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生产（二）

明悟在湛露轩强作镇定，还没等来宫中的消息，蒹葭轩就传消息来，简馥要生了。

        传话的女使刚刚说完，顾不上大家闺秀的礼仪，明悟拎起裙摆就跑了起来：“稳婆，女医都在了吗？”

        “都在里头了，可是娘娘今日没怎么进食，没力气生。已经叫人熬参汤了。”

        “再叫厨房做碗燕窝粥，流食好灌下去。不管怎么样，先安全把孩子生下来再说。澜东，去门房那说一声，今日相府闭门不见客，一个外人都别放进来。”

        明悟到蒹葭轩的时候，屋子里的女使都在里里外外忙碌着，简馥没有大呼疼痛的力气，只是低声的□□着。

        明悟上前拉住简馥的手：“阿姐，我来了，你要撑住啊。”

        “阿宁来了，阿姐怕是今日要。”

        “阿姐，不说，我们不说，你不会有事的。女医呢，女医！”

        “二姑娘，我在这。”一个穿着得体的妇人上前。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障阿姐顺利生产，若实在，保大！”明悟斟酌了一下，坚定地说出了最后两字。

        “阿宁，不可。”简馥提了提力气说道。

        “阿姐，此事你不能做主，若真心疼孩子，就不许再说刚刚的话，把孩子生下来，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好。”

        “参汤来了。”简馥身边的女使端着托盘走进来。

        明悟接过碗：“我来。”

        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喂进简馥口中：“阿姐，我知道你现在难受，可是一定要喝下去，喝下去才有力气把孩子生下来，你给孩子做得衣服还没做完了。”明悟说完忍住自己哽咽的声音，手上的动作有些颤抖。

        将碗勺交给简馥身边的女使，自己走到一旁，拿帕子捂着自己的嘴。女子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即便是科技发达的后世，也有不少女性因此而丢命的，明悟从前没有亲人，此刻第一次感受到亲人生命垂危的无能为力。

        简馥喝下半碗参汤后，总算有了力气，稳婆还在一旁喊用力，小女使拿着帕子一点点擦去简馥脸上的汗珠。明悟攥紧手中的帕子，抿着嘴，闹哄哄的房中，四散着浓厚的血腥味。

        “看到头了，快，再用力，有没有多余的参汤，不要喝冷的。”

        “有的，有的。”小女使正要去端。

        简馥轻轻地说道：“我想喝粥。”

        “二姑娘让熬了燕窝粥，我去给娘娘端来。”

        从前没钱的时候，白粥是简馥最喜欢的食物，后来有机会吃上好东西了，她还是最爱喝粥，不过变成了燕窝粥。她从未和家人说过她的喜好，因为寄人篱下，虽然简家对她很好，可她甚少提出自己的要求，没想到阿宁却记住了。

        “阿宁。”小女使转身离开，简馥身边的位置空了下来，简馥略略抬起自己的手。

        明悟上前拉住，蹲在床边：“我在这呢，阿姐。”

        “瞧着还是个小姑娘呢，心思这般细，阿姐以后可要把还在托付给你了。”

        “阿姐别胡说，你会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的。阿姐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明悟的眼泪夺眶而出，胡乱拿袖子擦去后，给简馥挤了个笑脸。简馥看着妹妹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嘴角几不可察地翘起。

        小女使将燕窝粥端了进来，简馥用了两口就吃不下了。稳婆在一旁用手法助推，明悟脸色惨白，无力地靠在萧北身上。

        简夫人一回来就听说蒹葭轩发动了，也顾不得换掉身上的衣服，立刻赶到的简馥屋中。

        “馥儿，没事了啊，事情都解决了。你别担心，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什么都别想，先把力气都用在这，平安孩子生下来最要紧。”

        简夫人宽慰完简馥，走到了明悟身边，两人此刻都坐不住，对女使搬来的椅子视而不见，并排站在一边。

        “娘。”明悟试探地望过来。

        “没事了，不会有大事，放心吧。今天家里没有乱，你做得很好。”

        明悟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应该的。”

        半个时辰后，房中响起了婴孩的啼哭。

        “生了生了，是位公子。”稳婆将孩子抱起来说道。

        “恭喜娘娘，娘娘万福。”屋子里的女使跪下来庆贺道。

        简馥彻底失了力气，简夫人接话道：“都起来吧，今日蒹葭轩上下都有赏，还有府中的下人，一块赏，沾沾喜气。”

        明悟拉着女医问：“我阿姐她还好吗？”

        “启禀姑娘，娘娘很好，只是生孩子太累睡过去了，休息完就没事了。只是月子里一定注意不能见风，让下头的人多多注意就是。”

        明悟郑重道：“是，我知道了，多谢。”

