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触即发

　　方小刀习惯了在动手的时候先声夺人，很少会藏拙。他是个习武之人，认为动手应该是一件坦诚的事，纵然是对自己的敌人。
　　方小刀双脚分立，右手运转内力，以十二分力道击出平潮掌。平潮掌可以说是很强了，但是和尚彬这一掌相比，明显还要差半截。毕竟，方小刀的一身功夫大他剑鞘深深插入墙壁之中。方小刀右手收回，捏紧剑柄道:“想清楚再出掌，手里的剑出鞘之后虽然可以插回去，但是心里的剑可就收不回去了。”
　　尚彬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方小刀所表现出的并非害怕，而是近似威胁。
　　想想尚彬的身份就应该知道，他不是一个容易被威胁的人。他是单老魔的师弟，一个伴随猛虎一声的人，他必定有不被任何人威胁的骄傲。
　　尚彬怒不可遏，眼看就要再发一掌，突然江楚横在了二人中间。
　　尚彬一愣道:“江殿主，你如今也是非不分了吗？”
　　江楚道:“大长老，我江楚不是个奸人，在没有收到老宫主的命令时，三年前怎么可能放方小刀安然入刀马川？”
　　尚彬愕然道:“难道师兄另有打算么，那到底是谁杀了师兄？”
　　方小刀见他老态龙钟，此刻提及伤心事，十分可怜。于是用温和的语气道:“老宫主的确另有打算，只是这中途的意外让人始料未及。如果他成功的话，北漠无上宫绝不会有今天。”
　　江楚道:“是啊，这件事理应是方小刀比较清楚的。我们且听他如何讲，在去判断如何？”
　　单胭眇目定在尚彬的身上，突然道:“以后谁敢杀他，等同于背叛本宫主。你们不遵此令，我这个宫主自然没什么意思，你们觉得宇文睿不错，可以改投阵营。”
　　江楚看了一眼单胭，心里有些发苦。在这种正需要拉拢人心的时候，单胭为了自己的情人说这种话，恐怕会让许多人心寒。他对单胭的看法刚刚改观，现在好像又要回到原地去了。
　　方小刀回忆着那个只见过一次的老人，向众人道:“老宫主告诉我，他要挖疮，我想这应该就是他的计策。”
　　尚彬道:“小子胡言乱语，什么挖疮治病，也算是计策吗？”
　　方小刀看着江楚道:“我想，江殿主应该不会忘记，三年之前为何集结兵马前往总舵吧？”
　　江楚道:“为防有变，前去救援总舵。”
　　方小刀道:“如果那时候没有发生意外，老宫主假死。胭儿没有回来，更没有我那位朋友以绝世武功镇压众人，会是什么样的一副景象？”
　　江楚眼睛一亮道:“那样，所有心怀鬼胎之人都会跳出来作乱，然后尽数被老宫主杀灭。”
　　尚彬恍然大悟，才知三年前单老魔曾经布下了一个多么厉害的局。可是，自己作为单老魔的师弟，居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单胭道:“大长老，还有何怀疑？”
　　尚彬道:“请恕老朽愚钝，不知其中关键。”
　　单胭道:“既然如此，大长老为我无上宫受累了，还是去好生歇息吧！”
　　尚彬自然明白自己对方小刀出手使单胭不喜，但是他毕竟是大长老，不惧一个他眼中小女娃。
　　江楚道:“在下亲自去安顿大长老吧！”说
　　完，便跟在尚彬后面走了出去。
　　走出去之后，单胭和方小刀沉默了很久。最后，单胭忍不住道:“爷爷可还说过什么话，是你没有告诉我的？”
　　方小刀道:“他说，他把一生都交给了北漠无上宫，老了想为家人做一些事情。所以，他让我带你离开刀马川，去到一个安静祥和的地方，平静的度过一生。最好，还能有一个孩子，姓单。”
　　单胭突然开始瑟瑟发抖，方小刀走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看得出来，她对于自己的爷爷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她从小没了父母，单老魔是她最亲的人，就算是无上宫有无数的人宠着她，可她实际上只有一个亲人。会想起那时候爷爷的宠爱，和爷爷去世后的不易，她再一次展示出了一个女人本来就有的柔弱。
　　无上宫的大乱让方小刀始料未及，他本是个厌烦纷争的人，但是他却在武林之中越陷越深。实际上北漠无上宫大乱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三年前的事情还不明不白，仅凭宫中徒众对单家的那点忠心去震慑已经远远不够。方小刀作为三年前那件事的重要参与者，来到北漠便让很多人的心思重新开始活络起来。能够以这样的速度夺下总舵，可见宇文睿准备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不仅只有一个人经历的足够多才会云淡风轻的看待世间的风起云涌，还有心如死灰的人，同样可以做到。就像玉堇，她可能是整个无上宫最波澜不惊的人了。方小刀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雪地里团雪球，那真是一件充满了童趣的事。
　　方小刀出神了好一会，笑道:“好雅兴！”
　　玉堇抬头看了看他打趣道:“你居然还能腾出时间来找我，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方小刀道:“你现在似乎无欲无求，过得悠然自在呀！”
