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沉香

在对门第二家店关灯的时候，时慕宁问，“鹿呦，你兼职会影响上课吗？”

        鹿呦嗯了一声，看向他，一脸无害，“还好，平时有空的时候多看看书，反正大学课程没那么密集。”

        “嗯，挺好的。”时慕宁马上笑着，“兼职很累吧？”

        “有时候累，有时候还行。”

        时慕宁笑一声，“你讲话真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是吧。”鹿呦应一句。

        “要聊什么？”时慕宁问。

        鹿呦把手机放进包里，斟酌了一下语气，开口，“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不该问，有点自作多情，但她不想耽误他。

        听到这话，时慕宁心里忽然晃过三个字：我佩服。

        他借着窗外的光描着鹿呦的脸线，低头笑一声，一副还挺苦恼的样子说话到，“你还是挺直接的，我以为你看不出来呢。”

        鹿呦深吸一口气，果然！

        这就对了，她就是来断路的。

        恋爱在她这儿，属于奢侈品。

        她弯唇，“我就算再笨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语气云淡风轻的，眼神淡淡的，毫无所谓。

        “怎么说？”时慕宁凑近一点，看着她双眼，眼底泛着永远掀不起风浪的平静，说实话，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没戏，故意补一句，“我没追过人。”

        鹿呦嗯了一声，淡声应到，“我的荣幸，所以也别追我了。”

        随即笑道，“我一开始不确定你是怎么想的，我怕是我猜错了，大家都尴尬，既然你承认了，我也不想骗你，我暂时不会考虑这些，没时间没精力，而且，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完全不搭吗，我们现在这状态其实就是两条交叉线的交汇点，会渐行渐远的。”

        时慕宁此刻离得不远，始终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不搭？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我觉得挺好的”

        “喏，从你这句话和你的态度都能看出来。”鹿呦说，“你能在短短几周的时间确定喜欢一个人，并且决定追求她，但我做不到，我不相信这样的感情，顶多就是见色起意或者很直接的快餐式爱情，不论哪一种模式我都接受不了，更何况从家世背景、社会地位还是价值理念等等每一个方面，我们都不匹配，没必要浪费时间。”

        时慕宁沉默半响，“然后呢？”

        “没然后了，就这样。”鹿呦说。

        什么家世背景、社会地位的，时慕宁交朋友从没在乎过这些。但刚刚鹿呦的话倒给了他一个提醒，不是他没在乎过，是完全没必要在乎。他出生就在罗马，所在的圈层已经不是一般人能触及到的，反正入他眼的基本都一个阶层的，连人渣都是背景深不可测的，所以潜意识里就觉得世界平等的很，人和人都一样。

        实际是世界根本没有任何平等可谈，连法律都是相对而言的，弱肉强食，从来都是主旋律。

        过挺久，他一副你看爷在意吗的样子，“说完了？就这些？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原因呢。”

        “你别不正经，我是好好说的。”鹿呦皱眉。

        “没不正经。你说完了那我说。”他朝鹿呦微微凑近，“你讲这些在我这都不成立，所以我没办法因为你刚扯的乱七八糟的理由就退让，可能你在乎，但我完全不当回事儿，这是第一，第二，我喜欢你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我，什么叫……”

        “别急啊。”时慕宁把话柄重新抢过去，“你爱理不理是你的事儿，我想怎么追是我的事儿，两者之间不冲突，第三，本来不想说，觉得还是得给你留点面子，但是我发现我得让你有点儿愧疚心，你才跑不了。”

        一口气说完，鹿呦被最后一句话唬的不轻，“什么愧疚心？”

        时慕宁身子摆正，靠在靠背上仰头笑，接着偏头看她，眼眸闪着光，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嘴角勾着，窗外车灯一晃而过，打出好看的轮廓，脸上一副懒散到死的神情，慢悠悠的语调，“你亲过我啊。”

        话音落地，鹿呦脑子瞬间跟花骨朵一秒炸开一样，劈里啪啦一顿懵。

        什么？哪天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

        “忘了？还真是会玩啊，从这事儿上看，是不是你比我还绝情一点？”时慕宁连声音都带着笑意。

        “不可能。”怎么可能，她完全没印象，而且她怎么可能干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除非自己也丧心病狂了，不然解释不通。

        “你就编吧，很无语时慕宁，你没必要这样陷害我吧，你喜欢我是你的自由，那我有自由不让你喜欢。”

