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赏花宴

明悟一个多月没再出过门，整日在家学琴看书练字，偶尔和简夫人聊聊天，俨然过成了一个标准的闺阁小姐。

        一个月的时间，平京发生了许多事情，比如淮安王府的小郡主不堪受辱自戕了，虽说是救了下来，却是只剩半条命，往后日日得靠汤药吊着。再如宁知侯府的贵妾失了孩子后非说是侯夫人害的，被呵斥关了禁闭，不知怎么从房中跑了出去，将府中嫡女推进了湖里，那位嫡女被一个伯府家的庶子救了起来，这事还闹到了圣上跟前，被圣上狠狠斥责了一番，宁知侯的爵位都被从世袭罔替变成了袭三代。

        京中闹得厉害，明悟关起门安心做她的简家姑娘，只是让琴南事事留意着，说与自己听。

        萧北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姑娘，夫人派了普若姑姑来问，您要是准备好了就可以出门了。”

        今日是成国公府的赏花宴。

        琴南拿了身红衣出来：“这是之前圣上赏的蜀锦，做了平京如今最时兴的样式，今日就穿这件吧。”

        说完又拿出一件素白的貂皮披风：“配上这件披风，定是好看极了。”

        想起简夫人前日说得叫她今日打扮的鲜艳一些，马上要过年了，小姑娘打扮的喜庆一些也讨喜，明悟点点头，站起身任由她们给自己穿戴。

        “你去回了母亲，说我马上就好。”

        简夫人看着自己女儿今日的打扮，满意地点点头。

        “今日你大姐也要去赏花宴，你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出嫁了。平日里不怎么能见到，不过馥儿是个极好的孩子，平日里有空，你可以和她多走动走动。”

        “女儿知道的。”

        到了成国公府，简夫人带着她认人。这是她第一次出门赴宴，而今日来的几乎都是平京城内最顶尖的贵族官眷。

        又是这种看猴的眼神。明悟心中想着。毕竟是简家失散多年的女儿，好奇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成国公夫人什么眼神啊，明悟心里犯怵。

        “这就是阿宁吧，已经能看出长大以后定是个名动平京的美人。”

        “她还小呢，你可别胡乱夸她。”简夫人说到。

        “见过夫人。”明悟行了个礼。

        “礼节也是极好的，不愧是简家的女儿。”

        “夫人谬赞了。”

        “多大了？”

        “过个年就十二了。”明悟的生辰正好是年初一。

        “那快是个大姑娘了，再养两年这求亲的人肯定是要踏破相府的门槛了。”

        简夫人礼貌地笑了笑：“阿宁离开我和她父亲太久，我们俩倒是想多留她一些时日。”

        明悟不是真的小姑娘，这成国公夫人是要给她说亲啊。心中无奈地叹口气，面上疏离而礼貌地笑着，回话也不热切，只是问什么答什么，有不方便的简夫人也会替她岔开。

        成国公是个荒淫的性子，偏偏娶的夫人也是个国公府小姐，不过这位小姐原先是庶女，家中嫡母去世后，自己的姨娘抬了正妻，变作了嫡妻，可惜从前学得尽是小家子做派，这两家联姻不过是为了结亲。成国公和夫人天天吵闹，家中的孩子也是耽于享乐之人，唯一出息的，也就剩成三公子成珏了，可惜是个庶子，也不曾受家中重视。

        若是换作别家，即便是庶子，也不会如此遭人轻贱，可惜这家富贵太久，只以为投好了胎就行，对于优秀的子弟并不看重。明悟心里冷笑，如今这局势，大景破裂后，这一家的富贵必然是要烟消云散的。

        想起成珏，前些日子那个首饰铺给她打得红木簪送了过来，看来是成三公子已经还了欠债了。

        既然是赏花宴，自然是要赏花的，花园里摆上了许多名贵的花卉，许多还是从江南培育好送来的，也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在北方的冬日长得依然娇艳。

        成国公夫人招呼众人：“入席吧。”

        说是入席，实际是曲水流觞，明悟坐在简夫人身边。吟诗作对这事对她来说并不难，她已经可以自己作诗了，实在不行也可借用后面朝代各位诗人的佳作一解燃眉之急。

        酒杯漂到了明悟跟前，今日作诗要合情合景，明悟斟酌了一下，自己作了一首：“香风醺闺人，恰似处暖春。”