　　玉堇道:“无欲无求好啊，没什么奢望，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失望。”
　　方小刀举头望天道:“北漠的雪，好多啊！”
　　玉堇道:“并不是多，只是冷，所以它很难消融。”
　　方小刀道:“就像祸患，一直都有而不是新添了什么。”
　　玉堇道:“宇文睿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他胸怀大志，本来也曾疾世愤俗。可是后来，他渐渐的开始不择手段。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恶人，而是一个做过好人的恶人。”
　　方小刀道:“这有什么区别吗，我对他的过往又不好奇？”
　　玉堇道:“你就算再怎么聪明，当你碰上狡诈之徒，只能用猜测。而他，对于好人和恶人都可以用推己及人，这才是他最厉害的地方。”
　　方小刀一愣，随即呵呵一笑道:“说他干什么，我们说点别的。”
　　玉堇道:“你来，其实是想知道他的事情的，但是你不好意思问我。可是当我自己提起的时候，你甚至下意识得向我问了一个问题。”
　　方小刀无奈道:“你真的是聪明的让人无话可说。”
　　玉堇道:“这世上，从来都不缺聪明人，你见过的聪明女人人也不少，可是你并不喜欢。”
　　方小刀道:“不对吧，我何曾喜欢过笨女人呢？”
　　玉堇道:“是，你喜欢的每一个都秀外慧中，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在你面前还聪慧依旧。甚至，她们在你
　　面前都很笨，或许你只是喜欢这种感觉，又或者你其实对聪明人有一种本能的害怕。”
　　方小刀道:“那是，就像你，我就比较害怕。”
　　玉堇道:“你想知道，宇文睿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方小刀道:“哦，他有弱点？”
　　玉堇道:“我不知道他的弱点。”
　　方小刀道:“那也没什么的。”
　　玉堇道:“正因为我不知道他的弱点，所以他昭示了所有人一个最大的弱点。你可知是什么？”
　　方小刀摇了摇头，他实在不知道，玉堇陪伴这么些年都不知道弱点何在的人，会有什么弱点显而易见。
　　玉堇道:“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弱点示人，也不会绝对的相信任何一个人。这样的人，就像是沙漠中的孤狼，虽然强悍，但是双拳难敌四手。”
　　方小刀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受教了。”
　　玉堇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到底宇文睿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有那么多的人马，用来掌控偌大的无上宫总舵？”
　　方小刀道:“他那么聪明，又是无上宫右使，如果要隐秘得培养一些人，也不是难事吧！”
　　玉堇道:“那你太不了解他了，如果没有把握是绝对不会贸然动手的。青龙殿人马众多，他难道会只依靠现在的人马来守住自己夺来的东西吗？”
　　方小刀点了点头道:“玄武殿可能会先青龙殿一步到达总舵，和宇文睿一起抵抗青龙殿。”
　　玉堇道:“他和玄武殿勾结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是你们看不见的，才是真正的凶险。”
　　方小刀道:“多谢你的提醒，事到如今，恐怕宇文睿早就想明白怎么应对了，我们算是措手不及。”
　　青龙殿外，所有人马已经集结，准备立刻向总舵进发。他们被江楚感染，满怀着愤怒，准备攻下总舵，灭杀叛徒。
　　方小刀看了看他们，突然快步走了进去，迎面挡住了单胭。
　　单胭道:“我们准备出发了，你要一起走吗？”
　　方小刀觉得，这不是表示自己是否愿意同甘共苦的时候。单胭多余一问，他可没时间调情。
　　拉住单胭的衣袖，往回走了两步道:“江殿主人呢？”
　　单胭道:“他有点等不及了，已经自己带着大家去探路了。”
　　方小刀道:“北漠七星带了吗？”
　　单胭道:“带了，他们向来一起出行。”
　　方小刀道:“那就好。”
　　单胭看了一眼方小刀道:“你瞧，你的眉毛都快要皱断了。”
　　方小刀道:“胭儿，你再仔细看看，我有没有一点跟你开玩笑的意思？”
　　单胭笑道:“大战在即，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可以放松很多不是嘛！”
　　方小刀正色道:“立刻让青龙殿的所有弟子回来，守好青龙殿。再派弟子出去，把江殿主接回来，如果实在无人可用，我去跑一趟。”
　　单胭疑惑道:“为什么？”
　　方小刀道:“狼是狡诈的猎手，绝不会坐以待毙。”
　　玉堇的话让方小刀觉得，宇文睿绝不会简简单单的在总舵等着决一死战，他这样的人，能用计谋绝不会用单纯的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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