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冶炼司

工部的冶炼司代表着大景朝的最高冶炼水平，因着日常会开展各种深入的技术研究，并不在京城内。

        秋雨渐渐歇了，阳光从云层后透出来，洒在开阔的原野上。

        一条平整的路绕着山脚，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马车沿着道路往前驶着，一组高高低低的建筑出现在前方。

        这组建筑，不是常见的大景朝庄户模样。蒋明溪看着，有一些后世工厂的雏形，方便运输和冶炼。

        想来，由于海运通畅，朝中常有海商来往交流，汲取了西方的知识，才有了这样一个中西合璧的冶炼司。

        还未走到，就见呼啦啦从里面涌出来一大堆人。紧接着，就见到其中一座方形建筑上空“砰！”地一声，腾起一大串黑烟，又陆陆续续冒起一连串黑白烟雾。

        “咳咳，咳咳！”

        耿大鹏一边咳嗽一边冲出来，脸上东一道西一道全是黑灰。就连头顶上的官帽都歪了，左侧沾满黑色灰尘，随着他走动，正一小撮一小撮往下掉落。

        在他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全都狼狈不堪看不出原貌。

        几人冲到外面的空地上，拿起旁边准备着的水桶、皂角、毛巾等物，就开始洗脸、擦拭身上的灰尘。

        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马车在空地上停下来，蒋明溪下了车，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格外亲切。

        这不就是科研人员的常态吗？

        专注于科学之道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古今中外。

        红桃持着肖氏的名帖，望着眼前这一片乱糟糟，一时竟不知道该给谁。实在是，分不出谁是官、谁是门子。

        蒋明溪却不急。

        冶炼司的一群人正大声谈论着刚才的实验，完全没注意到来了客人。女娇娥抑或是王孙公子，在他们眼里没有区别。

        耿大鹏拍打着官袍上的灰，一抬眼，看见了立在马车旁的蒋明溪。

        她是？

        看起来很眼熟。

        思索了片刻后，耿大鹏恍然大悟，立刻变得热情无比。

        这可是蒋氏玻璃坊的东家，开业那天他在场，还感慨了一番那神乎其技的玻璃手艺。也把汪氏上门的闹剧看个正着，于是对蒋明溪的家境也有所了解。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通过这些琐碎的信息，他知道了蒋明溪才是掌握着玻璃核心配方和技术的关键人物。

        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少女，能有这样厉害的手艺，就值得他万分敬佩。

        “蒋姑娘！”耿大鹏笑得见牙不见眼，忙迎上去道：“您怎么来了？”又觉得她来的实在不巧的很，正赶上一次失败。

        蒋明溪笑着见礼，让红桃将肖氏的名帖给他。

        “原来是国公府的引荐。”耿大鹏捋着胡子笑眯眯道：“其实，只要是蒋姑娘来访，我们欢迎还来不及。”

        寒暄了几句，蒋明溪道出来意。

        耿大鹏忙道：“行，没问题，您跟我来。”

        冶炼司里来了一位花容月貌的小娘子，还是耿大人亲自陪同着。这个消息迅速在全是男子的工坊里传开。

        众人纷纷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会让眼里只有工坊的耿大鹏如此重视。

        当大家知道蒋明溪的身份之后，也就不足为奇了。

        要知道，玻璃这项神奇的技术，连京城百姓如今都耳熟能详，随便找到一个人就能聊上半个时辰。何况是冶炼司的人？

        他们顶多感慨一下“自古英雄出少年”，哦不，是“少女”。

        在耿大鹏的带领下，蒋明溪参观了冶炼司的工坊作业，果然如她预想一样，这里的冶炼工艺已经相当高超。

        她还见到几名金发碧眼的胡人，乃是漂洋过海来到大景朝的传教士。没想到传教的任务没完成，就被皇帝先打发到这冶炼司来做贡献。

        蒋明溪虽然并没有专攻冶炼，但凭着在现代学过的基础知识，对工坊提出了好几个关键性的意见。

        听得耿大鹏双眼发亮，连连点头。

        “大姑娘！蒋姑娘！”耿大鹏笑得脸都开了花，“您要是有空闲，多来我们这里转转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工部的官员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觉得大男人对着一个女子如此恭维有什么不妥。

