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阁楼

　　刚经过大雨清刷的大地混杂着泥土和后院桃花的清香，但狂风却丝毫不曾怜惜，尖锐的划破空间肆意躁动。

　　管休看了眼身后的小屋，道：“啊，忘了和你说了，这是间书屋吧大概，我这几年看的书都在里面，你如果无聊的时间可以去看看。”

　　柏邱眉心一条，问道：“都有些什么书？”

　　“大概就从小时候看得四书五经到现在的杂七杂八，比如说什么《艺文志》《灵台秘苑》、《开元占经》等之类的。”管休道。

　　柏邱默默把怀里的书往里面按了按，管休有些好奇的看向他，柏邱淡然问道：“那琴棋书画学的怎么样了？”

　　管休摇摇头，道：“没怎么学，买不起好的琴和棋盘棋子。书法自己偷偷练过，勉强能入眼，作画，没试过。”

　　柏邱听着管休大大方方说出这些，回想自己乘着管休上市集帮忙把家里的一些东西加固和换了些，倒地看着这个一手造就自己的人，一大男子汉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把管休吓了一条，忙四处找手帕，倒地没找着，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前几日琼华刚送的新衣裳啊......这样想着，还是拿挽在青丝上的玉簪裁了一块下来。

　　琼华那出来的东西，质量肯定是极好，布面轻柔，但却结实。

　　递给柏邱，管休问道：“怎么了这是？”

　　柏邱没接，背过身子胡乱用衣袖抹了抹脸，回头来声音闷闷道：“这个冬天我们也没什么事，我教你这些好不好。”

　　管休听着这人虽是在询问但语气和眼神都透露着一股莫名的执拗，好笑的点了点头，“那还请柏先生多多指教才好。”

　　“我会的！”柏邱语气里的强硬尽让两人都微微一愣。

　　管休笑着摇摇头，道：“出去也忙活了这么久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两人都知趣没再提修仙那事。虽柏邱没说明但管休也不是个傻的。

　　说心里不难受那肯定是假的，但管休看到柏邱的反应和一腔热血想帮自己的模样，便搁下了心里的疙瘩。

　　没必要把自身问题强加在帮助自己人的身上。

　　柏邱看着眼前这人又陷入了放空状态，默默道了句：“都可以。”

　　管休回神，“好，那我煮点腊肉豆皮吧？现在夜深的紧，再煮饭做菜吃不完明日里便不新鲜了。”

　　柏邱眉头轻抬眼睛微瞪，但还是强壮温和道：“好，我去开一处空屋出来，以后方便你联系。”

　　管休瞅着他表情便知晓他肯定不知道腊肉豆皮是什么。

　　这孩子啊，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凡间美味咯，管休边想边摆摆手，道：“去吧去吧，我也上地窖了。”

　　柏邱听到这，从怀里掏了个珠子塞进了管休怀里，道：“拿这个吧，看的清楚些，对眼睛刺激也小。”

　　管休拿起，泛着暖意的玉珠散发着淡淡白光，不强烈却明亮。想了想还是没和柏邱道谢，毕竟两人以后还是要长期相处的，太过生分了也不好。

　　以后多看看他喜欢吃什么吧，咱也就这能拿出手了。管休想。

　　转身朝院子里走去，背后那道想让人忽视都忽视不了的目光烙得管休生疼。

　　转角处管休回头，果不其然看到柏邱扔在原地，但手里却多了支玉笛。浅茶色瞳孔直勾勾看过来，管休别过眼，伸手打开了地窖的门，另一只手拿着柏邱送的珠子，弯腰走了进去。

　　刹然，煜煜之声，芩心悦耳。滑润婉粘，脆翠思怜。

　　清雅的笛声飘荡在山间，引得乌云避芒，而清灵的月光，一倾而下的撒满山头，照应在吹者身上。

　　那人，像是一位失去志向和方向的迷路者，通过玉笛声，倾诉着自己内心的苦闷。

　　管休一手里提着腊肉，一手拿着珠子从地窖出来，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说实话，这一刻柏邱给管休的感觉，不像是误入凡间的神仙，倒像是一个没落的贵族少爷，满腔不甘和愤懑。

　　柏邱偏过头，看向管休，这个距离使得管休看柏邱带着薄薄白雾，但那双眼瞳带着的空洞虚无，像是能把管休的灵魂吸进。

　　管休这一刻，觉得自己从来没看懂过柏邱。

　　柏邱见管休过来，将玉笛收了起来，管休问道：“这支曲子很美。叫什么？”

