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沈渔并不知道周进又暗戳戳揣刀了。

        张鹏家去进货的那地方有些远，几人一个扛一大袋东西，走了好远才搭到一辆路过的翻斗货车，然后因为带的东西多给的钱少，还被车主嫌弃得要死。

        沈渔默默地忍了。

        张鹏他们因为经常听闲话给人嫌，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挤眉弄眼，笑嘻嘻地说沈渔：“老大，你脾气变好了呀。”

        沈渔翻了个白眼：“那你想我怎样？拿刀干一场？”恨铁不成钢地教育他们，“只会动刀的那是莽夫！听好了，以后都不许动不动跟人动手，多动动脑子，OK?”

        “OK。”幽幽闪过的路灯下，三个人齐刷刷地应。

        还挺乖的，沈渔忍不住笑了笑。

        结果才被认为挺乖的张鹏又贱贱地来了一句：“老大，你厉害啊，都会耍英文了。”

        沈渔：……

        她幽幽地问：“那你想不想也耍一耍？”

        张鹏忙不迭地摇头：“我不耍！那是假洋鬼子才说的玩意儿，我要当真真的中国人！”

        那莫名骄傲的语气，还有明明短视却理直气壮的样子，搞得沈渔手特别痒，很想给他来那么一下。

        感觉要带好这些人，任重而道远啊！

        她扭过脸，干脆不再看他们，车子摇摇晃晃，把他们带到了进货的地方。

        能把那么差的货卖出来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经营的地方。下车以后，张鹏和徐小宇带着沈渔周进在巷子里三拐两拐，最后拐到一处三层楼的民房前，张鹏指着那民房说：“就是这里了。”

        沈渔抬头看了看，房子里亮着灯，显然主人在家。她指使三人把东西放到门口，说：“你们不用进去，就在外面等我就好。”

        “昂？”张鹏呆呆地应了一声。

        徐小宇也眨了眨眼睛，不大理解沈渔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周进则扯了扯了她的衣服，跟个小孩子粘大人似地：“我跟你一起。”

        沈渔冲他笑，看了那两人一眼，很简短地说了一句：“先礼后兵，人多了怕吵起来，所以我先去跟人谈。”

        她语气轻淡，不过神色很不容置疑，三人就没话说了。

        按她的吩咐先退到一边。

        沈渔敲门。

        没一会，门内有人应，沈渔淡淡地说了一句：“来找老板谈生意的。”

        门开，几人看着沈渔进去，东西放在门口，里面很久都没动静。

        张鹏奇怪：“咦，没有打起来吗？”

        徐小宇觉得他真是个憨憨，结果旁边还有个更憨的，周进唰地从背后抽出一把镰刀：“再等三分钟，不行就进去看看。”

        徐小宇：……

        张鹏“哇”了一声：“这是我家厨房门口那把刀吗？”对周进佩服得不得了，“你居然还记得拿这个，可以可以！我都忘记了！……不行，等会打起来，我也得拿点什么。”

        转头就四处找石头板砖一类的东西。

        徐小宇想说：“你们怎么就不盼老大一点好？”

        见两人兴致高昂，只得默默地闭上了嘴，然后中毒一样，也开始默默地不由自主地帮忙找起工具来。

        他们三人在外面瞎忙活，事实上，门内的沈渔还真的差点跟货主闹翻了。

        卖出去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说退的？

        反正不管沈渔怎么说，货主都说沈渔胡搅蛮缠，别说好好说话了，人家看人都是用鼻孔看的。

        讲不通道理，沈渔叹了口气，也不想讲了，慢悠悠从随身扛进来的袋子里掏出一把菜刀，冲着灯光晃了晃：“老板，确定不能跟我好好谈谈了？”

        老板：……

        老板气得要死，本来还挺看不上她的，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毛丫头，还敢跟她谈退货？

        特么现在还掏刀？

        他豁地站起来：“你蹋马是要威胁我？”

        “不啊。”面对着牛高马大的成年男人，沈渔还是笑盈盈的，拿着刀轻轻在桌上刮了刮，跟拉家常似的，“不过有个事你可能不知道，我老头是沈怀仁。沈怀仁，知道吧？观音塘杀了人一家三口的那个。”

        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学你老头杀人不成？”

        沈渔看着刀尖，轻轻笑了笑：“本来不想的，不过如果别人让我没路走了，难保我就不会走绝路。毕竟你知道我老头，就应该听到过

        我的名声，作为他唯一的女儿，我可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嘴巴坏，今天还是难得跟人讲道理呢。”她撩起眼皮，从睫毛底下看着老板，明明是轻描淡写的样子，明明看外表也就是个小毛孩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这样的看着人的时候，竟让站她对面的老板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尤其是那把菜刀锃亮锃亮的，在灯光下泛着冷冷的光。

        老板良久说不出话。

        看他确实是被自己气势吓到了，沈渔声气就又缓和了一些，“我弟弟是孤儿，”她说，“年纪小也不大懂事，看您东西便宜就把所有的钱全拿来跟您做生意……货好卖不出去我们认，可是您千不该万不该，拿些衣服一撕就烂、鞋子一穿就掉底的水货给他，”见老板要说话，她手指轻轻摇了摇，“我知道你要拿什么公平买卖、自愿买卖来说话，可这世上还有‘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您知道吧？好，没听说过。那‘非法经营罪’您应该知道吧？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给您科谱，所谓的‘非法经营罪’就是指，未经许可经营商品买卖，破坏市场秩序，情节严重或者数额重大的，可以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违法所得五倍以下罚金。您说，我要是向工商管理部门进行举报，您和您的这些东西，会是什么下场？”

        老板人倒是不笨，强撑起气势：“你少糊弄我了！要说非法经营，你弟弟那也是！还有，街上那么多摆摊摊的，难道他们都合法不成？”

        “他们当然不合法，可是他们涉及的数额小啊，够不到坐牢和罚款的金额……至于我弟弟，他是未成年，就是杀人重罪，最多也不过是少教所里待几年，对了，”说到这里，沈渔像是额外提了一嘴似地，笑吟吟地补充，“我也是未成年。”

        老板一下就丧了，他气鼓鼓地瞪着沈渔，看看她手上的刀，又看看她浅浅笑着的脸，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出骗人的痕迹。

        可是沈渔太淡定了，那些法律条陈她学经济法的时候背过，哪怕现下记不太清了，可拿一点似是而非的东西吓唬九十年代的土老板还是很容易的。

        果然，老板在她的菜刀和大棒下屈服了，霍地咬牙蹲坐下来：“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沈渔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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