        他们所敬佩的，是有技术在身的人，无关男女。

        蒋明溪也不觉得以女子之身行走在这里有什么不妥，她的视线全部被冶炼司的设施所吸引，脑子里思考的除了技术还是技术。

        冶炼司并不会承接大规模的冶炼项目，而是主攻技术研发。

        比如由朝廷铸造，在民间通用的金元宝、银元宝、铜钱等等，就由专门的铸币厂负责。在全国各地，共建了上百处铸钱炉，满足各地的需求。

        在这里，她能看见的是大景朝最顶尖的冶炼水平。

        但是，距离她想要做出来的能放置玻璃镜片的眼镜框，还有一段距离。

        “耿大人，我想做出这样的东西来。”蒋明溪把眼镜的图纸给他。

        耿大鹏接过去，越看越神奇，思索片刻后问：“这是，用来戴的？”

        蒋明溪点点头，道：“国子监的何老大人看东西不清楚，我就想了这个法子，或许有用。”

        她没办法给大景朝的人们解释近视这个概念，用了他们能理解的方式，道：“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眼镜，你看这两个腿，正好可以架在耳朵上。”

        耿大鹏一听便懂了，赞不绝口道：“先不提是不是有用，这样的东西亏得蒋姑娘能想出来。”

        小巧又实用，实乃奇思妙想至毫巅。

        蒋明溪却有些不好意思。

        眼镜并不是她所发明，她只不过拥有着现代文明知识，拾人牙慧罢了。

        耿大鹏把图纸仔仔细细看了半晌，面有难色道：“只是，以我们现在的水平，还造不出来这样纤巧之物。”

        眼镜框和眼镜腿，实在太过纤细了些。

        “我明白。”蒋明溪道：“过几天我再来，也许能有解决办法。”

        “当真？”耿大鹏大喜过望。

        这是他们一直在努力，却至今无法攻克的难题。

        “我试试。”蒋明溪微微一笑。

        “行，行。”耿大鹏将蒋明溪送出了冶炼司的大门口，一直送上马车，目送到马车消失方才恋恋不舍地抬腿往回走。

        一名身材微丰的年轻官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取笑道：“耿大人，这样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送哪一位老情人。”

        “胡说什么？！”

        耿大鹏瞪了他一眼，道：“人家蒋姑娘会的东西，你会吗？有这闲来的碎嘴功夫，不如再去把那个配方多试几次。”

        两人相熟，一向开玩笑也没大没小，但这会儿耿大鹏却不允许他拿蒋明溪开玩笑，认真警告。

        “这样的话，可不能听见第二次了。”耿大鹏正色道：“事关姑娘清誉，不是能胡说八道的。”

        见他认真，那人也连忙认错，知道是自己过于孟浪了。

        蒋明溪回到作坊时，天色将将黑下来。

        吃过晚饭，她便开了白窑，一头扎进自己的空间里。

        想要在现有的冶炼水平上进行提升，她之前的实验室就不够用了。见猎心喜的她，忙碌了一整夜，重新建立了一套能进行冶炼研究的实验设备，方才开始研究。

        接下来几日，她没日没夜的泡在实验室里，晨昏颠倒。

        柴昀来找了她好几次，都被红桃挡在了门外。

        幸好如今她把每个人进行了职责分工。就算她不出现，作坊和京里的玻璃坊也都能正常运作。

        如今作坊最大的一项工作是制作玻璃窗。

        这个需求量，比蒋明溪当初预料的还多得多。各大王府、公主府，是最早一批要换成玻璃窗的人家。

        朝廷重臣、富商看着眼馋，但也不敢越到这些王孙公子皇亲国戚前面去，只好先眼巴巴的等着，等这一批安装完成才轮得到他们。

        说起玻璃窗这事，就连皇宫大内也被惊动了。

        肖氏随着母亲进宫请安，到了皇太后所在的慈宁宫处，便被以皇后为首的后宫嫔妃们所留住。

        皇太后一脸慈眉善目，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她笑眯眯地看着肖母，道：“都说你家二女儿出息，这玻璃坊日进斗金。”

        肖母哪敢随便应承，忙笑着道：“哪敢在太后面前说这话呢。不过就是小孩子家家没什么事做，闹着玩罢了。”

        肖氏知趣，让跟着的贴身丫鬟呈上来一张礼单，笑着挨个叫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熙嫔娘娘、容嫔娘娘，婉儿今日进宫，给各位娘娘带了礼。只是些得趣的小玩意儿，还望勿要嫌弃。”

        她闺名单字一个“婉”，因打小就经常随着母亲、祖母进宫请安，和宫中贵人都是相熟的，说一句看着她长大的也不为过。

        在大景朝最尊贵的女人们面前，她仗着辈分低年纪小，自称一句“婉儿”更有一种亲昵在里头。

        皇后用扇子掩口笑了起来，对皇太后道：“母后，您瞧瞧婉儿这张小嘴给甜的，一溜烟叫了这么多人，我都怕她岔气。”

        肖氏俏皮一笑，道：“婉儿岔气有什么打紧，就怕您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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