突然，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还是原主灵魂升天后的第一次。

        唐央央实在想不通，按理说，原主的灵魂主动选择消散之后，整个身体的控制权就完全交到了她手上，可又为什么会产生昨晚那种，像是被强行逼出身体的感觉呢……

        唉……

        不过这些事情，对现在已经回到自己世界的她来说，再怎么想也是没用的。

        对于这次的“醒来”，唐央央倒没有特别意外。

        只不过，在提瓦特过了好些天昼夜颠倒自由自在的日子，突然回到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中来，唐央央还是非常不习惯。

        没错，这一次回来，时间就到开学了。

        唐央央不仅要开始上学，还得逐渐适应自己这副、柔弱的原生身躯。

        今天早上刚醒来的时候，她就因为还没从提瓦特的溺水感中抽离，一下子起得太猛，贫血加低血糖，直接导致她眼前一黑，差点一头磕在床头柜上。

        好在及时扶住了墙，不然又得进医院了。

        在蒙德度过的十来天，在她的现实中，不过只是一晚。

        借她人的身躯、她人的眼睛所感知到的所有快乐，也宛如只是一场梦。

        唐央央有些恍惚。

        究竟是她进入了名为提瓦特的梦境，还是提瓦特的人与事闯入了她的现实呢？

        这或许是个无解的问题。

        但唐央央的心意倒是很明确——她想回到提瓦特。

        “唐同学！”

        午休时分，原本打算与往日一样，带着自己的便当盒前往天台的唐央央，在站起身来的同时，被叫住了。

        毛利兰的笑容热情却温和，完全不会令人生出不悦之感。

        “要和我们一起用餐吗？”她拍了拍邻桌空着的椅子，期待地望着她，“我们可以交换食物。”

        面对她的邀请，唐央央一时有些茫然。

        或许是因为在提瓦特待的时间太久，唐央央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陪可可去吃烤肉的路上，她和工藤新一曾经帮助过她们这件事。

        紧接着，没等她回话，另一位当事人工藤新一也过来了。

        毛利兰指的位置显然曾是他的专座，眼下被让出去，他显然不太高兴，却又不愿表露出来，只是酸溜溜道：“那我坐哪儿啊？”

        不用她开口，闺蜜铃木园子先替她发声：“我旁边不能坐吗？”她笑得贼兮兮的，揶揄道，“还是说——你只愿意坐兰旁边？”

        “……啰嗦！”工藤新一瞪她一眼，故作不耐烦地将自己的刘海揉乱，提着便当盒往园子身边去了，坐在椅子上还要故意挤她，“给我让点位置！”

        两人幼稚地拌起嘴来，毛利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习以为常地不管他们了。

        她想招呼唐央央坐过来，可刚一转眼，原先的位置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唐央央快步爬上阶梯，通往天台的门只落了一道老旧生锈的锁，略一掰就能打开。

        她越过这道形同虚设的障碍，踏进一地的阳光中。

        心跳趋于平缓之后，唐央央靠着墙坐下，将自己置于水箱的阴影里。

        今天的午餐是可可做的意面，还有两枚蛋挞作为甜品。

        唐央央将分装的番茄肉酱倒入便当盒，自行搅拌均匀。

        她又拿出手机，对着意面拍了张照，发给可可。

        【清心：今天的意面超~~美味！】

        【可可：哼哼，看来我的厨艺又精进了！】

        【可可：派蒙叉腰jpg】

        看到这个小派蒙表情包，唐央央又有点恍惚。

        她将可可又夸了几遍，退回去点开那个原神群聊。

        群里的大家昨晚也在聊天，可她却感觉，上一次和他们插科打诨，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唐央央退出line，点开了原神。

        学校的网络速度不快，惯例地卡岩之后，画面中出现了魈的背影。

        只一瞬，就被空月女神给取代。

        唐央央将月卡的原石领了，把镜头调整到正面，放大，盯着魈的脸，若有所思。

        感觉上一次见到魈，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果然应该在穿越后的第一时间跑去望舒客栈的。