        成国公夫人一侧的一位妇人点头说到：“这简家二姑娘确实是有些才情的。”

        这句诗没有一字提到花，但是把赏花之景，饮酒之乐都放入诗中。众人认同得点点头，闺阁女儿能作诗如此，已然是十分不错了。

        成国公夫人也跟着点头，明悟谦虚了一番，她自己做得诗有多少斤两她自己清楚。和后世一位人人赞颂的才女比，实在是一般的很。不过拿到这席上作打油诗，也上得了台面，众人夸她不过是因着父亲的身份罢了。

        后面酒杯没再漂到自己这，明悟乐得自己吃点心。一旁的侍女跟自己又斟了一壶茶。

        成国公阖府多是只知享乐之人，对一个王朝来说就是个蛀虫，不过会享乐的蛀虫还是有些好处的，比如这甘荑茶，相府也有，但是这味道比相府的更好，显然是有泡茶的好手。

        “对不起，姑娘。”侍女失手打翻了茶盅，茶水洒在了明悟的素色披风上，格外显眼。侍女吓得作势要下跪，被明悟伸手拦了下来。

        “无碍，我换身衣服就是，你起来吧。”

        这边的小插曲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小侍女带着明悟离席去后院换衣服，萧北紧紧地跟着，毕竟是在旁人的地盘，还是小心些好。

        出了花园，迎面走来一人。

        “三少爷。”小侍女行了个礼就准备离开。

        来人本来只是看了一眼就要走开，当看到身后的人时却停下了脚步。

        “等等，这是要去何处？”

        “这位姑娘的衣裳不小心弄脏了，奴婢带姑娘去换身衣服。”

        “换衣服去花园旁的弄蕊轩就好了，何故要通往东院。”

        这话就有些深意了，明悟不是傻子，看来这里头还真有人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

        “这是夫人的意思，叫姑娘去二小姐房里挑个新衣换上。”侍女没有了席上的慌张，对答如流。

        少年还欲说话，就见明悟给他使了个眼色，住了嘴。

        “不至于要用成姑娘的衣裳，不过是沾湿了外袍，我的侍女已经去取备着的披风了，劳这位小女使去同我的侍女说一声，我在前头的亭子里等她。”

        “这外头风霜大得很，怎么好叫贵人在外间等，夫人定时要怪罪的。”

        “不妨，我瞧成国公府的景色别致，想留在此处看一看。还请这位小女使快些去传话，免得一会错过了。”

        小侍女见说不动，未免显得刻意，就收了话：“是，烦请您稍后。”

        小侍女离开后，明悟对成珏行了个礼：“谢成公子提醒。”

        成珏微笑道：“不必，你帮了我，我出言提醒一句，举手之劳罢了。”

        明悟装傻充愣：“我何曾帮过公子。”

        “金玉楼的掌柜是个极势力的人，那日见过了姑娘回头就准了我赊账，简二小姐，我可不是傻子。”

        对方都这么说了，再装不是自己，真将人家当傻子了。

        “可我那日带着帷帽，公子怎知是我。”

        成珏柔声道：“姑娘的贴身侍婢不曾带帷帽啊。”

        “是我糊涂了。”明悟笑道。

        成珏抬眼看远处有人过来，作揖道：“成国公不是好去处，姑娘自己多加注意，我先告辞了。”

        明悟回了礼：“好，今日多谢。”

        成珏走后，萧北忍不住轻唤了一声：“姑娘。”

        “此事回去再说。”

        “是。”

        明悟心里也不痛快得很，这才第一次出门见人就算计她，以后指不定要遭多少冷箭。

        且她此刻才十一岁，这些高门就存了这么阴毒的心思，不过这是在别人的地盘，没有撕破脸，她就得维护彼此的面子。

        琴南送了新的披风过来。

        “姑娘里头的衣服不换了？”

        “反正是在外头坐着，披着大氅，里面那一点点的茶渍也看不见。赶紧回去吧，莫让母亲多等。”