        孩子被抱走洗干净后，换上干净温暖的襁褓，又抱到碧纱橱。简夫人逗弄了一会小孙子，就离开了蒹葭轩，许多事情还等着她这位当家主母去处理。明悟留在屋中，拿出手指一下下戳着自己小侄子的脸蛋。婴儿的脸被她戳出一个小窝，手离开后，又会迅速将脸上的肉弹回去，许是叨扰了他的好觉，襁褓中的孩子不满得哼哼唧唧了两声。

        简馥身边的女使走进来：“二姑娘，我们娘娘醒了，想看孩子呢。”

        “那快抱去给阿姐看看。”

        明悟随着女使一到去了主屋，简馥已经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头上带着抹额，半倚在床边等着了。

        奶妈将孩子抱到跟前，明悟跟上去说道：“孩子很乖，想是知道姐姐为了生下他吃了不少苦，除了刚刚生下来的时候哭了一场，后面吃完奶就睡下了，不哭不闹的，是个贴心的。”

        简馥没有力气亲手抱一抱，只能由奶妈抱着孩子，自己在一旁看着。

        “抱下去吧，与我一起折腾许久，叫他好好睡会。”明悟听完这话脸上微红，阿姐作为亲娘对孩子爱不释手，还记得好好让孩子休息，自己这个小姨玩了孩子的脸半日。

        “阿姐。”孩子被抱走，明悟就凑到跟前，占了原先乳娘的位置。

        简馥伸手摸了摸明悟的脑袋：“今日吓着你了吧？”

        明悟点头，声音略带委屈道：“阿姐当时的脸色太差了，我还以为。”

        简馥笑道：“还以为阿姐要。”

        明悟及时打断：“没有，没有，反正现在没事了就好。”

        “看过你小侄子了吧？”

        明悟点头。

        “喜欢吗？”

        明悟继续点头。

        “那你原先还不想要他呢。”

        明悟愣了一下，想起自己说“保大”的情形。

        明悟拉着简馥的袖子摇了摇：“那是因为他是阿姐的孩子，我才这般喜欢的。我还是更心疼阿姐。”

        “你呀。”简馥刮了一下明悟的鼻子，“才多大，也敢替阿姐做保大保小的决定。”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一定要让阿姐活下来。”说完，打了个哈欠，眼睛挂上了两滴眼泪。

        简馥被明悟的模样逗笑道：“陪了我大半日，累着了吧，天也黑下来，我就不留你一道用饭了。回去用些膳食，早点休息吧。今日发生许多事情，明日相府估计热闹着呢，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日还有的劳累呢。”

        明悟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了阿姐，你也早些休息。”

        翌日清晨，明悟眯着睡眼，由琴南给自己梳妆。

        “昨日爹何时回来的？”

        “昨日大人没回相府，夫人让人送了换洗的衣物去宫中。早上公子倒是回来了，不过那会娘娘还睡着，大公子只是去看了孩子一眼，就回自己院子了。”

        “爹一晚没回来？看来这次的事情即便解决了，影响也不小。既然大哥回来了，一会我同他一起用完膳去看阿姐，你叫厨房将膳食直接送去大哥那就行。”

        “是，姑娘。”

        明悟到的时候，简桢宴正在院中看书。

        “大哥。”

        “阿宁来了，刚刚厨房送了早膳过来，你先用膳吧。”

        几个女使将膳食布置在了小院的石桌上，旁边那有一荷花池，盛夏时分，池中的荷花开得正娇艳。

        “昨日我不在家，叫你一个人操劳了不少。”

        “什么操劳不操劳的，都是家里的一份子，是我该做的。”

        “从前总把你当作孩子，想着你只要被我们疼爱就好了，不知不觉回家这么久了，阿宁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明悟笑着接过简桢宴递来的牛乳：“阿宁在爹娘，在大哥和阿姐那，还是可以做孩子的。等到我将来七老八十了，也还是大哥的妹妹呢，大哥可不要以后有了嫂嫂和儿女，就不疼爱我这个妹妹了。”

        “怎会，你永远是大哥的妹妹，在大哥这你永远做个孩子开开心心就好。”

        “大哥今日的话，我便记下了，可不许反悔抵赖的。”

        兄妹俩用过早膳，一道结伴去了蒹葭轩。简馥正在主屋逗弄孩子。

        “阿姐。”

        “阿姐。”

        “阿宴和阿宁来啦，快坐下。”女使给二人搬来圆凳。

        “阿姐辛辛苦苦生完孩子，怎么东宫那一点消息都没有。”简桢宴有些不满道。

        “宫里昨日刚出事，想来走不开吧。已经给父亲递了消息，他与太子应当在一块，想是父亲的安排，我们在家等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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