        唐央央笑着摇了摇头，又点开编队，将迪卢克、琴、凯亚、安柏放进一个队伍，带着他们四个，传送到蒙德城。

        她控制着迪卢克在天使的馈赠里上蹿下跳，只觉得游戏里的酒馆比起她印象中的，实在要小太多了。通向阁楼的路也被封死了，她没办法看看自己住的房间建模会是什么样。

        最后，她回到酒馆一楼，让迪卢克在吧台前坐下。

        点击与查尔斯对话，明明她用的角色是迪卢克，对方的称呼却依然是“旅行者”。

        唐央央忽然感到很惆怅。

        她所居住过的地方，在这里找不到丝毫痕迹。

        她所认识的人，在这里也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能被她随意操控的、一组数据。

        在提瓦特经历的一切，是否真的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呢？

        又或者，其实她也不过是一个虚拟的角色，被无形的手，支配着命运。

        唐央央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里，无悲无喜的小人，莫名有点想掉眼泪。

        “央~央~~”

        凭空响起的声音令唐央央悚然一惊。

        会用这种甜腻到齁人的嗓音唤她名字的人，只有一个。

        黑沼百合带着她的小跟班们，绕过水箱，歪着脑袋，笑盈盈地向她打招呼：“你还没吃完午餐呀？”

        在岛田智美凑过来看她便当盒里装了什么之前，唐央央立刻合上了盖子。

        ……却没来得及把手机收起来。

        另一个眼尖的小林彩瞥到了她的手机画面，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竟然还在玩这个游戏呀？”她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伸长脖子想要看个仔细，“这游戏不是特别费钱吗？”

        唐央央果断将手机锁屏收进口袋，抱着盖紧的便当盒，想要绕开她们。

        然而三个女生将她左右前面都堵住，后边就是墙，封死了她的出路。

        “央央可是留学生，”黑沼百合就站在唐央央正前方，挡下了能够照射到她身上的所有阳光，微笑着，“游戏只是小钱而已嘛。”

        岛田智美双臂环胸，轻蔑地哼了一声。

        “说的也是，”小林彩往后退一步，眯起眼睛，耸了下肩膀，“只要央央同学少生点病，省下的医药费就能把池子氪穿了吧！”

        唐央央抬起头，冷眼盯着她，没有说话。

        小林彩被她的眼神看得发毛，岛田智美先有了动作，她不耐烦地往唐央央肩膀上一推，将她按在墙上：“说话啊！你又哑巴了？甩我们脸色是吧！”

        “别生气呀，智美。”与粗暴的她相比，黑沼百合的态度和语气简直算得上温柔。

        她安抚地拍拍岛田智美的手臂，以惯有的笑容面向唐央央，颊边一深一浅的两个酒窝，都仿佛被设置了固定点一般，出现得恰到好处。

        “央央的身体不好，一不小心把她磕着碰着，就是我们的过失了。”

        三个人互相望一眼，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唐央央深吸一口气，被推得撞在墙上的肩膀，确实开始隐隐作痛，但并无大碍。

        “…有什么事吗？”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黑沼百合笑容更深：“没什么事，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来跟你打个招呼~”

        “…没想到某人如此不领情。”小林彩阴阳怪气道。

        唐央央抱着便当盒，一言不发。

        似乎是觉得无趣，黑沼百合摆了摆手：“看来央央是累了，我们先走吧。”

        她一左一右地挽住身边两人的胳膊，三个人就像连体婴一般同时退开了。

        阳光倾泻而下，将黑沼百合柔顺的长发照得宛若丝绸。

        她生了一副好皮囊，人如其名，像朵盛放的百合花。只要看到她甜甜的笑容，都会觉得这一定是个天真烂漫、人畜无害的女孩，很难心生恶感。

        黑沼百合笑眼弯弯酒窝浅浅，嗓音也像渗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你发现的这个地方真是不错，我很喜欢。”她回过头来，唐央央一个人被留在水箱的阴影里，她逆着光，朝她眨了下眼睛。

        “明天见~”

        天台的门重重关上，三个少女结伴离开了。

        那份笼罩在唐央央身上的窒息感，也随之散去。

        她喘了口气，任凭自己着墙壁，逐渐滑坐下去。

        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唐央央打开便当盒，将糊成一坨的意面艰难拌开，大口塞进嘴里。冷掉的意面又硬又噎人，她吃了大半，实在吃不下了，又囫囵将两个蛋挞咽下。

        下午的上课铃声也在此刻响了起来。

        唐央央置若罔闻。

        她将便当盒搁置在一旁，缓缓躺倒在地面。

        现在还处于冬日，阳光并不灼热，天台的地面被晒得很温暖，微风拂面，催人安睡。

        她好想……回到提瓦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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