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捡了个孩子

　　顾家村背靠着山，正对着大片平地，一条小河蜿蜒穿过稻田，稻田的水从河里灌溉，村里人也都是在河边洗衣服。

　　铺子开业那天板栗该收的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山里的板栗树也有限，趁着不忙顾小五跟着狗蛋去河边玩。只见从上游飘下来一个木盆，狗蛋和几个男孩子找来一根大树枝够着拖到了岸边，盆里竟然是个小娃娃。

　　孩子们吵闹声引来了河边洗衣服的妇女，掀开破旧的襁褓一看是个女婴，面色红红的，定是刚出生没多久。

　　“造孽哦，今年这都漂了几个女伢下来了。有七八个了吧？”

　　“可不是，这个还是命大的，漂过来还活着，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养。”

　　“个女伢子，谁家愿意养，怕不是浪费米粮。前几回漂下来的尸身都胀了，害的我两天没有敢来洗衣服。”

　　”两天没洗衣服你还两天没喝水么？哈哈哈哈“

　　顾小五在旁边听的浑身发凉，想吼又吼不出来，难道你们就不是女人吗？

　　顾家村女孩子少，难道都随着河漂到下游去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莫不是人心里都有恶魔？

　　有妇人说，她的嫂子前面生了三个女儿，不信邪一定要生到儿子为止，谁知后面接连怀的都是姑娘，生下来就在尿桶里溺死，一共溺死了四个，最终还是生了儿子。

　　旁人立马附和，生儿子这事就是要坚持，姑娘家的嫁出去就不是自家人了，总是要生个儿子的，不然谁养老送终。

　　全然没想想自己把丈夫吃的死死的，自己婆婆睡在破茅草屋里，十年后这个命运不会到她自己身上吗？

　　顾小五硬着脖子抱着孩子就往家走，从上辈子就积累的邪气一下子就压不住了。

　　前世顾小五是有两个妹妹的，可是都被抱出去养了，为了给她妈因生养亏损了的身子补一补好继续生儿子，还收了别人的钱。

　　没错，就是卖女儿。

　　为什么？

　　因为她爷爷奶奶嫌孙女没用，就要孙子。因为她爸爸把收入都拿去赌博花用，没儿子，挣那么多给谁啊。因为她妈只会死命干活，抱怨公婆丈夫。

　　其实并没用那么穷的。

　　山里有山珍，勤劳点背去城里卖，再养点鸡鸭猪羊，日子不差，吃用能够自给自足，上学也有补贴。城里洗碗都能两千一个月，可是就是能把日子过成这样，连学费都交不出来。

　　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在她十二岁那年，她弟弟出生了。

　　家里没有人提起两个妹妹，顾舞工作以后打听过，只知道其中一个妹妹十五岁就嫁人了，被养父母收了彩礼嫁给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老光棍。而她弟弟，拿着父母打工的收入和顾舞的工资过起了吃喝嫖赌的生活。

　　别说什么扶弟魔了，不给钱她爷奶要拖着七十岁的身体去公司闹，父母一到发薪水的日子就打电话，比财务都及时。

　　抛弃原生家庭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不说别的，户口本就不给你，你能怎么着？要结婚可以，先给一百万。

　　并不是每一位父母都爱孩子。

　　顾家

　　老太太和宋氏看着跪在地上的顾小五和她怀里的孩子犯愁。

　　虽说这阵子为了收板栗的事家里多了点收入，可宋氏因为怀孕精神短不能多做绣活，顾大海在城里还不知道怎么样，这要说多养个孩子家里负担太重了。

　　“奶，娘，陆家姐姐每个月会给我一点银钱的，这个孩子我自己养。”顾小五犟起来了，看着家里大人不表态，硬着头皮说。

　　老太太气笑了：“你自己养？这么小的娃娃要喝奶的，你上哪去弄？哭了闹了，你抱的动？”