        “错了。”时慕宁打断她，“你的自由是搭不搭理我，但你没权利让我不喜欢一个人，这是我精神自由”

        接着慢悠悠补一句，“那晚你可能喝醉了，你酒量确实不行。”

        暖气热烘烘的烤着，鹿呦后颈出了一层汗。

        他其实能看清她耳根子都是红的，而且有越来越红的趋势，当下鹿呦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时慕宁去死。

        她确实是想不起来了，那一晚在酒吧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都像做梦。留在她记忆力的已经只剩下在酒吧时候的聊天和海边，等等，还有那个大明星谢瑾，还有后来再也没跟她暗戳戳献殷勤的司沉……还有，舞池，舞池里她和时慕宁……想起一句，“不喜欢别人叫你呦呦”，最后……

        最后是，她的身子紧紧贴着时慕宁的，在迷离的灯光里跳舞，那张坏坏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双眼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一直盯着她不放，鹿呦呼吸变得不畅，音乐越来越狂乱，舞池越来越躁，整张脸红的不行，酒劲终于上头……

        轰的一声，鹿呦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道，身子僵直。

        是的！

        那天晚上，他们接吻了！

        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时间很久，开始的吻细碎，带着对彼此的试探，到后来氛围被挑的越来越热，欲望撑破理智，时慕宁握着她的腰，朝她一寸寸压过来，炽热的火焰肆意的燃烧，他们在舞池里接了一个性感火热的吻。

        鹿呦整张脸红的不像话。

        那晚上，是她主动的，她主动的，是她！

        简直想把自己活埋了。

        这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想起来了？”时慕宁说，“你还挺开放的啊。”

        鹿呦尴尬得要命，他还在这煽风点火，瞬间有了恼羞成怒的感觉。

        “你闭嘴。”鹿呦说。

        “反正呢我这人是比较老实，你老这么激我，我只能招了，那晚真是你先亲我的，好在我是男的，不然清誉都被你毁了。”

        什么什么什么？

        有病吗？

        “你倒是说着不腰疼，你以为你那些花边新闻我没看过，别装行吗？”

        “关注过我啊？”时慕宁更来劲了，笑的那叫一个妖孽。

        “烦死了。”鹿呦贱不过。

        时慕宁整个人都是从头到脚的轻松，至少现在来看，鹿呦于他而言，是很不一样的。

        今晚之前，可能是一次偶然遇到一个自己想泡的妞，今晚之后，可能是一个还挺特别的妞，想在一起的妞。

        时慕宁话术挺多的，最后绕来绕去，鹿呦掐着点进了宿舍，才发现她的观点时慕宁压根没在意，觉得自己脑子也是抽风了。

        鹿呦想这个假期找一份实习先做着，投递了快一星期的简历，颗粒无收不算，还被一个电话沟通的hr给怼了，“你都不是本专业，为什么要来这个行业挤呢，心理学也不是万精油，不是所有人都做得了的。”

        鹿呦一阵无语，特别想说你打电话约的面试就是为了教育我的话真的大可不必。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现在就业市场普遍焦灼，每一个行业都难，心理学对专业要求很高，她这种非本专业毕业的，全凭热爱二字闯江湖的话，根本一只脚都塌不进去。

        为什么要执着心理学？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大概是家庭吧，她那个家就是一个心理疾病患者聚集地，更直接的，可能是因为爸爸……

        思绪正从面试被气的火冒三丈游离在那个小破家，宿舍门一下打开的声音把她吓一跳。

        “呦呦，我回来了。”舒馨特高兴，抱着一堆快递进来。

        “捡着钱了？”鹿呦问。

        “差不多。”舒馨放下快递，进洗手间洗手。

        “得了吧，你这个小富婆，哪个倒霉蛋得掉多少钱才能让你这么开心。”

        舒馨笑的可爽朗了，“你吃饭了没？”

        “吃过了。”鹿呦兴致缺缺的趴在课桌上，“我假期想投个实习，人家都不要我。”

        “嗯？”舒馨从洗手间出来，“心理方面的吧，主要你专业不对口。”

        “对啊，报志愿的时候怎么想的啊。”

        其实那志愿她都没好好管过，那两天家里出事儿，她被各种事情烦得要死，最后老师建议下稀里糊涂就给报了个金融学，上了大学才有个大概的职业规划。

        这两三年来，她专业课学的都很好，但总感觉空空的，特别不实在，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对大学专业一点喜欢不起来的感觉了。

        它能让你怀疑活着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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