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五幕

扶着斯坦利走出森林的途中，唐央央已经有了某种预感。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力量似乎也一点点流失。

        斯坦利的伤势只是得到了初步的疗愈，还无法独自行走，更不可能将她带回去。

        唐央央只能加快脚步，奋力赶在“醒来”之前，抵达迪卢克他们驻扎的营地。

        树木豁然开朗，火光就在眼前。

        唐央央坚持不住了。

        “…他们回来了！”第一个发现两人踪迹的，是守在森林路口的汉克，惊喜的语气还未维持几句，便丢掉喜只剩下了惊。

        “……怎么了？！”他惊慌失措地迎上去，将摔作一团的两人扶起来，“你们受伤了吗？！”

        “没…没事……”斯坦利摆摆手，自己爬了起来，示意他去查看唐央央的情况。

        跟过来的凯亚悠悠瞥了一眼，云淡风轻道：“哦…不用担心，她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吗……”汉克有点怀疑。

        将晕倒的唐央央搀起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肌肤，过于冰凉的触感令他一个激灵。

        “交给我吧。”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迪卢克将少女从他怀中接了过去，他把她的胳膊架上肩膀，寻找合适的着力点，“你先带斯坦利先生去上药吧。”

        失去意识的人就像石头一样沉，唐央央的个头又比他高，迪卢克尝试了好几次，才把她的重心转移到自己后背，动作生疏地将她背了起来。

        凯亚凑到他身边，戳了戳唐央央的脸：“离天亮还早，她怎么就晕了。”

        “之前几个白天她也能活动，”迪卢克推测道，“可能只有体力耗尽才会休眠。”

        一连戳了几下都毫无反应，凯亚又没趣地把手收回来。

        “你不觉得很诡异吗？”他盯着少女苍白无血色的面庞，咂了下舌，“她完全是一具尸体。”

        迪卢克顿住脚步，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别这样说，凯亚。”他将背上的少女往上颠了颠，她的脑袋靠在他肩膀，无知觉地垂着。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体温……昏迷中的唐央央的确与尸体无异。

        但迪卢克记得她的笑容，与灿若星辰的眼睛。

        “…她很努力地活着。”他轻声说。

        ※

        这一次醒来，唐央央毫不惊讶。

        四肢有些沉重，她托着浑浑噩噩的脑袋，从被子里爬出，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摸过来。

        一月六日。

        的确只过了一个晚上。

        唐央央稍微放下心来，裹上羽绒服，从卧室出去。

        可可正捧着手机躺在沙发里刷推特，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消息，喜笑颜开的。

        “啊、央央你醒啦。”注意到她的出现，唐可可随口招呼了一声，翻过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美滋滋地刷手机，“我给你买了三明治，你自己热一下，先垫垫肚子吧。”

        唐央央点点头，接了小半壶水，放到底座上烧，自己转身走进浴室。

        没有可可跟她抢洗漱台，这个狭窄的卫生间似乎也变得空旷了些许。

        洗完脸的同时，烧水壶嗒的一声，水也烧开了。

        她将热水倒进碗中，又将带包装的三明治整个泡进去，用最简单的方法给它加热。

        等待的途中，她忍不住开口：“可可…”

        “唔？”唐可可的注意力还在手机上，漫不经心地应道，“怎么了？”

        唐央央有点纠结，思考着该怎么开场才能更加有可信度，毕竟上一次告诉她穿越的事，就被一句不相信的“没睡醒吧”堵了回来。

        想得太出神，手一抖，被盛满热水的铁碗给烫了一下。

        听到唐央央的痛呼，唐可可第一时间冲进厨房，查看她的情况。

        见她只是指尖有点泛红，可可松了口气，又立刻板起脸，以年长两分钟的姐姐的姿态，将她数落一顿。

        “真是的…”唐可可无奈地将她推到一旁，帮她把三明治夹出来，用纸巾擦干，再塞进她手里，“来之前还大言不惭说放心不下我一个人，结果呢，还不是要我来照顾你！”

        唐央央捧着温热的三明治，包装袋的尖角蹭在她刚被烫到的手指，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痒，还是疼。

        唐可可按住她的肩膀，作势将她推到客厅的沙发上去：“对了，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

        反正是时间不同步的魂穿，对于这边的人来说，她就只是经历了一场梦而已。不告诉可可也没什么不好，以免她为自己担心。

        唐央央摇头，一边将三明治的塑料包装拆开，一边笑了笑：“就是感觉你心情不错，一直看着手机在笑，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吗？”

        “没错！！”仿佛等待许久终于抓住了机会，唐可可猛一拍掌，乐呵呵地将手机屏幕解锁，凑到她眼前，“萌奈酱关注了我们liella的推特！！还转发了上次比赛我们的舞台视频！！！”