　　“溯洄。”柏邱道。句芒写给我们的。

　　后面这句柏邱默默的闷在了心底。

　　“嗯，惜我未往游，溯洄天一方？”管休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诗。

　　柏邱眼底泛起了点点星光，像怕惊扰了管休。

　　管休微不可视摇了摇头，提着腊肉进了厨房。

　　柏邱眼底也暗淡了下来，转身，到了后院处。

　　双手结印，橙色的灵气涌向那两颗桃树旁空着的土地上，只见一小阁楼的样貌隐隐可见。

　　这边管休进了厨房，将腊肉放进早就盛好水的盆子里，背靠着墙壁看着窗外的柏邱发起了呆。

　　长叹一口气，转过身，将袖口挽起，开始做起饭来。

　　这边管休刚讲要用的生姜大蒜洗净切好放一边，转头看一雅致的小阁楼就出现在眼前，而柏邱也不见了踪影。

　　问如果一个人经常不见应该咋办，在线等挺急的。

　　如果管休知道百度贴吧，肯定会发一个这样的帖子求助。

　　“唉......”就这个晚上管休就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了，还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争取让柏邱回来能直接吃到热食吧。

　　把腊肉从水中拿出，切成一丝丝的放入锅中翻炒，炒出肉后将准备好的蒜姜放入，加入适量水。加入准备好的豆皮和适量盐，再加入蒜苗，微煮，起锅。

　　柏邱进房便看见管休将他口中所说的‘腊肉豆皮’盛入了碗里。

　　管休将盛满的碗放到了桌子上，招呼柏邱过来吃。

　　柏邱见只有一碗，有些惊讶，问道：“你不吃吗？”

　　“不了，我其实刚刚吃过了。你尝尝，这个是水煮的，还有别的方法做，也特别好吃，有时间我做你吃。”

　　柏邱应声拿起了旁边的木筷，见管休看着自己，想了想道：“阁楼那边的东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管休知晓柏邱是被自瞅尴尬了，道了声：“好。”回想起柏邱第一次做家务时的表现，嘴角抽了抽，又道：“吃完后，碗放桌子上就好，我回来收拾。”

　　柏邱知晓管休想到哪了，耳尖微红，应了声。

　　得到柏邱的答复，管休便起身去了院子。

　　红雨旁便是柏邱新开出来的小阁楼了，两层建筑让管休感到新颖，有些好奇要怎么上第二层去，但还是压制住了好奇心，打算等柏邱用完膳再细细询问。

　　进屋，入目皆为浅茶色幔帐，隐约可见一叠木雕桌位于左上角，走进些，桌上放有砚台，磨石和宣纸，桌面另一个放有笔挂和笔搁。

　　桌面后上一雕花靠背椅，旁有熏香球挂坠。

　　管休暗自吃惊，目光转向了另一半，那原本是一空旷处，在管休的记忆力，现却变成了一处池塘，而点点睡莲点缀着一池清水，管休现在已经能对不按时令开的花做到忽视大的终是小的。

　　什么意思呢，就是忽视不同寻常的现象，只欣赏她的美。

　　一盏琴正静静躺在池塘旁的木板地上。

　　柏邱吃完饭满意的揉了揉肚子，起身去找管休。

　　入屋就看见管休的双眼看了过来，柏邱笑了笑道：“很好吃，让我有些期待这豆皮？...的其他做法了。”

　　管休点了点头，听到有人夸赞自己厨艺，倒地眉间染上了笑意，但想到这小阁楼，问道：“柏兄，这第一层是琴书，第二层便是棋画了吧，可问题是要怎么上去呢？”

　　柏邱了然的走到管休面前，一把握住其手腕，道：“跟我来。”

　　管休自是跟上，随着柏邱的步伐来到了池塘旁，只见柏邱随手捡了一块地上的小石子投入了湖中，那朵朵睡莲的纯白花瓣应声脱落，叠在了一起，拟作梯状。

　　管休看着这幕，虽有心里准备，但还是惊奇不以。

　　柏邱拉着管休的手腕微微用力，管休顺着力道随柏邱踏入了那莲花瓣拟作的梯子(楼梯)中。

　　仿佛入了幻境。

　　“这是暖玉造的棋子和棋盘，你身子骨弱，有好处。”柏邱温和的说话声把管休拉入了现实。

　　抬眼，茶色幔帐变为了白色，自己右边是一棋桌子，上的玉盘和旁边壶里放着的黑白棋子像柏邱的玉笛一半都透露着暖意，大概便是柏邱所说的暖玉特有的效果吧。

　　久久相顾无言，还是柏邱先无奈出声，问道：“我们回去休息吧？”

　　管休点了点头，柏邱转身，从背后传来了声道谢，是的，管休还是说出了那两个虽苍白无力但能表达管休此刻内心的词：“谢谢。”

　　“没事。”我们都是你造的啊......

　　管休在柏邱帮助下下了莲花梯，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还是带有些恐惧。

　　两人回到家中，看着一单床，相视一笑，抵足而眠。

　　而月光也慢慢消散在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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