        明悟微笑着说，面上不显一丝，成国公府的侍女心中疑惑，这位简家小姐心里是否清楚刚刚三少爷的意思。

        成国公夫人已经收到了消息，暗骂成珏多管闲事，不过看明悟脸上依然和旁人微笑交谈的模样，心里放心不少。到底还是个孩子，还是在外头呆过许久的，应当是察觉不出什么。

        回了简府，明悟没回自己的湛露轩，而是跟着来了云湘阁。

        “娘，女儿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说。”

        “这成国公如今不过是领个虚职，在朝中每日点个卯的功夫。但我看娘十分给那位国公夫人面子。”

        “成国公何足为惧啊，不过是要全了这世家间的面子情中，成国公府的姻亲关系很是复杂，满城的京官，他家几乎都有些关系。只说我们简家，族长的嫡长子就娶了成国公亲弟弟家的女儿。到底这开国的国公府里，留下来的就剩那么两家了。”

        “可是阿宁不喜欢，今日我弄脏了衣服，因为怕母亲怪罪她家的小女使，同母亲说我想去离席走走。那女使一路带着我往东院走，母亲很清楚，这世家的东院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且换个衣服罢了，花园旁就有暖阁，何须如此。”

        简夫人听言也是动了气：“荒唐，她竟然敢把注意打到你身上。”

        “那阿宁怎么发现的？”

        “路上遇到了成三公子，点拨了我一句。”

        简夫人想起明悟今日回到席面上仍然得体的样子，摸了摸明悟的头：“你今日做得很好，阿宁已经有了世家贵女的风范了。不过这成国公家，以后就少来往吧，母亲替你打发了她们。阿宁以后要是看中谁家的儿郎，就尽管说，这平京的公子，没有我家女儿挑不得的。”

        明悟略显尴尬：“娘，您说什么呢，我还小呢。”

        “是，你还小。母亲只是希望你明白，在平京虽说要注意一言一行，但是你父亲在外头做官，可不是为了让人欺负自家闺女的。”

        明悟和简夫人说完话，就把此事抛诸脑后了，想着抽空还要请哥哥搭线谢谢成珏的提醒，不然她今日可就要被什么污糟的男人缠上了。

        萧北和琴南说了今日的事情，把琴南气得绞坏了一条帕子，澜东和浣西表示以后出门，至少得把她们其中一人带在身边，谁要是敢动她们家姑娘，她们不介意断了那些混蛋的子孙根。

        简殊回到相府，先是去了书房处理事情，没一会简夫人找上门说了今日的事情。

        “他们家真以为自己现在还是开国时候盛极一时的光景。我的女儿岂是他们家那些不入流的混账可染指的。”

        “说得正是呢，阿宁今日忍了这口气，没在那府里发作，我却是不想忍的。平日给他们面子，当真是忘了现在朝廷谁在做主。”

        “夫人莫气，我定是要替阿宁讨回些公道的。”

        没多久明悟就听说扬州给成国公府送了两个瘦马，极受成国公喜爱，那两人更是天天在府中和成国公夫人打擂台，好不热闹。而后不久成国公世子因为流连烟花场所，得了些见不得人的病，还传染了世子夫人，世子夫人一家上门闹了一场，非要和离，这事传遍了平京的贵妇圈，人人见面都要提上一提。

        明悟只当听了个笑话，没记在心上。

        “姑娘，您前些日让季掌柜寻得字画送来了。”萧北拿了一个卷轴进来。

        明悟想着要给成珏送个东西，她女红拿不出手，而且古人非亲近之人也不送自己做的刺绣，这个选项就被她否了。想想简桢宴夸成珏读书好，应该是喜欢风雅之物的，就让人去寻了后世出名的一位书画大家作的真迹，这位大家此刻还没什么名气，但是文墨已经初见坚韧风骨。现在看来不昂贵，但是以后的收藏价值可是百倍增长，满意得收起卷轴。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少爷明日回来，眼见着要过年了，少爷此次是放了年假回来的。”

        “行，你将这两幅字画放好。那一幅送去周府。”既然给成珏买了礼物，那么周道和简桢宴自然也有。反正眼下买那位的字画便宜得很，时间紧，此刻只完成了三幅，之后可以多买一些，毕竟古董保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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