　　“娘，您别气。小五这孩子自来心善，要不咱们先看几天，慢慢寻摸有没有人家愿意养的。“宋氏不忍心的安慰着。

　　”造孽啊，这几年风调雨顺，家家不说有余粮也不至于养不活一个丫头。这父母真是狠心，娃娃也是个命大的，就叫阿福吧。“老太太一言定了心，转身叫大妮去找顾大山，买一只奶羊回来，正好宋氏怀着身子也要补补。

　　”谢谢奶，您真是大善人！“

　　”别跟我二皮脸，快去烧水，我来给这孩子洗澡。“

　　顾小五兴奋的跳着去了厨房，现在才开始反省自己考虑不周。把孩子抱回来了，没想过这照顾孩子的事她并不擅长，大妮姐现在都在家里帮忙呢，事情都是要家里人去做。她只图个一时痛快，没想那么多。

　　看样子要多想法子挣钱了。

　　下午顾大山把奶羊买来了，张氏听说捡了个孩子，非要跟来瞧瞧。心里颇有些愤愤，这老太太有点银钱不想着自己的孙子，还养别人家孩子。村里哪个老人不是把孙子看的重，偏老太太......算了，反正老二家也是一个姑娘。

　　顾老太太一脸平静的把两人留在房里悄声的说了几句话，出乎意料的，张氏竟然没有嚷嚷。

　　阿福就这样留了下来，每天挤些羊奶搭着米汤喂着，没几天就白白净净起来，难得的是非常乖巧，尿了拉了哼哼几声，许是还小，每日睡的多。

　　顾老太太常念叨，真是个乖巧的小姑娘，长大肯定是个贴心小棉袄。

　　世人都喜欢儿子，可真到了瘫床上动不了的时候多是女儿来服侍，儿媳妇肯伺候都不错了。若说指望儿子，儿子是能给你做饭还是能给你洗澡换衣服。就算养了孙子女，孩子肯定还是跟亲娘亲。不得不说老太太的心还是在这个时代很超前的，她的人生不说多传奇，也是历经苦难。

　　没几天顾大海回来了，一家人都很欢喜。没歇一会，顾大海就抱着阿福去找了村长落户，还把阿福写进了族谱。

　　只是谁也没想到竟然把阿福写在顾大山顾大海一起，叫顾大福！

　　当年顾大海的父亲应招入伍，才离家老太太就发现有了身子，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皮的不行，就经常念叨着这胎希望是个乖巧的女儿，顾大海当时才三岁，和老太太住一个屋，总是摸着母亲的肚子说是妹妹，所以印象很深。

　　没成想，半年后噩耗传来，大人没了，老太太天塌下来了一样，伤心欲绝孩子也没了。这是老太太一辈子的心结。

　　一家人听完下巴都掉了，只老太太坐在上头抹眼泪。

　　这么些年，谁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总是怨自己，当时那么沉不住气，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多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许是能保的住的！

　　大妮去厨下端了盆水给老太太抹一把脸：”奶，您想想，小姑姑偏是被狗蛋看见的，小五捡回来的，这就是有缘啊。指不定就是咱们家姑姑投身呢。“

　　这话说到老太太心里去了，既如此就把捡到阿福的日子做生日，满月也小小办一场。顾大海这次去做活，东家出手阔气，家里也不缺钱。

　　满月酒那天，几个姻亲都来了，村里长辈也送了礼，顾老太太瞧着都年轻了不少。

　　虽说是做奶奶的人，可老太太其实也才不到五十，这些年的操劳脸上早有了岁月的痕迹。前次顾小五回来给她奶和娘一人买了一盒擦脸的膏脂，老太太一边说浪费钱一边开心的用了。女人不管十八还是八十，都是爱美的。

　　其实是顾小五自己好奇想知道这些东西怎么做，她现在小用不上的，红楼梦里贾宝玉不还和院里人做胭脂来着么。

　　顾小五把捡了个姑姑的事写信给陆家姐妹说了，又说想到新的点心了，等做成功再去拜访，没想到陆家夫人也差人送了东西来，就是一些肉和酒，还有些糕点布料，不打眼又实用。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去，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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