        这听起来确实是一件好事，唐央央认真看了一眼她展示出来的用户主页——成海萌奈，发布的照片都是一些可爱的自拍，看着年纪也不大，似乎也是一位偶像。

        只是……“这孩子也是学园偶像吗？”她真的完全不认识。

        “不是！”唐可可瞪圆了眼睛，毫不犹豫地否认道，“萌奈可是正统的偶像！能上电视的那种！”

        唐央央更加迷茫了：“你们…不也能上电视吗？”

        lovelive大赛的时候，她们的舞台还被电视转播过呢。

        唐可可试图向她解释学园偶像与职业偶像的区别，然而费劲了口舌她还是那副困惑不解的神情，终于选择了放弃。

        “哎呀…”她叹口气，“总之就是不一样的，你只要知道萌奈酱很厉害很可爱就够了！”

        唐央央心不在焉地嚼着三明治，散漫应声。

        晃神中，突然又听到可可在叫她。

        “…央央？你有听见我说话吗？”她连忙含糊地嗯了一声，循声抬头望去，唐可可站在她的卧室门口，手里举着一件青绿色的呢子大衣，跟她自己身上的那件款式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一青一蓝，是她们之前一起买的姐妹装。

        她满眼期待：“我是说，等下出门你就穿这件，今天外面挺暖和的。”

        “出门？”唐央央愣了一下，咽下嘴里的食物，又问，“出门去哪？”

        “你又不记得了？！”唐可可不满地大喊，“我还以为你自觉起床是没忘呢！我们昨天约好要去吃烤肉的！”

        唐央央仔细回忆了一下。

        好吧，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

        尽管唐央央很想宅在家里，趁着这次“苏醒”将原神的地图和npc都研究透彻，但既然之前已经答应了可可，她还是不能爽约。

        就像可可说的那样，今天户外天气很好，冬日里的太阳温暖又不灼目，可能是太久没出门，唐央央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竟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或许是推特追星成功的喜悦加持，唐可可一路上都很亢奋，一会儿给她介绍广告屏上的帅哥美女出自哪个人气组合，一会儿向她点评商场里哪家店铺最好吃、哪家最实惠、哪家服务最热情。

        “…你每家都吃过吗？”唐央央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唐可可好笑地看她一眼，“油管有很多探店博主呀，基本上把东京的每一条街都摸透了！”

        “哦……”唐央央有些丧气。

        这又是她完全陌生的领域了……

        并没有察觉她的心情低落，唐可可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从探店博主讲到美食博主，自顾自分析了一波两者的异同。

        突然又灵光一闪：“说起来这附近好像有家不错的理发店！”她拉着她的手臂，撒娇似的晃了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染个别的颜色？”

        唐央央亚麻色头发里夹杂的几缕粉毛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小时候没少被老师认为是违纪的挑染，她为此始终感到很困扰。

        唐可可却从小就很羡慕她的这一撮粉毛，觉得可特别、可时髦了，后来也不知怎么说服的父母，让他们带自己也去挑染了几缕粉色头发，导致初中的同学们都以为她们两个的头发全是天生的。

        现在粉色染了一段时间，可可又想换一种颜色。

        “你觉得绿色怎么样？”她松开唐央央的手，后退两步，托着下巴打量她的脸，照镜子一般喃喃自语，“金色好像也不错……”

        唐央央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抬手想挡住自己的脸。

        她撇开目光避免与她对视，只嗔怪道：“你好好走路…”

        “你怎么还害羞起来了。”唐可可乐了，坏心眼地故意绕着她转圈，“咱俩从小一起——呜哇！”

        不好好走路的后果就是，她被身后奔过来的行人撞上了。

        在她摔倒之前，唐央央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

        “没事吧？”她扶着可可站稳。

        唐可可摇头，缓过神来，又反过来抓住她的肩膀，紧张兮兮地将她上下左右审视了一遍：“你没事吧？”

        唐央央不由得笑了，也摇摇头。

        唐可可舒了口气，转身的下一秒，表情也随之一变。

        “真是的！大叔你跑什么啊！”她说日语的时候嗓音会比平时尖细一点，即便很努力想做出横眉怒视的表情，配上小女孩的声线，也毫无威慑效果。

        戴鸭舌帽的中年男性从地上爬起来，帽檐遮住了他的脸，他似乎急着离开，一声不吭试图绕开两人。

        本来只是随口抱怨一句，现在却遭人视而不见，这回唐可可真的有点生气了，哪能轻易放他走，张开双臂挡在路中间。

        唐央央被她护在身后，不少行人被这里的情形所吸引，越来越多的视线集中过来，她觉得身上仿佛有万千蚂蚁在爬。

        她伸手拉住可可的胳膊，想劝她让步。

        却听见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他在喊着：“拦住他！他是偷包贼！”

        电光石火之间，唐央央对上了男人帽檐下凶光乍显的眼睛。

        “——都给我让开！！”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如同捕食的野兽亮出了利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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